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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9)

      陆渊很是不解:为什么?
    真是个好奇宝宝,腾耀轻轻笑着,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直觉。
    陆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日~
    第30章
    直觉也好,专业也罢,反正腾耀的结论是准了。看着一群光膀子的大老爷们被押出来,腾耀有些遗憾:让那男的跑了。
    目送那些人被押走的陆渊微微一笑:这么多人目睹他进去又出来,他躲不过去,尤其
    腾耀听到了弦外之音,期待地问:尤其什么?
    陆渊笑着看向他:尤其他没有带出来的纸袋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啊?腾耀瞠目结舌,名字肯定不会是男人自己写上去的,那会是谁写的,不言而喻了。
    陆渊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转身就走。
    腾耀傻呵呵跟上,不停追问陆渊是怎么做到的。
    陆渊被他烦得够呛,他伸出手在腾耀面前晃了晃:技术。
    腾耀没反应过来:什么技术?
    陆渊挑起嘴角:媲美你直觉的技术。
    腾耀:
    ~
    男人毫无意外地被抓了,腾耀琢磨了半天,把这个消息用最隐晦的方式通知了小赵老婆在小赵老婆下班往浮生花馆走的路上,他假装同行路人在打电话,聊得就是男人被抓全过程,还着重强调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眼见小赵老婆停住了脚步,二人对视一眼,拐进了通往浮生花馆的街道。
    小赵的委托算是结了,腾耀没提小赵老婆给初恋男友钱这一茬,只说二人每天除了在花馆里聊天外再没有其他接触,而花馆的隔间布置也不可能给他俩提供进一步亲热的环境。至于小赵会不会因为自己老婆和初恋男友每天见面,这段婚姻是否还能继续,就不是腾耀该操心的问题了。他在意的,是那间诡异而神秘的花馆。
    趁今天陆渊不在,腾耀做贼似的又溜到花馆,看看前台没人,他立刻钻进去,果然又瞧见那条窄而暗的走廊。腾耀深吸口气,一溜小跑穿了过去。
    生怕被发现的腾耀没有发现,一双眼睛正在花馆门口注视着他。
    ~
    仍是那片叫不上名字的花海,这一次,腾耀很淡定地走到花海中间,闭上眼,感受着愈来愈强的风吹在自己脸上,那股很好闻的花香萦绕在侧,可惜却没能安抚腾耀此时的心绪。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腾耀缓缓睁开眼,花海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被一层又一层的浓雾所笼罩,他看见面前多了个人,那张脸很好地隐藏在雾气之下,朦朦胧胧间令人辨不清他的模样。
    呵,那人轻笑,没想到你这么想我,一次不够,还要再见一次。
    腾耀微微皱眉,努力盯着对方若隐若现的轮廓,脑海最深处的某些东西正在渐渐松动。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腾耀的表情,调笑道:你来见我却不说话,这是什么道理?
    腾耀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
    那人似笑非笑道:你若真不认识我,又何必再来见我?
    腾耀:也许我要来见的人并不是你。
    那人笑着叹息:不是来见我的,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夜哥。
    腾耀浑身一震,脑海中涌出许许多多的画面,虽然零碎,却让他瞳孔剧烈颤了起来。
    怎么,那人似乎很愉悦,想起我是谁了?
    腾耀的呼吸开始急促,两只好看的眼睛变得通红起来。
    突然,一只手从白雾中伸了出来,按住了腾耀的肩膀。腾耀凭借本能抓住那只手,想要顺势将其甩飞。然而那只手岿然不动,任由腾耀如何使劲都无济于事。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声音是腾耀无比熟悉的。
    陆渊。
    好久不见了,渊。那声音里的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那只手也缩回了雾气里。
    相见不如不见,既已多年不见,又何必再见,陆渊的声音比那人更冷,他不欠你什么,从前不欠,以后也不会欠。
    那人不住冷笑:他欠不欠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想,是他觉得欠了我,我可从始至终都没这样讲过。
    腾耀的脸开始扭曲,眼角几乎要瞪裂,眼里的红色浓稠如血,仿佛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陆渊伸出手,温柔地捂住了腾耀的耳朵。腾耀立时闭上眼,表情也慢慢平和下来。
    陆渊看都不看雾里的人,语气也变成了毫无所谓:你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出,是想让他替你做什么?我劝你省了这份心,他就算曾经觉得亏欠了你,当年也已经还清了。你找他,不过是自掘坟墓罢了。
    那人从幽幽的冷笑变成了疯狂的大笑:坟墓?那是多么奢侈的东西!我没有,你没有,他也不会有!我们是什么?哈哈哈哈我们是什么?
    陆渊把彻底冷静下来、几近昏迷状态的腾耀抱起来,转身便走:是什么很重要么?我们从未在意过自己是什么,真正放不下的,只有你自己。
    那人嘶声大喊:他不在意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自欺欺人的是你!所有的错都要怪你!是你害了他,是你!
    陆渊顿住脚,毫无波澜地留下一句:我的对错,轮不到你来评判。随即迈开大步离开浮生花馆。
    随着他的离开,这片被雾气笼罩的花海成了火海,每一片魅惑人心的花瓣尖啸着败落,只余挥之不去的死烟。
    ~
    梦里。腾耀坐起身,望着眼前的黑暗发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却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完全静止的梦。除了他,周遭的一切皆是死寂。
    夜哥!夜哥!脆生生的童音在身后传来,腾耀尚未转身,嘴角已高高扬起,他听见自己叫了声:阿幽。
    夜哥!一个半大小子扑到他身上,咯咯笑着,地府完了,他们全都完了!我们自由了!
    腾耀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在高兴还是在担忧。他听见自己问:地府完了,那些鬼魂呢?
    阿幽笑得更开心了:各自为政,都想抢夺阴间的掌控权,他们想要建立自己的秩序却又谁都不服谁,夜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呗!
    建立自己的秩序腾耀喃喃着,人已经被那个叫阿幽的小子拽走了。
    眼前的黑暗仿佛没有边际,腾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那个叫阿幽的在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尔等不过是些下等亡魂,也敢在我们面前放肆,今日不服我夜哥者,杀无赦!
    阿幽的声音由最开始的稚嫩逐渐变得尖锐暴戾,亦如他的人。
    腾耀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
    这就是你想要的秩序吗?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耳边质问着,腾耀侧过脸,却看不见说话的人。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说话的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谁。
    夜,阴间不该是这样。那个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令他心神剧震的沉痛。
    杀戮的声音远去,腾耀的耳边只剩阿幽的叫嚣:这算什么?不过是又一个地府而已。地府腐朽千年万年,是他们自己走入穷途末路,凭什么要我们来替那些杀千刀的延续这样的规则!夜哥,你忘了我们这几千年来受得苦了吗?我们当年做错过什么?他们凭什么判罚我们永世不得超生,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夜哥,我们可以斩断阴阳,在阴间建立自己的王国,没必要再去维持狗屁的轮回!阳间什么样与你我有何关系,那个世界已与我们断了几千年,我不信你对那些阳人还有感情!
    腾耀听见自己在问:阿幽,如果还能再世为人,你愿意去吗?
    不!阿幽回答得决绝,做人有什么好,受轮回的牵制又有何意义,像现在这样不好吗?自由自在,无人能管束我,无人能制裁我,无人能判罚我!
    阿幽,现在的阳间不是你我当年所见那般了。
    那又怎么样!
    你有多久没见过花开的景象了,你还记得它们有多美吗。
    花开花又败,再美也不过是一瞬而已,我不稀罕!
    是吗,腾耀的声音轻飘飘的,可是我很稀罕,很想再见那样的美景。
    阿幽,我不该放任你变成如今这般,是我对不住你。
    夜哥!阿幽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能再看你错下去了。
    夜哥
    别怕,你的罪孽,我来偿还。
    撕裂的痛楚由外而内,这是任何一种外伤都无法企及的疼痛,腾耀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夜哥,你别这样!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都没错!错是你,是你的错,渊,是你的错,是你!
    嘈杂在刹那间远去,留给腾耀的只有一张静如幽兰的俊脸,那双流转而幽深的眸子里,是印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烙印。
    渊
    一只手抚在腾耀的额头,舒展着那眉宇间化不开的哀伤。
    他说:我在。
    世事变迁,唯尔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二~
    第31章
    铺满阳光和绿色的野楼后院架了个崭新的秋千,腾耀坐在上面,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有一下没一下杵着地,维持着秋千那要死不活的晃悠。
    忽然,秋千被一股大力推起来,腾耀本能地抓紧秋千两侧的链条,这才没被飞出去。回头一瞅,一个小矮子在后头贱兮兮地乐,是嘟嘟。
    腾耀又气又好笑:你这小混蛋,皮又痒了是吧。
    嘟嘟用胖胖的小翅膀扒着眼角,冲腾耀做了个丑巴巴的鬼脸,转身就跑。
    腾耀没有追,这一幕是如此熟悉,现实却已度过百年。
    陆渊端了一杯茶走过来,笑着递给腾耀。腾耀挎着秋千链条接过来,他没急着喝,而是看着杯里绿油油的新鲜叶片在水中翻滚,再缓缓沉入杯底。他知道这杯水很烫,但他的手并不这么觉得。
    你,陆渊的声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紧张,都想起来了?
    腾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记忆是很玄妙的东西,拼命想记住的反而容易忘记,想要忘掉的却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冒出来,直击一个人内心最不想面对的情绪。
    他不确定自己想记住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想要忘掉什么,这部分记忆鲜红如血,悲伤似歌。
    很多很多年前,他和阿幽是两个无依无靠相依为命的少年,那时的他不叫腾耀,也不叫夜,阿幽也不叫阿幽,确切地说,他们没有名字,别人怎么叫都行。
    他长阿幽几岁,处处照顾着这个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那个年头讨生活不易,两个半大孩子没少挨欺负,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有一天,一个土财主家里招工,说是要建宅院,供吃供住的条件太诱人,他带着阿幽去报了名。
    他们和许多工人一起被带进了很远之外的深山里,那时,他才知道土财主要建的不是活人住的宅院,而是死人住的墓穴。建什么无所谓,给吃给喝就行,他们在山里忙活了两年,墓穴建成之日,一副华丽的棺椁被运了进来。
    此时的工人们丝毫没意识到危险在逼近,他们满心盼着可以结一大笔工钱,以后不用再忍饥挨饿,却没料想他们亲手建成的墓门将他们封在了墓穴里,原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墓主人早就选定的陪葬品,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建墓用得工具被他们搬去了外面,工人们徒手绝望地乱挖,他和阿幽也不例外,然而他们挖得十指血粼粼也没能挖出一条逃生之路。愤恨的工人们想要进入主墓室拿墓主的尸体发泄,同样也被石门挡住了。
    奄奄一息之时,他后悔万分,以他和阿幽瘦弱的体格,这类待遇好的体力活向来是轮不到他们头上的,可土财主招得工人大多是他这种没什么盖房经验的新手。为什么?想来是怕有经验的人会在墓穴里给自己留生门,一旦被他们逃出去,墓主人精心打造的墓穴还藏得住么。
    他咽气前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如果他不带阿幽报名,阿幽不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阿幽那年才十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活人们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时常常会把一死百了当成最后的解脱,而死过的人才会知道,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更没想到即使变成了鬼,他们也无法离开这座墓穴。工人们按照图纸刻在墙壁上的花纹其实是符咒,将死于墓穴之人的魂魄牢牢困在其中,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这样过了上千年,积了满满一身的怨气,化成了厉鬼。
    某一天,墓穴被盗墓贼打出来一个洞,工人们首先看到的不是出路,而是那些鲜活的生命,那是他们曾经拥有过却被无情掠夺的东西,他们迫切地想要拿回来。
    阿幽混在工人中间,想要扑杀那些盗墓贼,被他死死拽住了。二人飘到墓穴深处,避开了这一场残酷的杀戮。
    再后来,搬迁到这座山里的村民发现了墓穴入口,想进来找点值钱的玩意,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没能找到宝贝,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魂魄和工人们一样被困在了墓穴里那个小小的盗洞没有破坏镇压亡魂们的符咒,死在里面的人依然有进无出。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厉鬼们的怨气浓到顺着盗洞飘散出去,引起了路过鬼差的注意。地府派了大量鬼差,将所有厉鬼锁入地府。他以为劫难终于到了头,入了地府便可以解脱,有朝一日又可以再世为人,却没料想一纸判罚之下,所有厉鬼被判永不超生,永镇于十八层地狱之下。
    其他工人和盗墓贼都杀过人,判得再重倒也有情可原,可他和阿幽以及那些最后进入墓穴的村民何其无辜,地府凭什么不闻不问便下如此重罚。他恨,恨地府不问青红皂白,恨地府掌管者的无能昏庸,更恨这维系了几千几万年、早已腐朽不堪的地府秩序。
    正是这股滔天的恨意,令他在之后的无尽岁月里越变越强,他的周身被浓黑的戾气包裹,没人看得清他的模样,他也看不清这世间的黑与白。他给自己取名夜,意为无尽的黑暗,而阿幽意味着幽冥鬼府。在这里,他还认识了一个人,叫渊,既是冤,也是无底之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