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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开国皇帝的独女 第361节

      姚拾儿承认她所犯的过错,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过是自尽以求得有尊严的死去,这一点,宁琦敬她也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身上布满了伤痕,愿意接受她这样的死去。
    悬尸以令天下为诫,大可不必。
    宁琦是个心里存着光明的人,纵然心中再恨再怨,从来不是那样一个会为了仇恨迷失自己的人。
    萧宁想来不希望宁琦变得面目全非,宁琦能看得出来,萧宁从前很喜欢她。
    她所敬重,引以为榜样的人欢喜她,于宁琦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温暖。
    “请殿下许琦厚葬姚将军。”宁琦想起姚拾儿身上的伤,再一次提出要求,萧宁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且就此事,若是由宁琦来完结,亦无人可指摘。
    “好。”一个好字,萧宁最后看了姚拾儿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可是,崔伋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最后将目光落在宁琦的身上,半眯起眼睛,透着算计......
    萧宁往宫里去,只是没走多远,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再也支持不住地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殿下。”玉毫和欧阳齐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样的萧宁,萧宁抬起手,那上面沾了姚拾儿的血。
    萧宁看着上面的血,“真的很不喜欢见血。”
    哪怕萧宁在战场上从不后退,可是打从心底里,萧宁从来都不喜欢血。
    这一回,沾染的更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将的血。
    想起初见姚拾儿的时候,那是一个不屈于被人欺负的女郎,听说萧宁召女兵时,她是第一个报名的。
    后来萧宁从姚拾儿的嘴里知道,她家父母重男轻女,为了养好唯一的儿子,父母卖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儿,眼看就要轮到姚拾儿了,姚拾儿不想被卖,所以她跑了。
    哪怕流落在外头,哪怕要跟一群乞丐争食,受人白眼,她从未想过再回那样一个欺负她,却不许她还手的家。
    姚拾儿跟萧宁说的第一句话,她这辈子吃过的第一顿饱饭是在军中,如果从军可以吃饱饭,她一定会在军中扎根,更要成为站在萧宁最近的那个人。
    萧宁知道一个饿久的人所求的正是饱食一顿,可是站得离萧宁近,那时的萧宁不懂。
    难得的是,姚拾儿有意卖关子,不管萧宁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后来,萧宁教人读书识字,学武练箭。
    姚拾儿或许是因为混迹于底层,却是极聪明的人,凡事一点即通,萧宁当时颇是如获至宝。教导姚拾儿时亦更加用心,没少给姚拾儿开小灶。
    事实证明,她开的小灶甚是有用,姚拾儿开始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立下一个又一个的功劳,很快升为将军。
    萧宁看着那样意气风发的姚拾儿,比自己统领千军万马还要欢喜。
    可是,萧宁从未想过这一份欢喜会消失得那么快。
    而最后,她不仅送姚拾儿去死,在姚拾儿死前,她更是将人利用到了极致。
    萧宁看着手上的血,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中带着无措和悲痛,叫人看在眼里,更是揪心的痛。
    欧阳齐一看萧宁的情况不对,立刻催促玉毫道:“快去请陛下。”
    萧宁笑着笑着,却哭了,“是不是,成大事者都须得不拘小节?是不是,最后我必须要让自己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一个她亲手培养起来的人,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太后。”玉毫是要去请人的,只是没有想到,这才刚要走,卢氏却行来了,玉毫连忙见礼。
    卢氏挥手,人走到萧宁的面前,萧宁泪流满面,抬起头看着卢氏的时候,萧宁道:“我能救她的,在她说出要自尽的时候,拔出刀的时候,我是可以救她的。可是阿婆,我没有救她,我没有救她。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划过自己的脖子。
    “血溅了一地,她就那样的倒下,我才冲过去扶住她。
    “阿婆,我怎么能这么狠,又怎么能这么虚伪。是我要置她于死地,是我见死不救,我最后再去扶着她,又有什么用?
    “可是,到死,到死她竟然都说,下辈子,下辈子她还要追随我。可我,可我这样待她。
    “我见死不救,我见死不救。”
    这一刻的萧宁完全崩溃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见死不救。
    明明这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把她的生命都交到她手中,愿意为她舍身忘死。她却将人利用到了极致,她竟然,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了吗?
    “阿宁。”这时候,赶来的不仅仅是卢氏,还有萧谌。
    萧宁的一番话,萧谌同样听到了,毫不迟疑的冲过去唤着她的小名,想劝慰萧宁肯卢氏却阻止萧谌的动作。
    阻止归阻止,卢氏将萧宁抱在了怀里,“对,你是见死不救不错,可也是她有错在先。她死在登闻鼓,那是她最后所求,她明了那是她最后的价值,她死得其所。”
    第173章 仁至方义尽
    卢氏清楚萧宁的挣扎,萧宁原本就不是一个多心狠的人,就算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那是敌人,她慢慢地只能承受。可是,今日她要处置的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是她寄以厚望的人。
    其中的心痛,悲愤,百感交杂。
    由萧宁亲自送人去死,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最后见死不救,这是与战场上厮杀,唯有你死我活完全不同。
    是以,在听说姚拾儿自尽于萧宁面前时,卢氏立刻意识到萧宁或许撑不住。
    急忙赶来,看到萧宁的那一刻,卢氏很庆幸她来了。
    “就算你今日救下她,她亦难逃一死,犯下过错的人,活着每一日不过是受尽折磨罢了,她不愿意受这份罪,你不救她,何尝不是全了你们之间的情谊,让她可以在最后,实现她犯下大罪也要为之奋斗的目的?”卢氏抱着萧宁,轻声地说着。
    “她知道自己犯下大罪,亦知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她所能,让活着的人不受她牵连。她是懂你的人,明了你的难处,也懂你的仁慈,正是因为如此,她在最后更多的助你一臂之力。”卢氏一下一下的拍着萧宁的背,想让萧宁平静下来。
    “你难受,她会很高兴的,高兴你将她视为知交好友,纵然她犯下这等大错,你依然为她一个罪该万死的人而难过。你并没有变成一个无情的人。你依然还是你,一个让人温暖的人。”
    萧宁内心纠结的症结所在,卢氏清楚,自然得对症下药。
    萧宁并不想变成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同样也不想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这样没什么不好。
    谁也没有规定,成为人上人便需要摒弃人的七情六欲,变成孤家寡人。
    若是一个连人都做不好的人,想做好一个帝王,那会是什么样?
    卢氏从来不要求萧谌成了帝王,便六亲不认,她在萧谌的面前,也从来只把萧谌当成儿子,该说的话,该提点的事,卢氏都会说,也会提点。
    萧宁就算再成熟,再聪明,于情这一字上,总是要适应,更别说这一回远远不是简单处置一个犯下过错的人。
    姚拾儿的成就,萧宁在其中费尽多少心血,又对她寄以了多少希望。萧宁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要亲自处置姚拾儿。
    当姚拾儿自尽于萧宁面前,萧宁明明知道姚拾儿罪该万死,却依然会为姚拾儿的死而难受,这一切都证明萧宁是一个正常的人。
    “阿婆,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应该只考虑让女子出仕为官,而忽略有太多的人容不下她们出头,因此,反而给了她们压力,让她们急切,也造成了拾儿的结局?”萧宁陷入了迷茫,曾经她以为应该一直走下去的路,如今她不清楚了。也让她不由的反省,姚拾儿的结局,是不是她一手迁就的?
    “凡事皆有利有弊。人有善亦有恶,一念生起,根本不由你。就算你没有走这一条路,你又怎么知道她的结局会比现在好?你让女人有了出头的机会,也是给了天下女人选择的权利。她到最后不是也按自己的想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了?”
    卢氏说到这里,语气平静却坚定地道:“在我看来,有了选择的权利,可以决定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这心里对你能为我们走出这条路来,满心都是欢喜。
    “至于所谓的结局,女人曾经的结局,难道你看得还不够多吗?从父,从夫,从子,从来没有自己。”
    这样的日子,无数女人都走过来了,可那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没有做错。”卢氏只为了告诉萧宁这一句。
    萧宁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心口还是痛“阿婆,我难受。”
    心堵得厉害,也痛得厉害,萧宁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
    “难受就哭。有我们在,不怕。”哭泣亦是人的权利,是谁规矩的成大事者哭不得的。
    萧宁的身边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难受只管放开的哭。
    只是谁也想不到,萧宁开始发起热来,可把人吓了一跳。玉毫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昨夜萧宁淋了半夜雨的事说出来。
    “这事怎么现在才说?”萧谌知道昨夜萧宁没有回宫,原想她定是心下有些事拿不准。
    想姚拾儿对萧宁而言一直都是极看重又亲近的人,如今虽然为时为势,萧宁必须亲审此案,萧谌亦无意再处处过问萧宁,让萧宁更难受。
    不回来,自家的孩子也不会闹出什么不该闹的事。萧谌信得过萧宁,给萧宁赐下公主府,既是为了让她可以便宜行事,又怎么会要求在她难过伤心的时候,非要回宫。
    可是,萧谌如何也想不到,萧宁难受到这地步,昨夜大雨磅礴,萧宁淋了半夜的雨,这身体如何撑得住。
    玉毫不敢作声,萧宁做下决定的事,从来不是谁都能劝得了。
    况且虽然萧宁淋了雨,也叫太医看了,并无事,如今这般,玉毫也不敢说无关系的话,萧谌心急斥责,他也只管听着就是。
    萧谌急得不行,连忙让人传太医,欧阳齐在一旁问:“殿下病倒的消息要封锁吗?”
    能在这个时候提点的人,萧谌一顿,随后道:“不必。病了又如何。”
    对啊,病了又如何,须得瞒着?
    萧谌不认为这天下的人都是一般无情的人,萧宁为了一个她亲自培养出来的人伤心难过,有何不可?
    欧阳齐提一嘴,“人的弱点若为天下人所知,将来未必不会引起群而攻之。”
    显然在欧阳齐眼里,萧宁为了一个姚拾儿病了,此事传扬出去,这就是向天下人昭示她的弱点所在,那对萧宁将来并不是好事。
    “未必。”萧谌并不以为然。
    有些事,或许对别人而言是弱点,可是若是处理好了,弱点也会成为最坚不可摧的盾甲,尤其是由人竖起的盾甲。
    欧阳齐从前同萧谌也是有过往来的,只是那时候觉得萧谌不过是个调皮且喜欢同寒门庶士往来的人,于世族中不少人看来都是异类。
    从前是异类的人,如今也依然还是异类,他之所思所想,一直都跟旁人不一样。
    既然萧谌并不认为应该在意这些事,该提的醒都提了,欧阳齐亦不再多言。
    只是萧宁发热,病了的消息传出去,谁都坐不住。
    萧宁这一回表现出乎意料的好,有些事推动至今,也就变得理所当然。眼看胜利在望,萧宁竟然病了,这对萧宁的我方队友来说,绝不是好事。
    萧颖和萧评来得是最快的,连姬则一道。一来便见萧谌在院里,亦无二话,只关心地追问:“五娘如何?”
    “她是难过了,心痛了。没事,会好起来的。”太医都来看过了,道萧宁虽然郁结于心,好在及时发出来,病一场倒是好事,萧宁的身体一向好,无事的。
    萧谌只要确定萧宁无事,其他的都不在意。
    伤心难过,不过是七情六欲中最正常的反应,他的孩子会喜会怒,会忧会愁,这才是正常的孩子,萧谌觉得很好。
    萧颖显得有些忧愁,“外头的流言甚多。”
    总有那斗不过萧宁的人,绞尽脑汁都是怎么样才能叫萧宁吃一回亏。
    萧宁这么一病,马上就有风言风语传出,话里话外都在指萧宁心太狠,遭了报应。
    分明他们一直都盼姚拾儿死,也正是因为他们急切相盼,事情才会落幕得这般快。
    若是萧宁果真对姚拾儿网开一面,只怕第一个跳出来道萧宁徇私舞弊又是这一群人。
    “不必理会。宁琦既然一再上折请往边境戍边,朕立刻下诏,以三省通过,定下以她承宁箭之忠国公一爵,命她赶赴边境,将此事定下。李御史家中女郎不让须眉,愿意随宁琦一道同往,朕也当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