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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臻的豪门生活_分节阅读_132

      可是在阅读剧本的时候,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她对于不同的人物了解实在太少。她的世界太过狭隘,接触的圈子太过限定,这让她演绎不具备“顾深特色”的人物时,就有些茫然而乏力。
    说到底,目前的两部剧,苏屏和琳琅两个角色,顾深都不过只是在演绎自己,或者自己理想和认可的形象。
    可是……这又哪里谈得上是“体验不同的人生”?
    现在明白这一点还不迟,因为她还年少,一切还刚刚起步,顾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去了解。
    女编剧给她指引了一条路,在那之后,顾深开始主动地寻找相关作品,围观女编剧推荐的相关论坛。编剧很认真地告诉她:“网络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在这里人们更加容易直白地表现自己的内心,向陌生人袒露真实的想法。他们会无限放任和放大自己的人性特征——包括好的和不好的部分。坦诚自己的想法和欲念,坦诚自己的不甘与恶意……越是流动性强和匿名性质高的论坛,人们的戒心越小,越能显露真心。在这里你往往能看到各种不同的人,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性格。”
    “你需要注意的只有两点:一、网络上表现的只是真实想法,而不是真实感情。二、学会分辨幻想,谎言。”
    “这并不容易,但是很有用。”
    顾深便听女编剧的话,开始花费不少时间,慢慢在论坛和论坛之间游荡。她越是游荡,越是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想法都是千奇百怪——这就像是一个折射了无数思想碎片然后被次元壁无限放大其色彩形状的世界。
    真实夸张扭曲到荒谬,谎言中却又时常不自觉地泄露出真相。
    女编剧说:“如果每一个人都是由成千上百的碎片构成,那么你在论坛上捕捉到每一块关乎于金钱,道德和感情的语言碎片,都是发言者人自身人格的一部分,而且是构成他们人格的本质。它的占有比例很小,你从这一块小小的碎片里面并不能看到一个人的全貌,但是这却是真实存在的社会主体观念的折射。”
    “理解它,就是理解一种思想,一种人性。你不需要去认同它,只要明白它诞生的土壤,和指向的方向。”
    “我默认顾深你是能够代入他人的位置思考的人,当然我也是。因为你是演员,我是作者,我们都必须先理解他人,才能以自己的方式表现一个人物,或者很多不同的人物。但是要理解他人,我们首先也要明白,这世上也有人是无法代入他人的。”
    “一个人永远无法理解超出它自身认知观念的事情,而有些人更加狭隘,他们无法理解他们本身不曾经历过的事情。所以当我打开一个论坛的时候,我会首先分析哪些言论是理性的,哪些言论是感性的,哪些言论是理性和感性共同作用下的发言,而哪些言论是完全同时脱离理性和感性,只为发泄而存在的。”
    “一个人的发言总是他自身的性格,经历,喜好,观念息息相关,他们无法作出与自身观念相违背的反应,即使刻意掩饰,也常常因为争论的深入而暴露出真实想法。比如在《有罪判定》之中,曹雪在选择自杀之前进行的这场最后的匿名求救,每个人的反应就是对这一状况的印证——这些留言里面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曹雪最后选择自杀的原因,而它们反映出来的社会态度才是曹雪的压力来源,与促使她决定放弃生命的理由。”
    顾深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相关的帖子和新闻,因此对于女编剧说的话此时已经有了比较深入和直观的了解,越发理解到了其中的无奈。
    而后一段时间,她又开始直接和一些顾臻早前的病人接触,对于这方面的理解变得更深刻了一些。她接触的五个女性病患里面,主体的发病原因都可以归类在几个方面:离异家庭,家庭暴力,性侵害和少年心理创伤……而五人全部遭遇过和感受到过性别上的歧视与恶待。
    ——全部。
    除此之外,研究所的心理医生还向她普及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常识,让她知道了在统计记录中,女性患上抑郁症的几率是男性的两倍,而其中的多数都有过幼年心理创伤。很难说明这几率是受了生理差异或者社会态度的影响,还是两者皆有之。
    但是对于顾深来说,这个数据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然后这些曾经患过抑郁症的少女也并不像顾深预想中那样阴沉和消极。相反,与顾深说起自己的经历的时候,她们的态度温和,对亲人朋友都有很深的感情,并不像顾深以为的那样偏激或者生无可恋。
    顾臻为她解答了疑惑。
    “抑郁症的具体发作原因并没有完整系统的总结,但是总体来说,抑郁高危人群都属于心思细腻敏感,心理负担较重的人群。也就是说她们有较为沉重的社会责任感和想要体现自我价值的欲望……就目前来说,抑郁症患者大多有自罪倾向,认为自身的存在没有价值,或者对于亲友抱有负罪感,认为‘死了的话对所有人都比较好’。很多病人的这种想法,并不是出于憎恶或者厌世,而是寻求自我解脱的一种方式。”
    “也就是……出于爱?”顾深眼睛红红的,望着顾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顾臻点了点头,给了她确定的答复:“对。”
    “可是,太可笑了。”顾深语气略带激动地说道,“如果很重视自己的至亲,怎么会觉得自己死了对方就能活得更轻松呢?”
    “深深你不理解也是正常的。”顾臻回答道,“很多时候,抑郁症病人的压力也来自于家人朋友。学习,工作,或者恋爱方面,很多时候有父母家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出口伤人,但是抑郁症患者因为心事重,所以对于否定其存在价值的言语会铭刻在心,而且反复自问。这种情况下,对亲人的重视也会反而成为他们的心理负担。”
    顾深听着,想了一会儿,回忆起剧本的细节,反而有些明白了。
    曹雪因为父母离异的事情一直处于自责状态,她的母亲经常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埋怨她不是男孩的意思,而这种观念从小就在曹雪的脑子里扎根,虽然明知生为女儿并不是自己的错误,但是每次感觉到母亲的失望和怨责,她都觉得十分痛苦。
    但同时,她又非常爱她的母亲。父亲是个人渣,母亲虽然重男轻女,但是离婚的时候,她还是不顾父母兄弟的反对要了女儿的抚养权。母亲承担着沉重的工作,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一个家庭的天空,和女儿全部的未来。她没有再嫁人,也许是因为不信任男人,也许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而在这种情况下,看见母亲的艰辛的曹雪,哪怕经常承受不合理的责难,亦感触于母亲的艰苦,深爱着自己的母亲。
    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疏于看顾,她被母亲上司的儿子所侵害。那时的她懵懵懂懂,心中留下了严重的畏惧,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真正的可怕之处。
    而二十岁这一年,专科毕业的她畏惧社会,畏惧外界,工作也因为精神抑郁而做得乱七八糟。她没有恋人,因为对于男性有着严重的恐惧。她努力想要振作,想要让母亲幸福,但是她只是做不到。
    母亲的责备和强求一直让她觉得痛苦,而每一次被责备“没有用”,“没出息”,“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再这样下去我在邻里可丢死人了”的时候,曹雪都会产生深深的痛苦与自责。
    她一遍一遍地恳求母亲不要再说了,可是母亲却无法了解她的痛苦,而只认为那是一种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