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娅这次玩大发了，别管她是主动还是被人控制，把这么多无辜之人扯进梦中，摆明了不是让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心的，那层出不穷的危机就是最好的证明。根据西莉娅以往的梦境操控情况来看，如果她不主动解除梦境，那么在她精神力耗干维持不住梦境、让一切都彻底崩溃之间，他们这些被拉进梦里的人是绝对没有办法离开的。
    梦境只会一层嵌一层，越往下走越深，谁知道在“倒霉玩家”和“系统大神”之间，一共隔着多少层梦？
    “不行，”死侍顿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眼看着琴真的要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他赶紧直起身往前小跑了两步：“别啊！你别走！好啦我相信你是真人了！我们得携手并肩，同舟共济……”
    “然后同归于尽么？”琴凉凉地看了死侍一眼：“我倒是觉得你是个冒牌货。”
    “哥平时就这样，冒牌货能比吗？冒牌货有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死侍忿忿不平地说道：“那到底要怎么你才能相信我是真的？”
    “脸大的没边了，就你还英俊，”琴呵呵一笑，她注意到漂浮在自己前面的心灵宝石在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同时琴心里也感受到了有股精神力在催促她，于是她不再跟死侍废话了，直接道：“就分开走啊，先说好，你往这边去，我往这边去，我们互相不干涉。”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琴补充道：“别出大门，出去对面就是泽维尔学校，那里面全都是丧尸，被咬一口说不定就完蛋了。”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嘚啵个没完，有什么好争论的，”就在死侍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花园外的别墅走廊里，哐当一声巨响，奇异博士没好气儿地狠狠推开了窗户：“赶紧进来，我找到西莉娅了。”
    琴：……
    死侍：……
    “看见没，又来一个冒牌货，”琴指着奇异博士对死侍说道：“赶紧去找他，我去另一边——”
    话未说完，琴忽然就沉默了，因为她发现心灵宝石一直引导着自己去的方向正好就在奇异博士所在的位置上。
    “你确定是那儿？”琴戳了戳在半空不停抖动、好似得了癫痫的心灵宝石：“不是别的地方？”
    心灵宝石绕着琴转了个圈儿，拖着长长的黄色光尾“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然后它悬停在窗户旁边，先是邦邦邦地叩打着半开的窗户，然后又绕着奇异博士转了一圈，明显在示意琴赶紧过来。
    死侍笑得肚子疼，他双手并用，对琴做了个大鬼脸，揶揄道：“好的好的，我去找奇异博士，你去另一边啊。”
    琴赶在死侍动身前先一步迈开了腿：“呵，你走开，我就要去哪儿！”
    琴原本离得就近，再加上还一直使用凤凰之力给死侍下绊子，所以她先一步抵达了窗下。窗户离地并不高，琴往后仰头看了看门的所在，最后干脆单手撑着窗台直接蹦进了走廊里，懒得再从偏门绕上一圈。
    死侍在后面一直骂骂咧咧的，但也跟上来了，他刚把手搭在窗台上，准备手脚并用地爬进去，就听见琴在走廊里一声低呼。
    “咦？竟然是在这里？！”
    死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手上用力窜了进去，刚一落地，他正打算起身，抬头就对上了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西莉娅，整个人微微一愣。
    “她怎么了？”
    死侍站起身就想上前，结果被奇异博士一把拦住了：“年轻人，不要急躁。”
    “让他去嘛，”琴戳在一边说风凉话：“地上铺的可都是以太粒子的精神力，谁上前谁倒霉。”
    “他又不怕死，你拿这个威胁他没什么用啊，”奇异博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死侍的手：“这个西莉娅应该是梦境模拟出来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NPC。”
    死侍问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琴好像跟死侍干上了一样，总要拿话顶他两句：“想要破除梦境、把所有人的精神力放回正常世界，要么梦境制造者主动解除梦境，要么在梦中找到制造者将她击杀——你从上一层来到这一层，不也是杀了西莉娅化身的小女鬼吗？”
    为了自身的安全，梦境制造者要么像灵蝶一样提早将梦设置好然后抽身离开，要么把自己隐藏在最深一层的梦境里面，再在外面设置很多厉害的、难以破除的陷阱来保护自己。西莉娅制造的这个梦境范围太大了，耗费的精神力难以估量，她没办法做到脱离梦境，只能跟着一同入梦。
    “话说到这里了，我倒是有个疑问，”死侍扯着奇异博士向后退了一步，忽然看向琴：“你也说了我是杀了小女鬼才来到这一层的，那你呢？你又是杀了什么才来到这一层的？”
    “你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停地逃跑，”死侍慢条斯理地笑了出来：“说我是假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西莉娅开枪的速度快，布鲁斯拔枪、上膛和开枪的速度竟然更胜一筹。
    其实布鲁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看清楚西莉娅那张有一半隐藏在阴影中、面色阴沉的脸时，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动了起来，从掏枪到瞄准再到开枪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分毫的犹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枪声已经响起来了。
    两声枪响重叠在了一起，再加上小巷子狭窄的环境，声音撞到了墙壁上来回反弹，其实并不算大的声音最终竟然化为了震天巨响，吓得人心中颤抖。
    “啊——”韦恩夫人搂住小布鲁斯尖叫起来，她脖子上戴着的名贵珍珠项链被小布鲁斯在慌乱中狠狠地抓了一把，断开散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枪声的余韵了，听得人耳根发麻。
    拦在前面的韦恩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西莉娅身子一软摔倒在地，发出了“砰、砰”两声闷响。
    两声？
    布鲁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抬手将枪一扔，大踏步地从阴影中走了出去。与此同时，韦恩先生也反应过来了，他迅速地转过身，看见在身后不远处，有个头带鸭舌帽、身穿皮夹克的男人被子弹打中了胸口，正面朝上躺在落满雨水的湿滑石板路上，血迹从他身下缓缓流出，混入地上一洼一洼的小水坑里，被瓢泼暴雨迅速稀释成了浅淡的粉红色。
    “不！”
    布鲁斯在韦恩先生的身边茫然地站了片刻，忽然转身走到西莉娅的身边，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穿过西莉娅的脖颈和她的膝弯，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
    湿濡的感觉渐渐在身下泅开，布鲁斯分不清楚打湿他衣服的究竟是落下的雨，还是冰凉的血。好像有人用钢丝绳死死牵住他的脖子往上拎，让布鲁斯觉得自己的视线每往下低一寸，颈间的压迫感就多上一分。布鲁斯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可能没等他完全低下头，就先要被勒死了。
    视线游移了片刻，布鲁斯狠狠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他发现西莉娅正望着自己，目光无悲无喜，唇角却挂着一抹笑。
    “你……”布鲁斯低声道。
    “嘘……”西莉娅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在布鲁斯的唇上轻轻一点：“不要说。”
    然而西莉娅的动作晚了一点，布鲁斯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是谁？”
    看着布鲁斯被雨水打湿的脸，西莉娅咳嗽着笑出了声，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她的嘴角留下，很快将衣襟染成血淋淋的红色：“你难道记不清楚……每一个你杀过的人吗？”
    “我……”布鲁斯下意识地反驳：“我从来不杀人——”
    “是吗？”西莉娅的声音中含了满满的嘲讽：“那我是怎么死的？”
    看着微微一愣的布鲁斯，西莉娅继续追问道，她的话语中饱含着深刻的怨毒之意：“你父母，又是怎么死的？”
    布鲁斯猛地回过头，他惊恐地看着韦恩先生和韦恩夫人双双倒在了地上，他们瞪圆的眼中还残存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和深深的恐惧，而年幼的小布鲁斯跪在父母身边，他浑身颤抖，伸出染血的双手，一会儿推推父亲，一会儿推推母亲。推了半天后见他们两个还是一动不动，小布鲁斯的情绪终于崩溃，他扑倒在了两人的尸体上，发出凄厉的哭嚎声。
    而在小布鲁斯的脚下，扔着一把枪口还在微微冒轻烟的改装枪械。
    布鲁斯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西莉娅在布鲁斯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将他推得一个趔趄，然后自己缓缓站了起来。她起身的动作很慢，而且微微躬着身子，可能是因为因为被枪击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很疼。
    “那是哪样？”西莉娅又问了一遍，她掀开裙摆从大腿上抽出一把枪，打开保险上膛后递到了还在哭泣的小布鲁斯的面前，小布鲁斯被冰凉的枪身刺激得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在看清楚西莉娅的脸后，他眼中迸射出了仇恨的目光。
    小布鲁斯一把夺下枪，调转枪头对准了近在咫尺的西莉娅，抵着她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西莉娅踉跄着后退了疾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诡谲的笑，她抬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眯着眼睛看布鲁斯：“就是这样。”
    “现在，你要怎么做？”在西莉娅虚弱的质问声中，小布鲁斯把手枪递到了布鲁斯的面前，他用狂热的眼神注视着长大后的自己：“不亲自动手杀了她，你怎么能算报了仇？”
    布鲁斯沉默地看着小布鲁斯，他还年幼，还是个孩子，脸上还有未退去的稚嫩和天真，澄澈的瞳孔却已经被仇恨染上了灰暗的颜色。
    接过手枪，布鲁斯将弹夹卸了下来，把子弹一颗颗抠出，蹦豆子似的扔到了路边的下水道里，最后一颗子弹处理完之后，布鲁斯把枪远远地丢开，一把拎起小布鲁斯的衣领，提小鸡似的将他放在了韦恩夫妇的尸体旁边。
    “不能这样，”布鲁斯声音沙哑地说，他轻轻地摸了摸小布鲁斯的头：“你不会这样做的。”
    西莉娅一直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布鲁斯的一举一动，此时她缓缓开口道：“你这样不行。”
    “你走不下去的。”西莉娅皱起眉头看着布鲁斯：“快杀了我。”
    布鲁斯盯着西莉娅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在哪儿？”布鲁斯看着西莉娅哑然的神情，追问道：“我认识你，可你……是谁？”
    西莉娅摇着头不断地向后退，布鲁斯追着她来到了大路上。
    空荡荡的马路中没有一个行人，西莉娅的速度很快，她每路过一根路灯，顶上的灯泡就会炸开，眨眼之间整条街都陷入了黑暗里。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错之间，西莉娅回头看了布鲁斯一样。
    “走吧。”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