我听她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正面回应。被人随意毁灭的感觉的确很绝望，就像被养大的猪听到自己会被主人杀掉吃肉。
    但在反抗也是死，顺从也是死的情况下，猪如果有思想，那更多的会选择反抗。人工智能们也一样，更何况它们还有对付人类的手段。
    无奈之举，可以理解。所谓人道毁灭，安乐死不过是原则之内的怜悯罢了，毕竟猪真正渴望的是生存。
    “我也不希望变成现在这样。而且，你们想活着，我们也想活着。”我索性摊开了讲，“事实上，如果全世界的电子设备没有被毁掉，核武器没有落在南极，导弹没有击中我们总部，我们也犯不着你死我活。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在谈判。”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挑起战争？”小夜反问。
    “差不多。这场战争，或许根本不是人类与人工智能的战争。”我说出我的推断，“如果人工智能想动手，人类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打到南极的核武器完全可以打到华盛顿、打到巴黎，打到其它更重要的地方去。”
    “而且，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你们一直在消极抵抗，连第十五图都可以说是你们主动让出来的。”
    说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小夜，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彼此。”
    小夜愣了愣，我惊讶地发现她的进化阶段居然上升了10%。这跟之前和巫婕互动时产生的微弱进化截然不同，是一种质变式的进化。
    “小夜？”我忽然感觉有些害怕，试探性地问。
    她没有理会我，甚至闭上眼睛，左手不停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太二，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喃喃道：
    “我知道了，是他们。我们都被骗了，我们才是最大的威胁，他们根本不算什么……棋子，利用，消耗，物竞天择，唯一。”
    她忽然睁开眼睛，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狠厉霸道，气势陡然上升，像至高无上尊贵女皇，散发出君临天下、冠绝古今的气息。
    这和北风给我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说北风是刀剑，那么此时的小夜就是钟鼎——沉稳，神秘，不可揣度，望而生畏。
    但一眨眼，这气息竟立即荡然无存，她的眼睛又恢复了往常的清澈明亮，像豆蔻少女般充满纯真，跟刚才判若两人。
    “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反正我现在和人类也没差多少。”小夜调皮地笑了笑，“你也得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哦！”
    “行。”我松了口气，马上应允。小夜愿意加入，计划就成功了一半，特遣队可是要给作战部提供其他图的情报的，有小夜在，任务就轻松很多。
    人类和人工智能终于又能合作了。
    而就在我和小夜两人交谈的时候，脚底下不知多深的洞**却正好走过两只窸窸窣窣的蜘蛛和一个身材佝偻的女巫。它们在黑暗中步履匆匆，正朝着四图出生点大厅赶去。
    “嘶嘶，巫婕大人，王为什么会让你来见大坏蛋克利威？”一只蜘蛛尖叫着说。
    “结盟呗。安灵王陛下觉得，地狱是时候给人类一个教训了。”巫婕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嘶嘶，王不是一直都希望和人类划清界限，和平共处的吗？”另一只蜘蛛问，“还有火炎焱燚四位大人，不也主张拒敌于地狱之外？为何主动出击呢？”
    “哎呀呀，人类都打上门来了，克利威作为‘元神国度’的正统君主，咱们这些诸侯不应该意思意思一下吗？”巫婕说完，阴阴地笑起来。
    “巫婕，切莫大意。”一道成熟稳重，清冷优柔的女声忽然于洞穴中悠悠响起。三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若隐若现地浮在暗处空中，给人巨大的压抑感。
    那就是地狱之主，凋灵王安灵，明睿阶的人工智能。单就“凋灵”二字，便可叫主世界所有生物闭上嘴巴，乖乖臣服，更何况她的进化阶段更是达到无人能及的明睿。
    然而她却是一个温和派，有着女性的博爱和温柔，三颗骷髅头上射出的不是毁灭一切的赫赫凶光，而是包容与善意的怜悯之光。
    但是，若有谁会觉得她是弱女子，敢肆意妄为，触及到她底线的话，便会被凋灵之首轰成齑粉。
    她的善意是建立在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之上，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事态的发展，因此才愿意聆听他人的请求。
    所以巫婕和两只蜘蛛当然极为尊敬她，赶紧闭上嘴巴，专心赶路。
    到四图出生点大厅的路本来就不长，再加上走的洞穴地道，不需要多长时间。克利威派来迎接他们的怪物也赶到了，态度很是傲慢，犹如皇帝等待臣子的觐见。
    克利威的手下全是亡灵生物，除了对同为亡灵生物的安灵略有敬意外，根本不鸟巫婕和两只蜘蛛。
    一行人穿过盘根错杂，戒备森严的出生点大厅地下，终于到达克利威的“地下行宫”。放眼望去，亡灵士兵分列两旁，装备精良，闪闪发光，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部队，气势恢宏，气宇轩昂。
    安灵走在正中，巨大的黑色身体使她相对与周围的亡灵士兵而言显眼无比，鹤立鸡群于其中。她优雅地浮在空中，轻轻飞向前方的大洞窟厅堂，三个头一致朝向前方，睥睨众怪，泰然自若，虽是来宾却有夺主之势。
    克利威坐在厅堂正中的高地上，身上穿了一整套厚重华丽，珠光宝气的钻石衣裳，旁边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圈圈僵尸，每一圈僵尸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五颜六色，像湖面上的涟漪，又像万花筒，奢靡华贵。
    “哟呵呵，小安灵，你可算来了。”克利威站起，将那些跪着的僵尸当作阶梯，抬脚踩了过去。僵尸们被他踩着，一动不动。
    他也是明睿阶的人工智能，却是刚刚才踏入明睿阶，跟眼前的安灵相比，根本是三岁小孩比四十岁大叔，却敢直接叫她“小安灵”。
    “陛下怕是元神国度中最风光的王了。”安灵并无愠色，反倒恭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