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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食肆_分节阅读_190

      “那可不成啊。”四郎笑了笑,一边迅速的削面下锅,一边不以为意地说:“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可比守着宝石黄金有趣多了。”
    是啊,山中古墓里的鬼魂们倒是天天睡在宝贝堆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如子孙的一个消息来得珍贵。听到四郎的话,四周诡异的静了一静。
    山市隔月一开,这群鬼魂却被束缚在这里,成为地缚灵哪里都不能去,连一年一次回家看子孙的机会都没有,几百年过去了,心思难免扭曲。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山市里横行无忌的鬼军不高兴了,有些性子偏狭的就在心里狠狠给这只半妖记上一笔。
    因为这群军爷在,其他妖鬼都不敢上前买吃食。小推车旁边比先前冷清多了。有冷风打着旋儿幽幽的往这边刮过来,寒气直入骨髓。
    就在气氛越来越冷肃的时候,一个带着面具的小少年急匆匆从长街尽头跑来,他东张西望一番,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来:“店……店家,我要一碗那个油锅里吱吱响的东西。”说着,他递过来一朵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花做为饭钱。
    “吱吱响的东西?”四郎回身看了一眼小推车,心领神会地给少年盛了满满一碗鱼饺,又浇了一大勺浓香扑鼻的鹿肉酱。
    “为什么我用一块金子换来的鱼皮角还不如他的一朵冰花多?”一个军士忽然指着那个带着面具的小少年,阴森森地问道。
    是的,虽然四郎对待每一位客人都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但是盛出来的分量却有多有少。
    “就是啊,鬼市里不二价,就算是有味斋也不能破坏规矩。”几个鬼军官连声附和道。
    “乱讲!有味斋是最守规矩的。黄金白银在山里根本没有用,你们拿这些没用的东西过来换,明明是想要占便宜而已!”那个少年忽然大声说着。
    “嘿,哪里来的小鬼?真是欠揍啊。”军士们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起来。生气的鬼魂再不能保持人形,想要找茬的军士都变做一团团黑影,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朝着少年围拢过来。
    那少年看上去不是很机灵,都被山市里凶恶的鬼怪围在中间了,还只知道紧张自己怀里的一碗鱼饺。
    四郎担心这个少年吃亏,想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他刚伸出手,还没摸到少年的衣角,就有一个戴着大斗笠,看不见脸的男人排众而来,只听他朗声说道:“拿黄金美玉来换的,那黄金美玉未必就贵重,拿石头野花来换的,那石头野花也未必就卑贱。按照山市的规矩,东西价值几何取决于你对它的珍视程度。有味斋订的价格变没变过,众位心中有数,你们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不要让自己显得像是千方百计来占小辈便宜一样。”说着,他将少年一把拉出了凶恶的地缚灵们设出来的包围圈,然后紧紧护在了怀里。
    戴斗笠的男人还有同伴,是一个脸覆长角面具,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此时他就站在街对面,隔着闹嚷嚷的人群对着四郎微笑。
    虽然隔着面具,可是四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二哥!”他高兴的叫了一声,扔下自己的小推车就要往街对面跑。
    “别乱跑!”二哥冷漠的声音在四郎耳边响起。
    四郎立马立正站好,表示自己听话不乱跑。
    似乎低低笑了一声,二哥长腿一迈,转眼就到了四郎面前。到了跟前也不多话,先把人搂进大氅里,上上下下摸一遍,确定是全须全尾的之后,二哥才放下心来。然后,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四郎被寒气冻得光洁微红的面颊,有些不虞地说:“怎么穿得这么少?”
    “一直呆在火炉边,暖和着呢。根本一点都不冷。”四郎从二哥怀里挣扎出来,忽然感觉四周诡异的安静下来,举目四顾,才发现那群寻衅滋事的军士全都不见了,摊子旁边只剩下有味斋的妖怪以及另外两人。
    “真是对不住了,这块团圆饼就算是本店给小公子压惊的赠品。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里面有各种果脯,年关里吃这个最合适。”四郎从车里拿出一张圆圆的饼子,用油纸包好,整个塞进少年的手里。
    少年低着头不吱声,戴着斗笠的男人拉着他就要走。刚走出几步,少年忽然低低啜泣了一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四郎忽然反应过来,他问道:“是小水吗?你是小水吧?”戴斗笠的男人看上去就很讨人嫌,必定就是周谦之这混账东西了。
    长大一些的小水听见四郎唤他,再也忍耐不住,他嫌弃地摔开周谦之的手,飞快的跑回来,像个小孩子那样一把抱住四郎的腰。这件事他小时候做惯了,只不过以前矮小只能抱腿,现在长高了一些,可以搂腰了。
    少年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试图像小时候那样把头埋在四郎肩窝里,结果立刻就被黑着脸走过来的周谦之和陶二一边一个,拎小猫似的提溜开来。
    “放开我。”四郎不高兴的推二哥的胸膛。
    二哥有力的大手抓住四郎的手腕,不叫他挣脱,然后沉着声音教训四郎:“别乱动。”
    看四郎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二哥只好低声给他解释:“小水在洄河里生活那么久,却一点都没有长大,结果才跟着周谦之不到一年时间,已经长大这么多了。所以,就算你把他接到身边,对他也未必有什么好处啊。”
    四郎毕竟是讲道理的大人了,一听二哥这话有道理,也就不再吵闹。
    那边的小水就没这么好哄了,虽然长大了一些,可他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而且因为恢复了一些记忆,对着周谦之反而比以前要霸道一些了。
    因为轻而易举的被周谦之捉了回去,他就又踢又打,并且带着哭腔骂人:“混……混账,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快把本王放下来!本王要下去!”脸上的面具被他挣脱开来,露出来半个尖尖的下巴。
    四郎看过去,发现小水已经褪去了小时候的婴儿肥,的确长成一个极漂亮的小少年了。
    [唔,怎么这么瘦,像个小丫头一样,周谦之是不是虐待他,不给饭吃了。]
    小水如今约莫也有十三四岁,正是男孩子最漂亮,最雌雄莫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看到长大后的小水,四郎心里真是又欣慰又怅惘。
    “你是大人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啊。”四郎看小水挣得脖子都红了,生怕周谦之手里没个轻重,扭伤他的胳膊,于是赶忙先教训小水。
    虽然这么久没见,人也变了一个模样,可是小水依旧还是非常听四郎的话,立马就安静下来,转过头眼巴巴的看四郎。
    “不行,你/他必须跟我/周公子回去。”仿佛看出来这两只在想什么,二哥和周谦之异口同声的说。
    小水瘪瘪嘴,有些期待的看着四郎,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
    四郎到底不忍心:“要不,就让小水跟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吧?就当是……”就当是回娘家过年了。最后这句话四郎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便没有说出口。
    小水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他抱住周谦之的一只手,小小声哀求道:“丞相,就让本王去有味斋住几天吧。好不好?”
    他任性胡闹的时候,周谦之还能端起脸脸,可被小王爷这么一哀求,周丞相立马没了办法,纵然心里千万个不乐意,也舍不得狠心拒绝他。只好点头说:“那好吧。就小住几天。”
    “太好啦!”小水欢呼起来“我要回家过年啦!爹,爹,你做的团圆饼真是灵验!”他也精乖,知道要讨好周谦之才能多住几天,于是赶忙把团圆饼撕下来小小一个角,喂进周丞相嘴巴里。
    虽然小水只肯吝啬地掰下一小块,可这一小块甜饼比仙果都管用,简直要把英明神武,苦大仇深的丞相大人甜化了。
    “放焰火啦,放焰火啦!”街上有小儿欢呼雀跃,它们提着灯笼,拍着巴掌四处大声嚷嚷着。
    远远近近的树梢上,不知何时忽然多出来许多闪烁明灭的红灯笼,街上也都是些提着花灯,笑语喧哗的男女老少。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天上忽然盛开了一朵朵璀璨的烟火。有味斋里的妖魔鬼怪都抬着头,惊叹的看着天上忽开忽谢的花朵。唯独二哥和周谦之没心情看什么烟火,他们小心提防着,一见到小水又要往四郎身上扑,立马伸手把自家小受抓回来。小水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他开心的大声笑起来,然后扑腾得更起劲了。
    在这一片笑声中,四郎忽然若有所觉地朝着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枣树看过去。在明明灭灭的烟火之下,树的斜枝上,有一个布衣男子垂脚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天空,就那样一动不动,默默空坐在树枝上。
    似乎觉察到四郎的目光,树上的男人忽然回过头,朝着四郎笑了一下,然后他挥了挥手。
    只听轰的一声,天空爆开一朵巨大的绚丽的花朵,花朵凋谢之后,天上的烟火便自动组成一张女子的脸庞。
    “看,好漂亮的姨姨!”小水惊叫起来,拼命拉扯四郎的袖子,生怕他错过这么好看的美景。
    四郎微笑着抬起头,二哥立在他身边,生怕他跑掉一样,紧紧握住四郎的手,力道大到四郎都觉得有些痛楚了。在众人身侧,有万千光点如同璀璨的流星般从天空坠落,好像下起了一场人造的星星雨。
    虽然过去经历了太多苦难,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变数,可是这一刻,幸福却被如此真切的被握在手心里。
    ☆、137·雪花肉1
    ?正月时节,有味斋里没有什么食客,偶尔稀稀落落几个,也多是些往来于各个村镇赶场子的社戏杂耍艺人。
    也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天空有些阴沉沉的,有味斋里四处点着大蜡烛,反倒照出一地暗幢幢的影子。
    院子里的两颗槐树绿的有些蹊跷,槐大正在树底下拿个大笤帚扫落叶,云层中偶尔有一只鸟孤零零地飞过。
    四郎起个大早,他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看见槐大在院子里忙碌,还心情很好地和他打招呼:“早啊!”
    少年手脚修长,清俊的身姿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松树,而伸展四肢打呵欠样子如同一只狮子。额,仔细论只算是奶乎乎的小狮子,但也还是有种气势暗蕴其中——经过一夜的修炼,四郎身上的气息更加凝实,突破参同契第四层只差临门一脚。
    “早!”槐大抬起头回了一句,然后欣慰地看着自己如同芝兰玉树般的小主人,心中与有荣焉。
    然而,这棵芝兰玉树刚伸展开枝条,昨晚某个被使用过度的部位就发出了抗议。四郎只好像个纵欲过度的猥琐中年人那样,欲哭无泪的揉着酸痛的腰哀嚎了一声。
    “哈哈哈,少年人真是有活力!只是小主人习练采战双修之术时,也不能不注意自个的身子啊。”槐大语重心长地说。
    四郎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都怪二哥!他气哼哼的想着,爹都还没个影子呢,整天就催着自己快点练到第四层,甚至不惜……不惜……哼,总之就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真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