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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4)

      化妆师停顿了一下,说:陆老师,你怎么了?你脸色变得更差了
    黎潮对余正奇说:余哥,陆老师需要休息。我们这个片场太闷,你送他回去吧。
    余正奇站在不远处,假装回复微信的同时,一直支棱着耳朵在听。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觉得黎潮是说得挺伤人的但他也没有想到,陆迦林会反应这么大。
    额头冒汗,嘴唇发白,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的。
    余正奇连忙上前,扶住陆迦林摇摇欲坠的身体,说:陆老师,我先送你过去休息吧。
    陆迦林最后看了黎潮一眼。
    黎潮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迦林任由余正奇把他扶了出去。
    余正奇把人送回到隔壁棚子里。
    正如黎潮所说,隔壁棚子的确大了许多,灯光也柔和许多。
    余正奇说:我们那边打光太强,有点热,可能是因为这个,陆老师才感觉身体不适的吧
    陆迦林脸上的苍白恢复了一些,他推开余正奇的搀扶,站了起来。
    陆迦林低声说: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语气异常脆弱,似乎想要从余正奇这里得到一些安慰似的。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但余正奇大概知道他们俩之间目前是个什么状态。
    余正奇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个老朋友,对他儿子很好。他儿子想做什么,他就给儿子把路铺好。能坐车到的地方,绝不让儿子多走一步路。后来他儿子组了个乐队,他就把乐队所有人都签到自己公司。玩乐队的小孩嘛,最缺钱了。我朋友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儿子的朋友没有后顾之忧,心甘情愿地跟儿子以前玩。
    可娱乐圈跟校园不一样。签约公司之后,乐队里有的人被娱乐圈迷了眼,非要去演戏;有的人工作太忙没时间感受生活,再也写不出来了;还有人心里不平衡,跟儿子吵了一架之后,以非常惨烈的方式跟公司解约,去考公务员了。
    你没办法帮黎潮安排好一切,就算你是为了他好,周围人也会把你所做的一切反馈到他身上去。这是另一种压力。余正奇说:我完全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到这件事情有感而发,提醒陆老师,有些事情还是自然一些好。
    陆迦林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个朋友的儿子,是文思吗?
    余正奇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是。
    陆迦林说:文思跟黎潮,是不是能彼此理解?
    余正奇这次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是。
    陆迦林闭上眼睛,说:这么说来,是我多余了。
    余正奇想了想,说:我说话直,陆老师不要介意。既然你这么喜欢黎潮,又为什么要放手呢?有很多事情一旦尘埃落定,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陆迦林说:我现在后悔了。
    他的确有些后悔。
    当初跟黎潮离婚,是因为黎潮状态不稳定。他怕自己不答应的话,黎潮会崩溃,也会恨他。
    可看到黎潮现在的样子,听到黎潮亲口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开始后悔了。
    就算让黎潮恨他,他也不该撒手。
    就算不断地纠缠在一起,做无谓的情绪消耗,也比现在要好。
    他不想看见黎潮把他当作路人甲的眼神
    甚至连路人甲都不如。黎潮还会对路过的工作人员笑呢。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恶劣的画面他把黎潮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黎潮。黎潮要是哭了,他就吻干黎潮脸上的眼泪。
    可这些画面仅仅出现了一瞬间,就把陆迦林惊醒了。
    他真的舍得这样对待黎潮吗?
    余正奇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化妆师突然回来了。
    化妆师对余正奇笑了一下,说:那边已经好了,黎潮底子不错,稍微上点东西就很好看了。
    余正奇便没能继续刚才的对话,只是看了陆迦林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说:那我先走了。
    等余正奇走了之后,化妆师才担忧地看着陆迦林,说:陆老师,你还好吗?你要不要去医院?
    陆迦林摆了摆手,说:不用,我缓一缓就好。
    化妆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无意说:黎潮底子是真好,难怪陆老师会喜欢他。我这边按天结账,虽然今天打了白功,但还挺高兴的,美人嘛谁不喜欢?
    化妆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陆迦林的眼睛却突然回复了光彩。
    黎潮找他借人至少黎潮还愿意找他借人,不是吗?
    他硬塞给黎潮的,黎潮不想要,没关系。
    他可以守在这里,把什么都准备好。
    只要黎潮愿意要,他随时都可以捧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快结尾了,状态不是很好orz
    唉对不起
    晚安
    第八十六章 自由
    黎家给黎潮发了条信息,告诉他,黎父要做手术了。
    这消息是黎澄澈让人发过来的,话里话外说得很是卑微,似乎还期望着黎潮能够过去看看。
    应文觉知道之后,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说:他们在想什么呢?都这样了,还想粉饰太平?
    黎潮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应文觉说:这个黎澄澈很有意思啊,之前抢了你的剧本,出事之后立刻得心理疾病,出国留学去了。等回来之后又奇迹般地什么都想起来了,还想追求你?早喜欢你,之前干什么去了?就算那不是他能控制的吧现在这情况把你叫回去又是为了什么,还嫌你不够烦?
    黎潮沉默片刻,说:黎澄澈他
    话没说完,黎潮便叹气。
    对于黎澄澈,他只有气可叹,却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他不恨黎澄澈,因为说起来,黎澄澈也跟他一样,是被命运愚弄的人。只是命运似乎对黎澄澈更为优待罢了。
    可他也绝不可能对黎澄澈有什么积极的看法。
    应文觉看出他的纠结,立刻道:我知道你人好,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但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他!
    黎潮说:我也不喜欢。
    应文觉说:那你会去吗?
    黎潮摇摇头。
    可这份坚定,并未能持续多久。
    因为黎奶奶亲自找上门了。
    黎奶奶出现在早晨,黎潮刚一醒来,就听见门铃响起。他以为是余正奇,因此开了门。
    开门之后,才看清是黎奶奶。
    黎奶奶满头白发,表情也苍老许多,她甚至还拄着拐杖。
    上次跟黎奶奶相见的时候,黎奶奶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短短几周下来,就已经尽显老态,可见这一系列事件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黎潮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小声地说:奶奶。
    在黎家,黎奶奶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在他跟黎母撕破脸之后,也是黎奶奶真正地给了利益与股份。
    人不该用金钱来衡量感情,可惜黎潮得到的真感情太少,就连这能用金钱量化的,也显得弥足珍贵。
    黎奶奶说:你吃早饭了吗?
    黎潮挠了挠脑袋,说:没有。我刚起床,今天约了跟经纪人见面。
    黎奶奶认真地看他一会儿,说:你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黎潮笑了一下,说:我有自己的事业了。
    事业。
    从被接到黎家之后,黎潮便没能得到真正的认可。在日复一日的比较与自我怀疑之中,黎潮的人格和自信逐渐被摧毁。
    可余正奇的认可,让他渐渐地找回了自己。
    不仅仅是余正奇,还有许许多多的观众,许许多多的粉丝。
    黎奶奶说:是我们对不起你。
    黎潮顿了片刻,低头看着茶几一角。阳光从外面照耀进来,落在指尖上。
    黎潮盯着指尖的阳光,说:都过去了,别说这些了。
    黎奶奶说:今天是我儿子做手术的日子,你你知道了吗?
    黎潮抬头看着黎奶奶,说:黎澄澈告诉我了,他想让我去看看。奶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黎奶奶的神情非常复杂,她说:你叫我一声奶奶,而那个人,他毕竟是我儿子
    黎树坐直了身体,打断了黎奶奶的话,说:可我毕竟不姓黎。
    黎奶奶顿了一下。
    黎树说:您重感情,因为您的丈夫对您很好,您的儿女也很孝顺。就当作是我冷血吧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我曾经把他们俩当作父母,也曾经想得到回应。可他们并没有同等对待我。您希望我去手术现场,可是您确定,黎先生和黎太太也愿意吗?黎太太看到我,还能维持理智吗?而黎先生醒来之后知道您把股份给我了,恐怕会气得不行吧。
    我对他们俩,已经没有期待。我也没有受虐倾向,明知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我为什么要去?您说是吧,奶奶。
    黎潮把话说得很冷硬。
    他看到黎奶奶的眼角有了泪花。这位老人是真的很难过。
    如果这次心软,下次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黎树看向别处,闭上眼睛,狠狠心说:我不会去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黎奶奶的动作僵住了。
    黎潮仿佛感到空气凝固了。
    黎奶奶说:我
    黎潮说:是因为股份吗?因为那些股份在我手里,所以我有责任做一个孝子吗?为了跟黎家撇清关系,我愿意
    黎潮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黎奶奶打断了。
    黎奶奶仿佛失望了一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也罢是我没有教好儿子。这个家庭也就这样了。
    黎奶奶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与自责。有那么一瞬间,黎潮的心脏被重重地揪起来了。
    可是不能。
    黎奶奶说:我曾经还以为自己很开明,没想到也只是个老糊涂。我走了,你要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黎奶奶站起来,拐杖拄在地上,敲击着地面发出的重重的声音,仿佛打在黎潮的心上。
    黎潮要送黎奶奶离开,黎奶奶背对着他,幽幽地说了一句:不用。
    你与他的父子情分已尽,往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可以找我提。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依然将你当作孙子看待。
    黎奶奶就这么走了,黎潮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
    黎父进了手术室。
    黎澄澈站在外头焦急地等待。
    黎母眼睛红肿,人也有些疯疯癫癫的。她死死地抓着扶手,嘴里不住呢喃着什么。
    出门之前,管家给她打理好了仪容。可是到了医院不知为何,已经盘好的头发松散开了,显示出了一丝狼狈。
    黎母不断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
    黎奶奶手握一串念珠,此刻闭着眼睛,正在念佛。
    黎母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黎澄澈担心她受伤,只能不断安抚她。
    黎母抓着黎澄澈的手臂,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里,黎母说:手术会顺利的吧。
    黎澄澈说:会顺利的。
    黎母说:我没有对不起你。
    黎澄澈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顺着黎母的话说:您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呢?
    黎母嘿嘿地笑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说:一切都是你的错!
    然后随手拿起不远处的茶杯,竟然是要往黎澄澈头上砸过去。
    黎澄澈躲闪不及,那茶杯摔到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声音。
    黎奶奶念经的声音停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黎母,说:你在干什么?
    黎母显然有些怕她,瑟缩了一下身体,说:我在我在做手术。
    黎澄澈去打扫那些碎片,这时候黎母反倒变得乖巧安静下来。她坐在座位上,痴痴地看着空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澄澈拍了拍黎母的手背,安抚她。
    黎母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很是奇怪。黎母说:妈妈爱你。
    黎澄澈顿了顿,说不出什么话来。
    黎母又重复了一遍:妈妈爱你,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一切?包括你对黎潮做的事情吗?
    黎澄澈到底没能问出来。
    黎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四个字,仿佛不得到回应就不会停止似的。
    黎澄澈久久沉默着。
    就在这时,黎母突然喊他:潮儿。
    黎澄澈一愣,猛地看向黎母。却发现黎母眼角仿若有了泪花,而黎母正用一种慈祥又愧疚的表情看着黎澄澈,说:潮儿,妈妈爱你。
    黎澄澈对黎母的病情不太了解,因此略显迷茫地看着黎母。
    黎奶奶却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她已经糊涂了。她心里知道黎潮是她儿子,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却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只能把愧疚与爱全部嫁接在一处。对现在的她来说,你既是那个亲生的、被自己辜负的儿子,又是那个领养的、优秀温和的养子。
    这还是第一次,黎奶奶明明白白地把养子两个字说出口。他们的家庭关系和家庭定位太复杂,黎澄澈的身份一直有些不清不楚。
    如今得到这样的定义,黎澄澈反而松了一口气。
    黎母看着黎澄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黎母手掌抚上黎澄澈的脸颊,那手掌干枯、瘦弱,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养尊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