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厄斯把面包摆进黑色的陶瓷盘子里，在下面垫上浅色的麻制餐布，叉子搁在盘子上，刀搁在餐布上。
    把插着百合花的细颈瓶子推了推，看了眼位置。
    罗杰斯你学画画这么久，只多了个穷讲究的习惯。
    洛厄斯不理他。拿相机拍了张照片，才把大狗抱着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准备吃早饭。
    凉了。洛厄斯尝了一口，皱起脸，油放多了。
    你冷油煎的，油都泡进去了。罗杰斯不愿意他吃，你别吃了。
    以后早饭还是吃苹果和面包吧，我可以热牛奶。洛厄斯不顾罗杰斯的阻止，勉强把早饭塞进去，认真道。
    罗杰斯不想说话。
    嗯？
    罗杰斯偏过脸躲开他的视线，飘进旁边的狗玩偶里，用棉手臂拍拍他的脑袋，厄斯，找个人照顾自己吧。
    洛厄斯把大狗抱起来，蹭了蹭，你不是在照顾我吗？
    被抱起来的时候，罗杰斯就飘出了玩偶，站在一边，我毕竟不是人。
    洛厄斯抬脸，松开狗，不需要。我挺好的。
    罗杰斯把镰刀背到身后，深深叹了口气。
    洛厄斯收盘子的手一顿，然后往外一推，你怎么回事？
    罗杰斯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洛厄斯抿住嘴。
    不做早饭就不做。僵持了一会儿，罗杰斯妥协，不做。
    洛厄斯把餐布一摔，乒呤乓啷地开始收拾碗筷。
    罗杰斯这是迟来的青春期吗？
    一整天，罗杰斯一句话都撬不出来他的，干脆也不说话了。
    一直到晚上，洛厄斯准时十点睡觉，就是没喊罗杰斯一块。罗杰斯在客厅里飘了飘，犹豫了一会儿，像模像样地坐到了沙发上。
    但他只是换个方式飘着而已。
    拧起眉毛，他看向窗子外的月亮，泄露出一丝迷茫和焦躁。
    半夜，罗杰斯还在发呆，洛厄斯砰一下开了房门。他哆嗦了一下。
    那场景说实在的有点好玩。不是人的被活人吓了一跳。
    洛厄斯抓着狗往他脑门上一扣，但如果罗杰斯不乐意，他就附不上去。那狗穿过了他的身体，以怪异地姿势交叉着。
    洛厄斯揪着狗的两胳膊，瞪着他。
    罗杰斯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还不睡？
    你要是实在想变成机器人，我想办法嘛。洛厄斯闷闷道。
    罗杰斯啊了一声。
    洛厄斯瘪起嘴。
    罗杰斯张张嘴，又闭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隐入玩偶身体里，抬胳膊把人抱住。
    已经拍不到后背了，只能尽力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不是因为这个
    洛厄斯脸色好了一点，胳膊一抬，把狗抱进自己的怀里，搓着它的胳膊，那是因为什么？
    罗杰斯被迫坐在他的怀里，即使没有触觉，看着他揉搓自己的胳膊也姑且有些意味，没什么。
    你只有我的。洛厄斯强调。
    但你有的很多。良久，罗杰斯叹道。
    洛厄斯嗯了一声，没明白。
    罗杰斯抬眼，黑漆漆的窗户上，半大的男孩儿抱着一只红帽子的玩具狗。那上面是印不出自己本来相貌的，这么久罗杰斯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只是什么样子，黑袍子，黑镰刀，大概都不讨喜。
    没什么。发闷的声音从大狗里传出。
    洛厄斯蹙眉。罗杰斯可能是整天面对着自己有点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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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你想干嘛？罗杰斯视线从那些在笼子里滚来滚去的小东西们上撕开。
    养只狗。洛厄斯微微偏头，依旧带着耳机。
    穿着围裙的店员站在一边，看着洛厄斯，脸色微红。
    罗杰斯嗯了一声，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养只狗？
    有人说它们就像孩子一样能成为两个人之间的纽带。洛厄斯伸出手指，一只奶金色的狗舔了舔他的手指，如果可以，一定要和别人一起养一只。
    其实罗杰斯的原话是爱人。
    什么？罗杰斯皱起眉毛。
    洛厄斯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神略带期待。
    罗杰斯舔了下嘴唇，你没时间照顾它的。
    会有人照顾的。洛厄斯不在意道。实验室的申请表托尼说会发给他，等罗杰斯的新身体做出来，他多的是时间遛狗。
    而且大学时间会变得富裕的。
    罗杰斯捏了捏手里的镰刀，医学生不是很多东西要学的吗？
    我都会处理好的。洛厄斯盯着笼子里各式各样的崽子，你觉得哪个比较稳重？
    罗杰斯看着他的侧脸，厄斯
    这种金毛，就是很温和的种类。女店员穿过罗杰斯的身体站到洛厄斯身边，热情地介绍。
    罗杰斯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洛厄斯眼神扫过能看到的所有崽子，跃跃欲试。
    女店员说着介绍狗的话，眼神却不停地往洛厄斯身上扫。健康色的皮肤，黑色卷发，身材颀长，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罗杰斯手在镰刀柄上滑动了一下，沉默。
    洛厄斯挑花了眼，这只呢？
    这是日本的犬种，秋田犬。店员靠的更近了。
    你还有一年才毕业，现在就要挑吗？罗杰斯开口。
    洛厄斯嗯了一声，想扭头看他，忍住了，提了提耳机，先看看都有些什么种类。
    罗杰斯声音微微提高，现在你该专心准备申请大学。哪有多余的功夫做别的？
    洛厄斯一怔，微微直起腰。
    罗杰斯转身飘出店门。
    洛厄斯蹙起眉毛，神色阴郁下来。
    店员看着他的神情，先生？
    洛厄斯垂头，不用看了。
    是你的店员示意他的耳机，女朋友？
    洛厄斯没回答。
    如果两个人共同的爱好不太多，先生，女店员轻微耸了下肩，也许你该重新考虑考虑你们的关系。毕竟两个人一起负责一个小生命是很私密的事。意味着你们要足够亲密，相互信任。
    洛厄斯脸色更加沉郁。
    女店员觉得自己再努把力，说不定就能，这样吧，您和朋友再商量商量。这里留你一个号码好吗？
    洛厄斯不理解为什么史蒂夫不愿意。明明之前他一直很想要的，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和自己养？
    没有理由啊。谁都看不见他，只有自己可以。
    洛厄斯接过女店员的笔，垂头记下自己的号码和名字，我还会再来的。
    只有自己可以看见他。他能离开去哪里？
    罗杰斯在外面飘了一会儿，回头浅浅浮进墙面里，看着洛厄斯侧头写联系方式。顿住，倏地抽离，迅速飘远。
    洛厄斯走出店门，左右都没看到人，绷直身体，抬脚往车上走。
    砰一下带上车门，他握着方向盘，攥紧。不经意间看到后视镜，一颤，迅速逼着自己放松下来。
    等那可怕的神情从脸上消失，他松开方向盘，吐出口浊气，发动车子。
    开过一个眼镜店的时候，他刹下车，盯着店门。半晌，拎着书包站了下去。
    先生，需要什么？柜台后站着的售货员面带微笑。
    有平光镜吗？洛厄斯淡淡道。
    这边有最近比较流行的款式。售货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不用了，简单的金属框就可以了。洛厄斯扫视了一眼，手指一点，就这个吧。
    售货员看了一眼那狭长细窄的眼镜儿，先生要试试吗？
    不用了。洛厄斯垂着眼睑，就这个。多少钱？
    好的，先生。镜片需要变色的吗？
    普通的。洛厄斯皱起眉毛，扫了售货员一眼。
    售货员一僵，结巴了一下，呃，好的，先生。
    洛厄斯移开视线，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像极了生母，平常眉眼里总带着股艳意，
    但是这会儿，阴戾，沉郁，眉间蓄着浓郁的寒气。像极了要索命的艳鬼。
    洛厄斯闭上眼睛不再看，好了吗？
    好了好了。售货员递眼镜给他的手抖了一下。
    洛厄斯接过眼镜儿扣在脸上，手指轻抚了下镜架，多少？
    50。售货员咽了下口水。
    谢谢。洛厄斯付了帐。
    欢迎下次光临。售货员勉强笑了一下。
    洛厄斯走出店门，看了下橱窗里倒映的自己。亚裔的脸孔，被眼镜遮住眉眼，就贫乏了许多。
    素净，而普通。
    洛厄斯推了推镜框，手插兜，慢慢走向车子。
    到家的时候，罗杰斯没有回来。洛厄斯把包扔在一边，卷了卷袖子，站了一会儿。
    他看了眼手表，视线边缘能看到一点镜框，这是一种提醒和暗示。
    他走去卧室。开了台灯，从书包里摸出作业。
    摊开放在桌上，发了一会儿呆，提笔开始写。
    很晚，罗杰斯回来了。
    洛厄斯没问他去哪儿了，也无视了他脸上的别扭和尴尬，我今天想试试煮点儿东西。
    罗杰斯嗯了一声，要帮忙吗？
    好。洛厄斯起身。
    你去配了眼镜儿？罗杰斯看着他的脸出声。
    嗯。视力好像下降了，正好遇到了店，我去测了一下。洛厄斯耸肩，摸了摸眼镜儿，，看上去怎么样？
    看上去像个书呆子。罗杰斯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洛厄斯瘪嘴，哪里像书呆子？
    嗯，你不是。罗杰斯弯起唇角，你还是很受欢迎的。
    洛厄斯挑了下眉毛。
    宠物店里那个女孩儿对你好像有意思。罗杰斯眼带揶揄。
    我不喜欢女的。洛厄斯蹙起眉毛。
    罗杰斯顿了一下，那男孩儿？
    洛厄斯摇了摇头，不着急。
    罗杰斯嗯了一声，半晌，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不管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都支持你。只是，一定要找个会照顾你的。
    洛厄斯喉结滚动了一下，好。
    罗杰斯也沉默下来，提起精神，晚上煮什么？
    随便吧。洛厄斯无所谓道。
    那就试试土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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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日子照常地过，却又哪里好像变了。
    罗杰斯除了睡觉，再没见过洛厄斯摘下眼镜的样子。
    洛厄斯绝口不提养狗的事情。
    实验室的申请表我不是发给你了吗？托尼给他打电话。
    洛厄斯抬眼远目窗外，嗯，不用了。
    不用了？我还期待你这次会做出个什么呢。托尼有些可惜。
    拾人牙慧而已。洛厄斯笔在草稿本上轻点了一下。
    你如果做的都是别人剩下的，还让不让人活？托尼无奈了，不过你那些东西，我让你申请专利你怎么都不许？
    我又不靠这个吃饭。洛厄斯垂下眼睑。那些都是后世出现的技术，自己重复工作，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在更加舒适的环境里而已。
    我不管你了。托尼想挂电话，然后欸了一声，我听说你申请预科了？
    嗯。
    你怎么就一板一眼的呢？托尼笑了两声，我打算给麻省理工多拨点儿奖学金。争取啊。
    洛厄斯放下笔，我打算去耶鲁。学医。
    什么？！
    不好吗？
    托尼询问，你这是想自己解决你的小问题？
    洛厄斯都忘记了，自己还有心脏病，算是吧。
    反正也没人拦得住你。托尼了解了，加油吧。
    嗯。
    挂断电话后，洛厄斯偏头看向旁边的罗杰斯，晃了晃手机，托尼。我怀疑他在我身边放了间谍。
    罗杰斯笑了下，可能吧。
    应该算不上间谍，只是几个保镖而已，挺专业的。
    洛厄斯垂头继续学习，罗杰斯迟疑了一会儿，半晌，托尼
    嗯？
    没什么。罗杰斯闭嘴，你看书吧，我随便逛逛去。
    嗯。
    罗杰斯飘出书房后。
    洛厄斯停下笔，摩挲了一下笔杆，眼神沉沉。能够到处走动的机械身体，他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