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成名_分节阅读_40
“好……”
李朝隐十分喜欢游于诗,似乎有点介意窦富瑙的事情,拿着酒杯,随口问道:“于诗,你好像也要续约了?”
游于诗沉默了半晌,极力装作淡定地道:“李导演,周制片,我……正打算告诉大家一件事情。”
“……?”
“我……马上要退圈了,不会续约。”
听见这话,正在吃菜、喝酒、说说笑笑的人全停下了动作。
游于诗继续道:“我用之前攒下的钱,盘下了一间咖啡厅。明年一月开始,便是生意人了……欢迎大家经常来我店里做客。”
一时之间,尽是沉默。
游于诗的状况所有人都知道。受伤以后去德国治了一年半,再回来时粉丝已经纷纷“爬墙”,并且,由于摔伤了脊柱的心理阴影,之后的几部戏表现都不算好,于是资源节节跌落,直到接男二都困难,围观群众纷纷为他打上“伤仲永”的标签。其实在最开始,黑导说“懒”那时,游于诗的公司便替他澄清了,然而转发不多——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何况当时网友们已经转而去追某明星的世纪大婚了,在这年代,没有什么新闻热度可以持续三天以上。后来的一些年,游于诗的公司,还有一些老粉,也常常与人讲当年事情真相,不过,游于诗已经无人问津了,话题是没可能再上得去的了。
李朝隐还不知下部戏拍什么,无法为游于诗提供实际帮助,便只能在见到适合的角色时,向熟悉的导演推荐下游于诗,并在记者面前夸一夸他。然而其实,李朝隐扪心自问,也是觉得很难用游子扛票房——就如窦富瑙所说的,过气了,没有号召力。
李朝隐自然不会制止游于诗,只是轻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游于诗又说道:“十分感谢《家族》,让我在离开时带着美好回忆。”
“……”在场的人全都清楚,今年已经33岁的游于诗,看明白了未来,不打算再做困兽之斗了。
大概是,聪明的做法。
接下来的氛围陡然有些压抑,剧组里边的人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游于诗和他的经纪人。
幸好游于诗宣布“退圈”时晚餐已经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大家大约只喝了半小时,李朝隐和周麟便回去睡觉了。两个老大离开,剩下的人便也纷纷散了。
凌晨一点,何修懿最后喝了一杯酒,与左然一同回到了酒店。
《家族》斩获大奖,左然喝了几杯,迷迷糊糊,半醉不醉,似乎比上次见“投资爸爸”时要清醒一些,不过又是不肯跟着其他人走,何修懿只得十分自觉地再次充当了“媳妇”的角色。这回左然走路依然笔直——除了脑袋,一切正常。
在计程车上,何修懿刷了一下朋友圈。
第一条,便是游子的。
他发了一张《家族》全家福,配的文字写着:【善始善终。】
何修懿知道,在旁人眼睛里看来,游于诗绝不算“善始善终”。他从山巅落到崖低,用了多年,直到33岁,依然没能在这个给了他无尽的荣耀和无尽的耻辱的圈子中重新站起,只是在游子的心里,他依然保持着初心,勤勉、努力,直到最后一刻。
何修懿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微博。
在满屏“《家族》擒狮”的喜庆的消息中,他发现游于诗的经纪人发了一条只有好友圈可见的微博。
也许是因为在这威尼斯的夜晚大家全都喝了不少酒,一个一个的文字中都透露着一些心底最深处的伤感。
游于诗经纪人微博配了张图。
是一张画,非常漂亮。
一个白衣少年自群山山涧中打马而过。水花打湿了少年的衣衫,同样打湿了骏马的鬃毛,可人与马毫不在意,飞驰向了遥远、广阔的地方。整个画面,就像“游于诗”的名字一样,游于诗情画意。
游于诗经纪人配上的文字是:
【游子,退圈快乐。祝贺。这个到处都是名利的浮躁的圈子,配不上你。】
第30章 《家族》(十八)
下了出租车后, 何修懿将左然扶回酒店房间。他的脚还崴着, 也多亏了左然喝醉后不打晃。
何修懿还想着游子的事。
作为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的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的主演, 他的身份与“息影六年之后复出”的小男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家族》拥有左然、解小溪这样的豪华配角阵容,说何修懿一步登天恐怕也不为过。
付出整个青春年华却依然在追逐某样东西的道路上原地踏步是个什么滋味,何修懿没有尝到过, 想来, 终究是会倦的。莫说这个充斥名利之处,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多年不曾升职加薪恐怕也是无法保持平常心的。何修懿知道, 播种从不等于收获——有些东西,无论怎样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耗尽心血、遍体鳞伤,也是终其余生而不可得。
他与游子不同, 他有左然。
命运真是无法言说。
何修懿自认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顶多就是“正直”“善良”,十分普通, 何德何能可以勾得左然这样的人念念不忘?在短暂的“巅峰时期”帮了一个群演,多年后又在“低谷时期”得到对方相助,这是否是命运给他唯二两项优点的馈赠呢。
从酒店房间门口到床铺这一段路上, 左然又在何修懿耳边乱七八糟地叫, 一会儿是“媳妇”一会儿是“老婆”, 一会儿是“心肝”一会儿是“宝贝”的。这回何修懿知道左然是在叫自己,连脖子都红了。
何修懿让左然坐在床沿,心里打算为对方倒杯水。
没有想到,他转过身刚走半步, 便忽然感觉有几根手指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左然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你去哪里?”一贯冰冷的声线当中隐隐带着点脆弱。左然在清醒时,向来优雅、克制,只有在喝醉后才有这种样子,将毫无防备的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媳妇”前。
何修懿心一颤,回头看向左然。
左然再次开口:“修懿……你又要走了么?”
何修懿叹了一口气,面向对方站着,也不去倒水了,哄道:“我不去哪里啊。”
“……”左然眸子颜色似乎比平时深了点。
何修懿在左然手背上拍了拍:“我会留在这里陪你——”到你酒醒。
结果一句话还没有讲完,右手手腕便被猛地一拉,何修懿一个没站住,踉跄着摔在了床上。他有一些头晕眼花,头顶吊灯好像在晃。
而后何修懿便感到一个温热的身躯压上来,他的双手被高举过头顶,十指也被强硬分开——左然的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力道大得甚至让他有些疼痛。
何修懿抬着眼:“左然……?”
左然参加颁奖仪式前被造型师用发胶梳上去的背头已经有一些散乱了,几绺黑发落下,凌乱地垂在了眼前,看起来像某种野兽,有一种随性的美感。他定定地看着身下的人,同时怔怔地问:“真的……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