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婆婆毕竟是女子，豆豆的小心思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梅仲归则不然，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收购粮食的事情，哪里顾得上揣摩豆豆在想什么。
    听她说想要在西宁卫建个粮仓，还是秘密的，就有些想不明白。
    他皱着眉头道：“沅儿，你可要想清楚，自西宁卫往北人烟越发稀少，粮食生意本大利薄，没有一定的规模根本挣不到什么钱，而且还十分辛苦，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做的，折了本钱倒是小事，师公怕挫了你的锐气。
    初学做生意不要心急，像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最好是寻几家地段好的酒楼、胭脂铺子、绸缎庄什么的先练练手。
    吃过饭后随师公去书房，师公名下的铺子随你挑，再给你寻两个能干的掌柜，很快就能上手。”
    豆豆窘迫极了，她只说了想建个粮仓，就引来师公这么多的感概。
    两万两随手就给，铺面说送就送……
    不过是初初见面而已，师公为了讨好师傅也真是拼了。
    伊婆婆正想从豆豆嘴里套话，被人这么一打岔不高兴了。
    她轻斥道：“梅仲归，这么多好菜还堵不住你的嘴！沅儿说她要做粮食生意了么？何况现在你名下还有铺子么？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梅仲归：“……”
    豆豆：“……”
    伊婆婆又给豆豆夹了几样菜，笑道：“别听这个爱吹牛的老头儿说的话，吃过饭把你的事情好好给为师说说。”
    梅仲归不敢多话，豆豆也不好拂了师傅的好意，三个人好好用了一顿饭。
    饭后豆豆随着伊婆婆来到半山腰的一座亭子纳凉。
    至于梅仲归，直接被她撵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理由只有一个，女人家说私房话男人不方便听。
    梅仲归气得直咬牙，老婆子真好意思说。
    她们俩一个十三岁，一个快七十岁，在一起能说什么？
    有什么不能让他听见？
    可他惧内已经五十年，又怎敢和妻子对着干，只能悻悻然回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已是八月初，暑热尚未完全消散。
    豆豆只觉得这半山腰的亭子里风景别致凉风习习，整个人舒服之极，头脑也异常清爽明澈。
    她把两条细细的胳膊尽量伸展开来，大声道：“师傅，这里可真凉快，您真会享受。”
    伊婆婆倚在栏杆边上笑道：“沅儿，那小子是谁？为师要听实话，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子竟能得到我沅儿的青睐。”
    豆豆有些小扭捏：“师傅……这话让人家怎么说嘛……”
    伊婆婆白了她一眼：“别再为师面前装，你是什么样的人为师清楚得很。”
    豆豆嘟了嘟嘴道：“是……霍骁。”
    “霍骁？”伊婆婆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惊呼道：“你是说霍大将军的嫡孙，福王殿下唯一的外孙，人称小王爷的霍骁？”
    豆豆吐了吐舌头，师傅的消息果然比自己灵通多了。
    要不是裴锦歆无意中说出霍小王爷的名字，她这个傻妞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
    难怪会被大白汤圆牵着小鼻子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纠结着喜欢上自己的堂兄该怎么办。
    真是蠢毙了！
    伊婆婆皱了皱眉头道：“沅儿，你确定自己将来要去做那个麻烦一大堆的小王妃么？”
    豆豆从前那个择婿标准伊婆婆是知道的。
    别人或许会当成开玩笑，可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徒儿真是那样想的。
    霍小王爷在旁人看来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在同样出身尊贵的伊婆婆看来却是糟糕至极。
    定北王霍大将军位高权重，是皇帝最为倚仗的重臣，同样也是恨不能早点拔掉的眼中钉。
    霍骁情况略微好一些，起码他还有一个没有子嗣的外祖父福王殿下。
    霍大将军风流的名声同他的战功一样天下闻名。
    所以定北王府的内宅之中水有多深可想而知。
    像沅儿这样没有靠山的孤女嫁进去无异于自找苦吃。
    现在他喜欢沅儿，一定会用各种甜言蜜语哄得她高兴。
    将来呢？谁能说得清楚他会像霍大将军一样风流凉薄还是像他外祖父那样守身如玉。
    女孩子的青春和生命只有一次，沅儿赌不起！
    她宁可沅儿嫁一个背景简单，心地善良的男孩子。
    以她和梅老头儿的身家，保他们小夫妻一辈子富贵平安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霍骁？
    以她这空挂着一个皇帝陛下堂姑祖母名头的过气郡主，就算是拥有敌国的财富也根本护不住沅儿！
    豆豆如何不知道师傅在担心什么，这些顾虑从前她也有过。
    就算是如今她和霍骁已经两情相悦，她也不敢说就彻底放下心防。
    要不然她怎会不愿意让霍骁知道自己经营酒楼的事情。
    要不然她就直接回凉州城和霍骁一起进京等候赐婚圣旨了。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自己手里多几张牌，万一到了那一天，她还能有一条退路。
    她走到伊婆婆身边，十分认真道：“师傅，沅儿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可霍骁是真的对我好，喜欢我、心疼我、懂我，我也一样喜欢他、仰慕他，更多的是心疼他……
    我知道自己人小力微，他身份尊贵……
    师傅，您知道想要帮自己的心上人却无从帮起的滋味么……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变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从前什么都不在乎，有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而如今的我，自卑、虚荣……
    甚至会想，如果我也有位高权重的父亲，高门出身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让霍骁那么为难？
    可我知道，霍骁从不在乎这些，如果我也像那些贵女一样在锦绣从中长大，他或许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到他，在他没有退路的时候略尽绵力，让他能够缓一口气，及时脱困。
    师傅，这样做或许看起来有些傻气，因为谁也说不清楚将来他会不会变心。
    可我不后悔……”
    伊婆婆眼圈红了，她一直知道豆豆是个执着的孩子，她想做的事情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和几十年前的自己何其相似。
    她把豆豆揽进怀里，恍然之间才发现自己身材娇小的徒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个子都快赶上自己一般高了。
    她柔声道：“沅儿，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去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豆豆嗫嚅道：“师傅……”
    伊婆婆笑了笑：“现在师傅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有他帮忙，你做起事来一定会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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