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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疼死

      “四叔。”她扬起俏生生的下巴,崇拜的望着他,“你懂的东西真多。”
    赵景行听了她的话,目视远方,淡淡道,“我与你这般年纪时,还没你懂的多。”
    大京国不是每个人都能年纪轻轻高中状元的,像孟宛清这般年纪小又连中三元的更是少之又少。
    孟宛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许萧索之意,不由好奇道,“那你后来怎么一下就懂了?你不是还行军入伍去了么?你有空读书习字?”
    “还有,你书法上的造诣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么?还是有高人指点?”
    “……”
    她仰起巴掌般幼白的脸看他时,眼中似有星子在闪烁,那是少年对他满满的崇拜跟求知,她很好奇他过去发生的那些。
    他却抬手在她脑门弹了下,“聒臊。”
    孟宛清口中“哎哟”了声,倒抽凉气委屈道,“四叔!”
    他怎么又弹她!
    见她暴躁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般,赵景行低眸望去,正对上她皱的跟包子似的小脸,手捂着脑门一个劲叫着,“疼死了疼死了!”
    有这么疼?她的反应在他眼里实在浮夸。
    孟宛清知他不信,气咻咻拎起灯笼便往脑门上照,顺便往他身前凑,“你瞅瞅,你瞅瞅!”
    油纸灯笼紧挨着她脸颊,灯笼内昏黄跳跃的光晕将少年柔秀的面部轮廓一点点映亮,肤似新月,眉眼弯弯,被青丝遮掩的额间似千寻瀑,拨开才得已窥见风光。
    夜风,不着痕迹的吹过,油纸灯笼里的内暗了暗。
    他的视线也跟着,暗了一瞬。
    “哝,四叔,你看,就在这儿。”她生怕他没看见,撩开青丝,乌黑秀发在脂白的肤色上来来回回,乱花渐欲迷了人眼。
    她额心那儿,果然红了。
    他挑高灯笼就近看了看,她亦往他身前靠了靠,两人姿态不觉亲昵。
    来此巡逻的城防侍卫经过他俩身边时,领头的那位认出了赵景行,忙停下向他行礼,“大人。”
    他不响。
    侍卫们不敢多看,行过礼后又继续朝前去了。
    几只野猫儿跳过墙角,攀上瓦片,借着皎皎明月纵情纵性的交,配起来。
    “四叔,你快看!那儿有活,春,宫!”
    “……”
    “……哎哟!你又弹我干嘛!”
    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沿着清寂长街渐消失,油纸灯笼里的光晕终于暗下,只剩,明月清风。
    *
    听闻,当初匡太祖建造禁城时光是为此准备就持续了十多年。
    珍贵的楠木多生长在崇山峻岭里,百姓冒险进山采木,很多人为此丢了性命,后世留下了“入山一千,出山五百”来形容采木所付出的代价。
    开采修建宫殿的石料,同样很艰辛,数万名苦力在道路两旁每隔一里左右掘一口井,到了寒冬腊月气温足够低时,就从井里汲水泼成冰道,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才送到了宫里。
    孟宛清不禁感慨:宫里每一处富丽堂皇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血汗。
    “孟大人,您爱喝什么茶儿?对点心有没有什么讲究,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同样是太监,八宝其它譬如王公公张公公之瞧着就顺眼多了,他生的白净净,说话做事脸上总是带着笑,却不是故意奉承的那种,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想对旁人笑的感染力。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不光是八宝,重华殿内其它太监宫女脾性也都很和顺。
    孟宛清对茶点没什么要求,能吃就好,“公公瞧着怎么方便怎么来吧,我不挑。”说完,好奇的往园子外探了眼,“殿下人呢?”
    八宝笑着回道,“殿下每日起来都要在书房内练半个时辰的字。”
    “哦?”孟宛清听着兴趣不由来了,“然后呢?”
    “练完字后,再去北苑练练骑射。”
    骑射?沈如锡的箭法孟宛清可是亲眼见识过了的,堪称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却不知,原来他精准的箭术也是一日复一日练习才有的。
    八宝吩咐另一个小太监去端茶点后,见孟宛清神色间颇为向往的朝园外又瞅了几眼便猜到了她心思,不觉笑着问询了句,“孟大人可要过去看看?”
    “我?”孟宛清有些意外,“我能过去看吗?”
    这位孟大人虽是少年成名,才高八斗,年纪毕竟在哪儿,有些孩童心性也是正常。
    八宝心内不过打了转,笑容不改的伸手做邀请状,“就让奴才为大人引路吧。”
    *
    去往北苑的路上,沿途尽是朱色宫墙,重楼殿宇,但见黑色琉璃瓦覆顶,绿色琉璃瓦剪边,色调深沉雅致,又寓含五行中黑色主水,以水克火的用意。
    长廊上敞着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檐下施以斗栱,饰龙和玺彩画。
    满目金碧,宏大辉煌。
    孟宛清看着看着,不觉问八宝,“八宝公公,你每日住在如此富丽的宫中,开心么?”说话间,她转过头朝八宝看去,却也看到八宝眼中来不及收的微怔。
    微怔过后,又是满面微笑,“孟大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她只是在看见那一道道浓墨华彩时,不由得,想起那日沈如锡站在宫门前与她道别的身影。
    但见八宝脸上的笑微微收了些许,眺目望天上望去,“孟大人,您抬头看看。”
    “看什么?”她亦跟他一块儿抬起头来,却见天色湛蓝,风轻云淡。
    “你们在外头看的天,跟我们宫里看到的,可不一样。”
    不一样么?有何不同?孟宛清不禁洗耳恭听。
    却听八宝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语气道,“宫里看见的天,是四四方方的,外头看到的天,是广袤无垠没有边界的。”
    只不过一句,孟宛清肃然起敬,“八宝公公是个通透人。”
    八宝在宫中多年,也不是没见过待他客气讨好的人,有太监,有宫女,亦有朝廷官员,身为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他望着孟宛清发自内心的尊重,一时,竟有些笑不下去了,“孟大人实在不必多礼,我不过亦是有感而发罢了,没什么大道理。”
    “往往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发人深省。”
    是么?八宝恢复笑意,弯腰领着她,“哝,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