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被他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亏她方才还有点同情他的遭遇，他被国师抛弃固然是他命不好，可他也不能滥杀无辜啊！
    那老伯一心为了那几亩地，又做错了什么，他竟然如此痛下杀手！
    “还有埋在土墙里的那对夫妇呢，也是你干的？”
    蛊七见她发问，挑着眉颇为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发现了，我现在倒是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乍一分析，你跟别的婢女还真不太一样，寻常女子可没有你这么聪明。”
    沈念安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闪着眸子说：“是我同行的护卫发现的，我起初也没有瞧出任何异样，只是觉得那对夫妇有些可怜，他们……”
    蛊七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了。
    “可怜？呵，他们有什么可怜的，那男的是老丁头的儿子，我杀了他爹之后，本想放了他和他娘子的，可谁知他居然嚷嚷着要去报官，你说我能让他去吗？没办法，我就只好杀了他。
    至于他娘子，那可不是我杀的，他们正值新婚燕尔，眼见自己的男人死了，那女的非要陪着一起赴死，我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所以我就只能成全她了。”
    沈念安：……
    “你这人，倒也是个铁石心肠的。”
    她憋了许久，到底没忍住说出心里话。
    亏得小栀刚刚还一个劲儿的在她面前说他有多好多好，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他在寨子里的伪装罢了，真实的他就像他毫不犹豫的杀死那老伯一家三口时的样子，下手狠辣果决，毫不留情。
    蛊七见沈念安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变了，眸光一紧，冷笑着走到她面前。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事，并不是要听你如何评判我的，我知道我杀了很多无辜之人，我手上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连我自己的都数不清了，所以你若想活命，最好给我乖一点，免得什么时候惹到我了，反而是自寻死路。”
    沈念安向来识时务，见他神色不对劲，忙点着头应声。
    开玩笑，她现在被他的药压制了一身武功，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儿，若还仗着一口气贪图口舌之快，到时候他还不一定会用什么阴损招数折磨他呢！
    这人已然不是正常人了，他说国师冷心冷肺，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都是一类人罢了，谁也别说谁坏。
    蛊七冷眼看着沈念安口是心非的表情，并未过多的计较什么。
    他不会立刻杀了她，毕竟他还要用她引连淮翊上山，起码她现在不能死。
    其实他刚刚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过去的事，可能是太久太久都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听他讲话了，而他也就对她全然没了保留。
    他也知道他杀了太多无辜之人，可他自己呢，难道他就不无辜吗？
    所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分不清是非对错了，像他这样的人，死后必定要坠入地狱生生世世无法轮回的，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
    与此同时，距离千人寨二十里远的若水镇上依旧是一片沸腾。
    韩锡在镇子上找了近乎两个时辰，巴掌大的地儿全都找遍了，就差把若水镇翻个底朝天，然而就是没找到沈念安。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了，但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他们才刚到若水镇，沈念安不可能得罪人，所以如若真有人把她掳走了，必定是打算利用她来图谋什么。
    说不定，绑匪这会儿已经给大人传消息了呢？
    思及此，他又折身返回民院，想看看大人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见韩锡回来，院中枯坐着的男人几乎是瞬间起身。
    “人呢？”
    韩锡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沉，便知大人这儿也没有消息，一时间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属下无能，没、没找到……”
    男人沉声又问：“那裴慎之呢，他还在找？”
    韩锡照旧摇头。
    “属下在镇上寻了一大圈，并未遇见裴慎之，想来他已经不在镇子上了，大人，沈念安她……”
    “继续去找，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韩锡赶忙应声退下，出门之后，又突然觉得大人这火气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
    既像是生气了，但更多的反而是在担心沈念安。
    明明沈念安才跟着他们没多久，怎么就这样了呢？
    明若追随大人近十年，一门心思都扑在大人身上，但即便如此，也未曾见到大人对她回应过半分，哪怕是一句关怀的语气都没有。
    反而是沈念安，这失踪连半天功夫都不到，大人怎么就跟疯了一样？
    虽说眼下的处境确实让人着急，但正因为露出这般反应的人是大人，他才觉得奇怪。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今日失踪的人是他或者明若，大人绝对不会如此的！
    沈念安在大人心里，到底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韩锡苦思冥想想不明白，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索性还是先去找人要紧。
    方才回来时，大门口闹事的百姓们都已经离开了，地上有不少血迹，也不知道究竟都是什么人的，不过从现场情况来看，伤亡不算太严重。
    听守门的兄弟说，是裴慎之让人把那些百姓都赶跑了，不过格外留下了几个领头闹事的地痞流氓，不用问也知道裴慎之是怎么摆平那些愚民的。
    多半是和那几个领头的地痞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以金钱利诱他们把那些跟风闹事儿的百姓支走，之后再拿钱糊弄住他们，不然这场风波岂会这么快就停下来。
    不过裴慎之这会儿不应该急着找人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搞这些事情？
    韩锡边想边走，出了院门，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鬼使神差地扭头去了别院那边。
    这是裴慎之和他随行的护卫住的院子，走几步路就到了。
    自打到了若水镇上之后，裴慎之的行动就不受大人约束了，所以无论他在做什么，他们都一无所知。
    今天因为沈念安失踪一事，裴慎之不惜当场与大人动怒，足以证明此人心思不纯。
    他倒要看看，裴慎之究竟背着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这般想着，韩锡很快便到了别院外围。
    他没从正门走，怕会打草惊蛇，所以直接从低矮的院墙边上翻了进去。
    谁知他误打误撞的直接进了后院，刚穿过一道回廊，前方的空院内突然传来一记痛叫声，简直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