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楼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但东家来了，怎么会没有位置。
    于是，一身青色松江棉布袍子的小荣掌柜，热情的引着众人上楼，到了最里面一个包厢。
    这包厢不大，但装点儿的很是雅致，墙角的高脚凳子上，还有一盆君子兰，碧绿喜人。
    众人纷纷落座，小荣掌柜亲自端了茶水，点心。
    “二老爷，这点心是铺子那边刚送来的，新出炉的云糕，最是绵软香甜。
    各位大人先垫垫肚子，喝杯茶暖暖身子。
    至于今日的暖锅，小人先前出城时候，遇到农家的老牛摔折了腿，就高价买了回来。
    那牛尾和牛排骨都特别肥厚！
    若是各位大人能多等一会儿，小人就让后厨做个牛排牛尾锅儿，如何？”
    “好，当然好了！”
    不等楚二老爷说话，几个同僚已经笑着叫好了。
    “这等好东西，可不是日日都能碰到的。
    咱们今日跟着楚大人过来，可算是有口福了。”
    楚二老爷被同僚捧着，小荣掌柜又这般机灵，他心里也是高兴，就吩咐道。
    “就这个牛尾锅儿吧，晚一点儿没关系。
    先把鲫鱼豆腐锅儿上来，配几个菜。
    另外，酒窖里还有好酒吗？”
    “是，二老爷。”
    小荣掌柜笑的亲近，“昨日白鹭洲那边的车队刚刚过来，送了一批新酒，其中有几坛子醉山河。
    原本还想压一压，等过些日子再售卖。
    如今二老爷过来，小人就抱一坛子，请二老爷和各位大人品鉴。”
    “哈哈，太好了，赶紧抱来！”
    几个同僚都是大喜过望，眼睛发亮。
    旁人不知道还罢了，他们平日同楚大人相处不错，走动颇多。
    却是清楚这醉山河的来历，据说是楚家在老家那边建的一个酒坊，酿出最好的酒就叫这名字。
    他们也只是在过年时候，楚家的礼单里，能见到两坛子。
    不得不说，楚家谨慎，若是这山河醉送到宫里，绝对会纳入内务府采购的单子。
    可楚家却捂的严实，平日酒楼售卖的，也只是一般酒水。
    他们今日过来，可是惊喜连连，赚到了！
    众人吃着点心，喝着茶水说笑，很快，就有身着蓝色衣裤的小伙计过来上菜了。
    显见是后厨先捡着他们这一桌儿先煎炒烹炸了。
    小伙计们伶俐，各个都是笑面，上菜报菜名，不但介绍了主料和口味，还会送上几句诗。
    都是先前吃过这道菜的某个文人写下的，既抬了四季楼菜品的身价，也替这文人扬了名。
    真是一举两得，也怪不得这么多人愿意过来吃饭了。
    鲫鱼豆腐汤里不见鲫鱼，却当真鲜美，惹得众人夸赞。
    待得吃了三分饱，牛尾锅儿就同醉山河一起送了上来。
    众人也彻底来了兴致，啃牛尾，推杯换盏，完全没了平日衙门里的严肃，说笑随意，难得自在。
    小荣掌柜太清楚酒楼的大靠山，就是这位二老爷了。
    他特意安排人手跑去点心铺子寻了糖糖，提回一个大食盒。
    估摸着楚二老爷等人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敲门又走了进去。
    果然，众人都是喝得半醉，脸色半红，帽子歪了，外衫也脱了。
    “各位大人，小人特意去点心铺子那边要了几碗冰激凌，给各位大人解解酒气。”
    说着话，他打开食盒，取出八只碧绿的敞口小瓷碗，瓷碗里装了一只鸡蛋大小的雪白圆球。
    圆球散着淡淡的白气，轻轻一嗅，香甜凉爽。
    楚二老爷瞧着新奇，嘴里却淡淡问道。
    “可是甜品？”
    “是，二老爷。点心铺子那边新琢磨出来的，还没售卖。
    这东西制作太麻烦，以后是不是售卖，也在为难呢。
    您和各位大人是第一个品尝的，小人也想听听各位大人是否喜欢。”
    小荣掌柜亲手把冰激凌放在各位大人身前，然后恭敬推倒门口。
    “不过是个小东西，大伙尝尝，若是喜欢，也是这奴才的荣幸了。”
    楚二老爷招呼同僚们拿起小银勺，只舀了一口送到嘴里，众人就都亮了眼睛。
    先前喝酒吃肉喝热汤，胃肠里一片燥热，这冰激凌凉爽，甜蜜，入口即化，好比干旱时候的倾盆大雨，简直太舒服了。
    “哎呦，这可真是好东西！”
    “是啊，原本是女子喜爱的小点心，没想到，居然是解酒的好东西！”
    “味道真是不错，入口即化，好像是牛乳做成的？”
    “方才还头晕，这会儿可是清醒太多了。”
    楚二老爷放下空碗，再望向门口的小荣掌柜，神色里终于多了几分欣赏。
    当初侄儿说起两个铺子的掌柜都是合伙做生意的白家人，他还怕这白家不知道深浅，在京都惹了麻烦。
    最后终归是楚家的麻烦，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这小荣掌柜当真是个精明又有眼色的…
    几位同僚里，有一位最得众人喜爱，实在是因为他的家族实力雄厚，平日又对争权夺利往上爬没兴趣。
    只是宠爱家里妻女，没有威胁，自然也就是老好人了。
    这会儿旁人没说什么，他倒是大方开口了。
    “楚大人，这冰激凌实在美味，不知道还能不能多做一些？
    我想拿回去给家中妻女尝尝，想必女子更爱这样新奇的吃食。”
    楚二老爷立刻应道，“孙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些小吃食罢了。”
    说罢，他就吩咐小荣掌柜，“多做几份儿，送到几位大人府上。”
    小荣掌柜立刻应了下来。
    众人也是欢喜，纷纷拱手道谢。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楚大人。”
    至此，一桌酒席吃的是宾主尽欢。
    小伙计重新上了茶水，小荣掌柜下楼替众人去张罗车马。
    结果，刚出包厢，对面屋子就走出一个年轻公子。
    长身玉立，墨眉凤眼，比女子还美上三分的容貌，几乎让小荣掌柜一眼就认了出来。
    冠军侯单哲！
    而他出来的房间，正是三日前有人特意预定的，今日几个富贵公子来吃饭。
    倒是不知道，这冠军侯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单哲本来是嫌弃屋里烦闷，借口更衣出来透口气。
    迎面碰到这四季楼的掌柜，他也立刻认出，这小掌柜就是某个夜晚站在街角偷窥他的人…
    他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哪里熟悉，但搜寻遍脑子里，又没有结果，这让他更烦闷了。
    “荣掌柜，你以前可是见过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