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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你作死详细报告_分节阅读_56

      抽屉底下有个收纳盒,他扶着两边往外拖,居然很沉。
    揭开搭盖,满满一箱东西,第六感告诉他,这些东西都跟他有关。
    他拿起一条卷成团用纸条扎起的皮带,看扣眼是使用过的半旧物品,纸条上的字迹潦草:xx年二十岁生日他送的,舍不得丢又不想再用。xx年三月封存。
    领带被随意拧成一个死结,纸条注明:我买了两条,却没见他系过,算了,我也不戴了。xx年三月封存。
    电子体温计:从他的公寓顺手牵回来的,我想留着这个,等以后他老了换我照顾他……呵呵。xx年三月封存。
    两个密封玻璃瓶,盛着半瓶水:平安夜的雪,跟他一起听钟声,做爱,我以为会收集到七十瓶,只是好不容易两个在一起的平安夜,他都叫着别人的名字。xx年三月封存。
    一张片场的自拍照,秦徵躺在躺椅上,笑着对屏幕比v,目光灵动狡黠,紧抿的嘴唇又带着点紧张和窃喜。照片背后写:老板来了,好紧张。下面一排潦草的字显然是很久以后写的:这是唯一一张合影,xx年三月封存。
    关昱礼再次端详照片,不仅摇头苦笑,照片中他远远的插着兜站着,旁边应该还有几个人,却恰巧被秦徵比V的两个指头挡住,自己就站在他比出的“胜利”中间。
    【 ……20xx年三月,甲乙关系出现危机,具体情况不明,乙本人的事业遭遇瓶颈,公司多方面掣肘,人气下滑。】
    关昱礼茫然的仰起头,两眼无神的看着黑色的天花板,那年的三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曾经有过这种经历,就是本来想交待一件事,张开嘴的工夫却忘记了准备说什么,事后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虽然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过的正常反应,但还是会很不好受。
    从拿到侦探社的报告开始,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重复体会这种可怕的感觉,不怕想不起来,就怕一知半解。
    下边还有厚厚一摞照片,都是剧照。
    二十岁第一部 戏的男配角,满脸的胶原蛋白似乎要溢出来,他剃了个光头,套着清代大辫子,眼神中透着难得的张狂不羁。照片背面写道:NG了二十次,导演现在看见我就躲,我发誓,一定要用演技把他征服!!!
    校园偶像剧的学霸男主,白衬衣牛仔裤的标配,微微仰头,站在阳春三月樱花树下,好一副恰同学少年——没机会上大学,也能感受一次大学的氛围,很开心。看我夹着书,像不像一个未来的栋梁?
    武侠剧的杀手男配,粗颗粒的画面质感,妆面着重男人的刚毅和粗糙,凌乱的额发,干燥的嘴唇,泥垢沾满整张脸,看不清原来的五官,只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刀刃的寒芒照亮——虽然只有几场戏,但是我很喜欢这个角色,是我自己努力获得的角色,我会演好。
    ——这张是我自己精修,觉得效果还成,嗯,以后就自己修照片,自己打理微博吧,更放心。
    ——演一个反派,角色不怎么讨喜,但是演得好被观众恨,又何尝不是对演技的认可?李波!加油!
    ——男配的戏杀青,接着要去找资源了,李波!加油!
    ——李波!你能行的!
    ——男一的角色被人截胡,无所谓了。
    他的演艺之路就跟着这些剧照戛然而止,关昱礼定定凝视最后四个字,在眼帘中渐渐模糊。
    不停给自己打气的正能量,随着“无所谓了”这四个字过山车似的急转直下。好比外表看似强悍的一个人,肉眼无法看到健康已经被掏空,他曾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和命运苦苦抗争,等他不堪折磨轰然倒下,也只换来别人一句:可惜了。
    一滴水渍啪嗒滴落在字迹上,圆圆的氤开成一团,墨水已经深深的渗透纸张经络,遇水也无法淡化。
    关昱礼颓败的往下滑,跪在地上抱住脑袋,以一个痉挛的姿势将自己窝缩成一团。
    这应该是他顺利长成混蛋以后第一次放声痛哭,宝宝嚎啕的时候,他总看着宝宝摆动的扁桃体乱七八糟的想,小孩为什么动不动就哭?他为什么不好好说,哭能解决问题?
    现在终于深有体会,明明知道那颗化掉的糖已经还不了原,却又抓心扰肺的想要,语言无法形容心中的悔恨,满肚子懊悔无法排解,只有痛哭,仿佛这样能获得一时的好受,哭完了会怎么样现在没法思考。
    之后他走出卧室,想给房子做一个简单的清洁,在柜子里拆了一条新抹布,刚找到一个盆子,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关昱礼愣了一下,也亏得四十岁的老男人能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一个八步赶蝉飞身闪到了开放厨房的吧台后,步伐跨度之太大,险些撕破裆。
    他蹲在吧台后面,随着门被推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也是第一次来,嚯!这卫生只怕要请开荒队来做。”
    关昱礼满口牙几乎要咬碎——高鉴昕?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灰尘随着推动的门扇扬起,高鉴昕在鼻端扇扇了灰尘,视线在一地杂乱的脚印之间划拉了几下。
    房产经纪说:“坐南朝北的格局,采光通风很好,这房子不错啊。”
    他边四处参观,边评价道:“其实现在客户看房子好坏,物业也是作为衡量的一个标准,开发商旗下自有的物业,对后期维护很有利,你看看这里的物业替业主保管备用钥匙,还必须要身份证才能领取……”
    高鉴昕在两间卧室转了一圈出来,视线锁定厨房的弧形吧台,他举步欲走,秦徵正好从外边推门进来。
    “和我想象的一样。”秦徵拿着一叠从物业处领回的各种清单,站在门口环顾自己的房子感概着,“早知道就请人定期来做卫生了。”
    房产经纪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高鉴昕却即刻领会“狼来了”的暗讽。
    他干笑两声,却没有回避秦徵的埋怨,“我要是早知道那个人撞傻了对于你来说是转机,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奔走相告,而不是瞒着你了。再次向你道歉,我错了。”
    秦徵有点出乎意料的看着高鉴昕,明明可以借看房之便轻松揭过的话题,偏要迎刃而上,他就不能换个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再赔小心?
    好在房产经纪很会把自己当小透明,第一时间移形换影去了次卧,然后在适当的时间出来,“这样吧,找保洁来开荒之后,咱们再拍室内照,这套房子我尽量给你谈个好价格。”
    “太谢谢了。”秦徵说:“现在去拍小区外景吧。”
    “我自己去就行,你们聊,”房产经纪拿着相机往外走,“把结构图准备一份带下来,我等会就不上来了,在下面等你们。”
    “这房子你舍得卖么?”高鉴昕往厨房走,“看装潢都是你自己的心血吧。”
    秦徵打开冰箱看了看,幸好没放生鲜,否则这会都成僵尸肉了。他合上冰箱门,蹲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切换上帝视角,就能看到不算厚的吧台柜子像是盘桓在两个人之间横沟。
    关昱礼缩在吧台下,屏息听着另一面的声音。
    良久,他开口:“卖吧。”
    高鉴昕好笑的看着长脚凳子边凌乱的脚印之间,躺着一条刚拆封的干净抹布。
    他漫不经心的晃过去,仰头像是观察顶头悬挂的酒杯,余光瞥见缩在吧台下的一团惊悚的黑影。
    关昱礼警备的盯着高鉴昕的脚越来越近,随即瞥到地上一团簇新的粉红,定睛一看,是被遗失的抹布……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又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