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_分节阅读_113
是演奏太烂以至于出现了攻击性效果呢,还是有着游吟诗人天赋于是演奏不出普通的乐曲?总之未来可以预见,那些为身为游吟诗人欢天喜地的蹩脚音乐家们,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演奏或歌唱出让普通人鼓掌的音乐了。
没有任何新法师出现,要想在如今的埃瑞安成为法师,必然需要博览群书,有足够运气和阅历。培养法师需要漫长的时间,除了那些刚加入时便因为拒绝契约暴露的法师,便再没有新人。白袍法师海登倒是受此启发,开始在年轻的孩子当中寻找有资质的魔法学徒。
“这事儿你早该做起来了。”维克多说,“法师这东西从来不嫌少,培养得越早越好啊。”
瞧他那个遗憾谴责的口吻,说得好像他不是今天才想起这茬似的。
塔砂懒的理他,要建法师学院,首先需要有老师肯教啊。施法者短缺的时节,所有法师都忙得人仰马翻,每个人永远有很多事情,半点没有收徒的空闲。
法师协会基本是个研究所,白袍法师与德鲁伊、牧师乃至匠矮人之间有不少合作项目,研究法术的共同性,研究法术应用于魔导科技的可能。死灵法师天天泡在墓园里玩骨头,塔砂上一次看到无头骑士的时候,他的行头已然换了一身,好像骨头都有几根不太一样——要是那位死灵法师女士将他拆了还装不回去,塔砂非要她赔不可。黑袍法师们的课题相当危险,脾气非常挑剔,完全不适合带孩子,连看上去最和善的老人家韦伯斯特都造成过人员伤亡。“他们自己来碰我的书,我有什么办法呢?”他这样无辜地、遗憾地说,“最傻的傻瓜都该知道,法师的书是碰不得的。”
真正的法师,尤其是黑袍,脾气真的不算好。塔砂心说难怪黑袍法师武力值普遍比较高,那些不够高水准的黑袍,一定早就在成长过程中被人打死了。
这些职业者中,最少的是圣骑士,一个都没有。随着圣殿骑士变成了圣骑士,他们对神的信仰转移到了对人的忠诚上,就如同当初那个与塔砂力战而亡的老骑士。有着这样传承的人,并不会投奔与人为敌的地下城。双方拥有的职业者中,这大概是帝国最占优势的职业类型。
目前最多的职业,毫无疑问是战士。
塔斯马林州的军队也参与了测试,尽管在他们测试的时候,本来是出于过个场的心态。这些准备过场陪跑的军人当中,出现了大量的战士。
军队向来是塔砂最看重的部分,她一开始就将军队握在手中,筛选过能用的职业者。至少在他们落到塔砂手里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多战士,更别说狂战士之类的偏门分支了。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
普通的战士与职业者战士,两者的差异在哪里?后者有着前者不具备的超凡力量,但这份超凡力量从何而来?
是没有传承吗?可是作为最基础、普遍、方便的烂大街职业,战士并不需要传承,一个老兵学到的一切已经足以让他担任战士。维克多曾疑惑为什么哈利特上尉没有职业等级,可见他那种程度的将士已经有了战士之能。是因为没有砍杀过魔物吗?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埃瑞安本该一个职业者也没有,塔砂来前应当没有,之后依然。
战士一直存在,只是从极其稀少变成很多。
或许缺乏足够的理论依据,不过,按照塔砂目前的观察所得,在对照组中最鲜明的变量,恐怕就是“环境”。
确切地说,魔力环境。
妖精灯盏已经能在塔斯马林州的大部分地方生长。
不是什么特殊活动造成的结果,而是一天一天的潜移默化,好像在注意到的时候,它们已经往曾经无法生长的地方扩张了一点点。第一片绿芽何时扩张成了一整个春天?你说不出来,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无声无息,不可阻挡。
大半年之前,有女巫在安加索森林里发现了曼德拉草。这种植物有着人形根须,成熟以后可以制造致幻药剂,□□会尖叫,是典型的魔法植物之一。发现它的人立刻召集了一堆女巫,她们为着那颗草讨论的半天,都没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曼德拉草——这玩意消失很多年啦,阴影女巫又记性不太好。最终,有人提出了一个主意:直接让火焰女巫烧一烧。至少在当时,那看起来是个好办法。
阿比盖尔放了小火苗,那株着火的植物拔地而起,尖叫着跑出十多米才倒下。女巫们应声倒地,感谢她们本身的抗性与还没有成熟的曼陀罗草,这世界上的女巫不至于一口气死掉大半。
曼德拉草不是附近唯一的魔法植物,除此之外,陆陆续续的发现还有很多。女巫们在安加索森林发现失落的魔法草药,她们只以为这块地方风水好;亲手重塑了安加索森林的德鲁伊药剂师们,则以为是知识体系不同,才让女巫能从这里发现他们没找到的奇珍异宝。后来梅薇斯的小甜点打开了女巫们的嘴巴,这位与德鲁伊和女巫都关系良好的半精灵发现了双方的盲点。她离开药园,重新走入安加索森林中,在这片新生没多少年的森林里,她看到了早已消失的植物们。
那些莫名消失的魔法植物,又在塔斯马林州莫名其妙地出现。
受到显著影响的不仅仅是植物。
最年长的女巫度过了三十二岁生日,已经活过了阴影女巫上一个身体死掉的年纪。女巫们的衰弱与死亡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因为这个,她们才活得放肆而热烈——说得不好听一点,便是自知短命于是热爱作死。到了时间没死掉,她们反而相当震惊,有些不知所措了。
塔砂对此相当重视,她对女巫的心情有点像大熊猫饲养员,一发现长寿的案例,立刻发动全部专家。学者和施法者被聚集在这里,包括黑袍法师米兰达,没办法,她是法师当中最适合这一领域的研究者。这位法师也对女巫的生态颇感兴趣,然而研究意味着要与一群女巫共处,这可就不太妙。
“我在问你的是,”米兰达用跟弱智小朋友交谈的口气,强忍着怒火重复道,“你与你两年前衰弱死去的姐姐的差异。”
“对啊,我告诉你了。”最年长的女巫奥菲利亚把刚涂好的指甲对着光照了照,往上面吹了口气,“我是火象星座,我姐姐是水象星座。”
“你是个星象女巫吗?”米兰达咬牙切齿地说。
女巫当中有“星象女巫”女巫的分支,这一支女巫的天赋在于占星术。如果是星象女巫的话,虽然听上去鬼扯淡,奥菲利亚的说法也不算特别让人难以接受。但是米兰达记得……
“不是。”奥菲利亚终于把目光投向法师,“我是‘回声女巫’,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啧,亏你还是个据说以脑力著称的法师呢。”
米兰达捏断了手里的笔。
奥菲利亚是“回声女巫”,虽然叫这个名字,能力实际上却与声音关系不大。这种天赋的女巫能够召唤出各种魔法生物,在一定时间中驱使召唤物。传说中强大的回声女巫甚至能操纵深渊里的恶魔,不过在魔法生物销声匿迹的现在,她顶多能召唤一阵清风。
总之,她口中的星座……就只是星座。
关于女巫寿命的研究进度非常缓慢,只要听见房间里时不时传出的爆炸声还有学徒带着哭腔的叫喊(“老师!住手啊老师!您不能杀掉您的同事!”),个中原因不难理解。
塔砂感到疑惑。
过去的学者曾经坐车这样的研究,他们说施法者的每一次施法都在消耗着埃瑞安的魔力,这种说法某种程度上是可以验证的。地下城为练习魔法的法师们设置了训练室,在这有法师密集施法的地方,作为地下城本身的塔砂能够感觉到实打实的魔力消耗。无论是黑袍还是白袍,专注亡灵法术的死灵法师还是所学很杂的野法师,当他们使用魔法,那个区域分散的魔力便被集中抽取,在他们的法术中消耗。
法师是施法者当中的炮台,其他施法者就算没有他们这么明显,使用法术时也会消耗魔法。如果将“法术”的范围更加扩展一点,弓箭手职业的魔法箭算施法吗?游吟诗人的催眠曲算施法吗?超凡力量本身,似乎就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的话,有着诸多施法者的塔斯马林州,本该变得比帝国那边贫瘠才对,至少应该相差不多。
现实中的塔斯马林却魔力丰沛,有着比帝国更多的职业者。
塔砂能摸到一些脉络,却无法将之串联起来,好在如今的她并非光杆司令。法师与学者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不需要催促,他们也会尽力寻找答案。
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工作。
第七年的春天,在瑞贝湖,东南商会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
在各式各样的冲突、碰撞与融合之后,塔斯马林州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邻居,其中还诞生了许多看对眼的美谈。新老居民的婚姻登记在去年达到高峰,市政中心发出提议,东南商会积极响应,最终这场覆盖了整个塔斯马林州的集体婚礼,在半年的筹备后成功举办。
三百多对新人携手而至,他们在塔斯马林州的动荡中相识并共结连理。新居民与原住民,埃瑞安主流文明的继承者与少数族裔的后人,看上去就有一目了然的不同点的人们,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事儿有这样那样的纪念意义,不过在它发生的时候,对于当事人和参与者们,它就只是一场浪漫而热闹的婚礼。
瑞贝湖最大的教堂对公众敞开,它在数百年前是撒罗的神殿,后来几百年慢慢被忘却在城市边缘,最近又被信徒翻修,成为了新撒罗教的布道场。东南商会下了大本钱,各种布置将教堂装点得舒适又富丽堂皇。瓦尔克艺术家协会认为这场婚礼与协会的主旨相当贴合,自发自愿地参与其中。早上半年,画家们重新绘制了大教堂拱顶上的壁画,长廊被视为新一场画展的地点,画像与雕像被安置在这里。在婚礼当天,乐队与唱诗班轮流歌唱。
塔砂看着布置好的会场,脑中老冒出文艺复兴之类的字眼。这里的宗教与世俗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充满了人文主义气息。
婚礼相当有趣。
主体部分选取了埃瑞安帝国的传统婚礼形式,但所有新人都能穿上他们想要的礼服,无论那是一身盔甲,还是一张兽皮——当然,记得事先提交申请,主办方会把穿兽皮的新人安排得离兽人和德鲁伊新人远一点,出于基本礼貌。牧师、祭司、族长和政府证婚人站在高台上,为各个区域的新人们证婚。他们的誓言和形式五花八门,脸上的笑容却如出一辙。
三百对新人及其亲友的规模相当大,好在教堂本来就在城市边缘,那附近的废弃区域经过一番改造,和郊外旷野打通,成为一片半开放式公园,足够放下所有人。混合区域之外,场地被分割成许许多多小块,这部分让主办方绞尽脑汁,却能最大限度地照顾到每个人。
热爱潮湿环境的新人被安排在喷泉水池旁边,亲近自然的种族安放在德鲁伊们建造的树屋下,喜欢城市的人们则坐在铺满平整地砖的这一边。属于高个子的区域不会有磕脑袋的横杆,矮个子们的桌椅为他们量身定制。一张张巨大的桌子上放置着自助餐,荤的素的,甜的咸的,看上去美味的看上去糟糕的。那些在一些人眼中糟糕的部分,必然也是另一些人眼中的美味,别担心,它们必然被放得挺远。
“那个东西是活的吗?”利蒂希娅从婚纱盖头下面小声地说。
“我记得采购单上是活的。”亚伦抬起大大的宽檐帽,飞快地向后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位新郎把餐盘里的东西抓出来,伸出了长长的舌头。
他俩同时抽了口气,连忙从难以言喻的画面中抽回视线,去看自己合法伴侣赏心悦目的脸。亚伦一把抓住利蒂希娅肩头掉下来的盖头,以免它浸到汤里。这东西一顿饭已经掉下来三次了,他埋怨道:“戴着这个吃饭不麻烦吗?”
“你怎么不把那顶傻帽子拿下来呢?”利蒂希娅反问道。
两人同病相怜地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埃瑞安帝国的传统新娘有很厚的婚纱,婚礼时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亚马逊人的新郎得戴一顶很大的宽檐帽,用于遮挡妻子以外的人的视线——其实更古老的传统压根没这个部分,只允许女性存在于部族中的时候,彪悍的亚马逊人基本走婚抢婚来着,哪里有什么新郎新娘。
“反正最后一次了。”亚伦解脱地耸了耸肩,欢快地对利蒂希娅举杯,“今后我就是你的人啦,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我姐不会再来管我。”
“我也是,我妈妈今早还告诉我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利蒂希娅咯咯笑着,“谅他们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当利蒂希娅的哥哥理直气壮地要求她为了家里的前程嫁给某个有钱老头,利蒂希娅一箭射落了他的帽子。怯懦的小女儿已经可以射落虎豹,她已然出师,独当一面,是一支小队的队长。当亚伦的姐姐再次对他保护过度,亚伦可以昂首挺胸地摆出他的收入,展示他东南商会副会长的头衔。不够强壮的小弟能在金融的领域挥斥方遒,他当然能够成为领导者。
他俩又笑了,傻笑成一团,凝视对方的脸。亚伦与利蒂希娅认识多年,他们是支撑彼此的地下战友,是情侣也是知己与好友。什么事都能摊开谈,比如今后谁做饭谁洗碗,要不要孩子,带孩子的活怎么分摊(让来自长辈的“辞职在家相夫教子/相妻教女”意见滚蛋吧)……所以对视怎么啦,他们看起对方来总是大大方方,不觉得羞涩,只觉得快活,硬把新婚过成了金婚的模样。
大概能与这一对媲美的只有东南商会目前的会长,安东尼已经退休,曾经的副会长顶上。米歇尔对集体婚礼的点子大加赞赏,万分热心,周围的人都对此相当吃惊,要知道这位会长可是以一毛不拔闻名的啊。等到她自己挽着结婚多年的丈夫出现在新人队伍中,熟识她的人才恍然大悟。
“怎么的,老娘有钱,想结几次婚就结几次婚!”米歇尔对着起哄的人群昂首叉腰道,在一脸惊恐的拉里脸上亲了一大口,“你慌什么呀,傻子!都跟你结。”
这会儿米歇尔正穿着当下最新款式的婚纱,抱着拉里的胳膊坐在长凳上,来自艺术家协会的街头画家正在给他们画速写画像。她笑出一朵花,拉里笑出八颗牙,补好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妈妈,什么时候才好啊?”担任花童的儿子恹恹地说,频频望向不远处撒糖的司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