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笑了。
    搞定！
    “你不觉得现在每天十二个时辰的划分太粗糙了吗？有些时候要去做某一件事，根本无法形容，比如人们常说的一盏茶的时间，可一盏茶的时间究竟是多长？每个人喝茶的时间都不相同，有的人喝得快，有的人喝的慢，喝的快的人喝完了，喝的慢的人却还在坐着，若是相约要去做某事，是不是就会被耽误了？”
    很多问题在没有想到之前都不会在意，甚至觉得理所应当，但当有人问出来之后，便会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所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
    玄奘从来没想过时间两个字竟然会有如此夸张的影响，但随之沈晨的问题一想……嘿，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止一盏茶的时间。包括平日里所说的一息一瞬、一炷香等等，究竟是多长？
    平日里觉得无所谓，自然也就没有觉得有问题，可顺着沈晨的想法再想想，若是两个人约好了见面，而且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瞬都会受到影响，可两个人掌握的时间长度却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等得受不了，一个人还在悠悠哉哉慢慢来，显然会把事情弄砸了。
    “仙师的意思是由我佛门当先将时间固定下来，不知究竟要如何去做？”
    玄奘已然没了之前的那种激动的心情，转而有一种明悟，隐隐有种一旦把这件事情做出来，他和佛门就能受到世人万众敬仰，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敬仰的感觉。
    沈晨道：“大抵的时间其实先人们已经分出来了，年与日，十二个时辰，一刻钟，世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分别方法。”
    “仙师的意思是还不够完善？”玄奘心里有点感觉了。
    “对！”
    沈晨点点头，“目前还影响不大，但在学院和仙界技术开发区里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制约。比如流水线生产，讲究的就是一个全员配合，按理说层层推进就可以，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玄奘没有去过仙界技术开发区，学院也只是去当了囚徒，连学院完整的模样都没见过，更别说见识到学院里那些千奇百怪的仙界事物的制作方法了。
    于是，他只好听着沈晨慢慢地讲。
    沈晨继续道：“事实上，在分配的过程中，工人和工坊的管理者很难做到上一级刚刚做完，下一级就立刻接手，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上下两级概念里的时间不一样，明明工坊已经规定了，一盏茶的时间内要做出一百个物件来，可是，就因为对一盏茶的时间不确定究竟是多少，所以，往往会出现下级老早早地等着上级，或者上级只能等着下级接受的情况发生。”
    经历过后世那种把时间定格在秒的日常生活，沈晨对大唐深恶痛绝的一件事情就是时间的不确定性。
    在日常生活中搞得不好分辨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的话，那么，在工厂流水线那种必须精确到秒的世界里，就完完全全没办法接受。
    “为了保证上一级把物件做出来，下一级立刻就能接受，工坊现在只能让下一级的人去上一级那边盯着，时时刻刻注意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要马上通知下一级，让下一级的人赶快上工，因此，工坊里还专门出现了一个职位，叫做催时人，专门看时间的！”
    沈晨面容很不高兴，“平白浪费人力和物力资源不说，效果也没有多少提升。但是，纵观整个大唐，对时间有所研究者，除了皇宫中的报时人以外，就只有你佛门而已，而且，这是一种理论结合现实所用的学科，单纯由皇宫中的报时人研发的话，由于没有理论做总结，很有可能造成做出来了却流传不出来的结果，所以，你们佛门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玄奘这下听得明明白白了。
    沈晨的意思就是希望佛门也成为仙界知识和技术的支持者，走上仙法仙术的正途，从以前那种虚无缥缈的传道里挣脱出来，给自己披上一层“仙法”的外衣，如此便能为沈晨所用。
    这几乎是一条将佛门绝户的手段！
    一旦如此，佛门长久之后便只会如同学院后山那般，成为研究仙法的部门，为凡间的文明发展做出贡献，再想像之前那样蛊惑民心、收取钱财、无忧无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玄奘没得选！
    他深深地知道，今日沈晨先是用孔家做了铺垫，让玄奘知道沈晨后知五百载的厉害，最后才把目的托盘而出，完全可以看做是要收编佛门了！
    一旦拒绝，相当于直接撕破脸皮，那么，本就已经被逼到凡间边角的佛门将彻底被沈晨放弃，换句话来说，就是倾覆之日！
    玄奘默默地叹两口气，如他一般心性不知为何，在面对沈晨时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失败，动不动就是惊慌、惊恐、担忧、害怕……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个神仙，还是披着神仙外套的魔鬼！
    “玄奘代天下佛门，如仙师所愿！”
    玄奘将身体深深地拜了下去，这一拜之后，世间再无真正的佛门，只有为了天下苍生不断摸索时间和空间概念理论的科学部门。
    可是，玄奘心中却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并且觉得能走得更远的感觉。
    有一句话他不想告诉沈晨，免得沈晨骄傲。
    沈晨说了这么多话里，有一个观点，玄奘其实是认同的。
    佛门之学发展到现如今这个样子，基本上已经定型，不会再有精进了。
    如同沈晨说的那样，该编的都已经编完了，剩下的也就是拿着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忽悠人了。
    越是对佛学研究得越高的人，对此就越有体会。
    或许这就是仙师所说的天花板？
    然而，当玄奘答应的那一瞬间，玄奘却发现，一直挡在佛门头顶的那块看不见的天花板似乎破了，一条敞开的无上大道似乎就在他眼前打开了！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从小深受佛门影响的玄奘，第一次对佛门的发展有了不一样的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