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看着豆豆气鼓鼓的小腮帮子，笑道：“沅儿错怪霍骁了，娘是在你祖母那里见过你给她做的鞋子。”
    豆豆又是一声惊呼，竟然是祖母出卖她！
    顾夕道：“你祖母很喜欢那双鞋，娘也喜欢。”
    豆豆自然能听懂这话的意思，娘和祖母都是贵夫人，又怎会缺少一双鞋子，无非是看重做鞋子的人。
    只是……
    她恐怕得好好练练手艺了，就算是给亲人们留个念想，也不能这般糊弄。
    旁人笑话自己无所谓，连累了祖母和娘的名声就不好了。
    顾夕笑道：“沅儿送给霍骁的是什么？荷包还是帕子？”
    豆豆小脸泛着红晕道：“是帕子，娘是不是觉得我……”
    虽然当初她给大白汤圆绣帕子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更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但难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娘是大家闺秀，肯定不喜欢那样的行为。
    顾夕道：“两情相悦是好事儿，娘不会笑话你的。”
    豆豆扭了扭小手道：“娘，当年您是因为喜欢武宁侯才嫁给他的么？”
    这个问题她两年前，确切地说是知道了爹爹的心思之后就想知道了。
    平心而论，武宁侯裴廷琰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无论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和爹爹各有千秋。
    而且当初大家都是少年郎，家世背景也差不多，谁知道二十年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爹爹十七岁考中状元，而武宁侯十七岁时已经有了一品侯的爵位。
    状元名头好听但没有什么实权，一品侯却是有名又有权。
    可她不相信娘选择武宁侯是因为想做侯夫人。
    武宁侯就算是再优秀，他也比不上爹爹那般痴情专一。
    顾夕本意是想安抚女儿，没想到她竟会问起这个。
    她淡淡道：“沅儿，高门贵女的婚事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们婚前外男都很少能见到，哪里有这么多的两情相悦。”
    豆豆道：“那您嫁入威远侯府是心甘情愿的么？”
    顾夕看着她好奇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儿的小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和她亲生父亲之间有没有感情。
    或者说……是想替她的爹爹元宗之打抱不平。
    永福公主说顾夕看起来钟灵毓秀，实则像块木头，宇文昭当年对她的好感他竟一点没有察觉。
    其实不然，顾夕之所以没有在意宇文昭的感情，固然是因为她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顾朝。
    皇子妃的位置非常尊贵，大周朝从没有出现过姐妹俩分别嫁与两位皇子的先例。
    顾朝早早和宇文昊有了婚约，顾夕自然就不可能嫁入皇室。
    所以就算顾夕情窦早开，以她的聪明也不可能把芳心寄托在宇文昭身上。
    而元徵对她的不同，她是有所察觉的。
    只不过两个人要想成为夫妻，靠那一点不同是远远不够的。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身为首辅嫡女的顾夕和外男相处的机会本就不多。
    身怀远大抱负的元徵功成名就之前不敢提及感情。
    更何况他们中间还隔了皇权，隔了位高权重利益至上的顾阁老。
    她笑着把豆豆揽进怀里：“沅儿，娘知道你父亲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好，你对他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但他真算不上什么坏人，也是个重情义有担当的男人。”
    豆豆才不相信，武宁侯虽然没有庶出的子女，小妾还是有几个的。
    单凭这一点和爹爹相比就差远了。
    顾夕知道在女儿心目中，最好的父亲只有元徵。
    她也承认，裴廷琰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不能和元徵相比。
    但她清楚亲情血脉是割不断的。
    作为妻子，她可以嫌弃丈夫不够好。
    作为母亲，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嫌弃他们的父亲。
    事情已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女儿明摆着就不买裴廷琰这个亲生父亲的账，她只能一步步循序渐进地引导她。
    当然，前提条件是裴廷琰自己必须选择正确的立场。
    裴廷瑜和她们母女之间已经是绝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他如果一味护着裴廷瑜，休怪她顾夕不讲二十年的夫妻之情。
    顾夕不想再在豆豆面前提裴家的事儿，索性问起了她和霍骁的事情。
    豆豆虽然有些小羞涩，还是把自己和霍骁这么多年来的纠缠和顾夕说了一遍。
    傍晚时分大雪渐渐小了。
    豆豆去厨房亲自准备了晚饭，特意做了几道霍骁爱吃的菜。
    可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霍骁还是没有来。
    豆豆站在秋辞苑门口张望了半天，只好悻悻然回了暖阁。
    母女二人唤来张嬷嬷和点翠，四个人围着小炕桌开始用饭。
    小吃货豆豆姑娘有些食欲不佳。
    大白汤圆虽然骗过她好几次，但那都是从前的事情。
    两人定情之后他在自己面前从不食言。
    可今日……
    她倒不是生气，就是有些担心。
    那么大的雪，路上的积雪一定很深，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顾夕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尽力安抚。
    男人都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能整日在内宅厮混。
    将来霍骁接过大将军手里的兵权，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女儿不仅要学会坚强，更要学会等待。
    她给豆豆夹了一筷子菜笑道：“沅儿，霍骁身边有许多侍卫，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咱们先吃饭。”
    豆豆点点头：“娘，我知道的。”
    她不是现在才懂，而是早些年就懂了。
    正是因为懂，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择婿条件。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总不能为了她的小小心愿就让霍骁放弃所有。
    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饭后母女二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便早早歇下了。
    秋辞苑的日子美好而平静。
    尚未公开身份的母女二人这样的相聚像是偷来的，愈发显得珍贵无比。
    第三日雪彻底停了，天空湛蓝阳光耀眼，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豆豆兴致颇高，打算活动一下筋骨，顺便练一套剑法逗娘亲开心。
    丫鬟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豆豆也换好了一身火红的短衣裳。
    亮如一泓秋水的霜魂在阳光下灼人眼目，一身红衣的娇俏女孩儿把短剑舞得像一团光影。
    豆豆的剑法只是寻常，却让顾夕看得心潮澎湃。
    正待好好夸赞女儿几句，秋辞苑外传来了一阵车马的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