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森把这只鸡腿默默放下。
    安娜贝尔立刻不咳嗽了。
    洛森又把这只鸡腿重新夹起。
    安娜贝尔捂着嗓子：“咳咳、咳、咳咳！”
    洛森：“……”
    他就知道。
    “蜜糖宝宝。”不得不放弃炸鸡腿的布朗宁法师只好老老实实盛第二碗补汤：“你知道我不是日常运动只有瑜伽和慢跑的减肥达人吧？”
    我是日常在生死线反复横跳做极限运动的好吗？
    斯威特法师的脸色随着他撤离炸鸡桶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和蔼了。
    “我只是想稍稍提醒你一下，布朗宁。”她说，“什么东西都需要适量。”
    而在你眼皮子底下最多只能吃两块炸鸡，是吧。
    洛森搅着碗里的汤，忍不住逼逼：“我以往读书时一个人吃夜宵都能十分钟搞定一个炸鸡桶和一杯可乐……”
    “所以你才有胃病，布朗宁。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洛森抬头看看这一桌子的暴食，与对面制造菜肴的厨师。
    厨师回以森严的目光。
    ……洛森重新低头喝汤。
    【不要逼逼女友做的菜】，这是他自学徒时代便学会的卓越交往经验，要知道上一次他逼逼她的炖汤里连肉星都看不见，就被一串用魔法化成□□的洋葱皮连夜砸出了自己家（。）
    就算她干出“买一整桶炸鸡回来却只能忍受你当着她的面吃两小块”的奇事，也不能逼逼她，等她睡着再偷偷吃完吧——
    毕竟谁拿锅铲谁就是老板，洛森自己下厨给她弄食物时也会拒绝她“我想要小章鱼形状的香肠”“算了还是换成小兔子形状吧”“唔你觉得能不能切出两只熊耳朵”——等等风云变幻的幼稚要求。
    ……虽然最后，蜜糖宝宝的碟子里往往是小章鱼香肠、小兔子香肠与小熊香肠排排坐，还有一颗花瓣形煎鸡蛋躺在中间就是了。
    伟大的布朗宁只能在她拱他手臂变幻幼稚要求时保持基本的嘲讽表情，最终成果都是菜刀与煎锅动的手，和他没关系。
    想到这，洛森几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和她同居后的未来——被酸奶、果汁、乳酸菌盒压扁的碳酸汽水，一星期只能偷偷啃两三块的炸鸡，以及必须尽心尽力变着花样消耗她激情下厨后吃不完的剩饭剩菜——
    “布朗尼，这个给你吃。”
    ……还有消耗她不喜欢吃的吐司边、面包外壳与肉皮。
    说真的，他那天为什么要在旅馆请求和这个麻烦女人同居？嗯？他绝对是脑神经有什么异常了吧？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她穿围裙晃蝴蝶结的样子太可爱了。
    ……他也不会为了多看几眼就继续甘之若饴消耗剩饭剩菜的。
    洛森喝着汤，头也不抬地推过去一只碗，让安娜贝尔把撕开的吐司边与炸鸡皮丢进去。
    安娜贝尔一边用刀叉割下自己碟子里炸鸡腿的皮，一边抱怨：“果然只是个路边的快餐店，看看这些肥腻的油脂……布朗宁，说真的，这种没什么水平的炸鸡店，两块炸鸡就足够……”
    她的挑剔倒也不是毫无道理：洛森自己下厨的时候，安娜贝尔就能完完全全吃掉卤肉、炸鸡或烤猪蹄之类带有肉皮的肉食，因为洛森总能把这些食物的油腻感完完全全处理干净，让它们的口感变得又焦又香又多汁——
    为了照顾安娜贝尔，他甚至每次做这类肉食都会配好几道解腻的时蔬小菜，安娜贝尔最喜欢吃他烤猪蹄时会搭配的凉拌海蜇丝，酸酸甜甜还脆脆的，感觉老宅里的顶级厨师都做不出来。
    ……等等，说起来……
    “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烤猪蹄了，上次吃还是在泽奥西斯读书的时候呢，布朗宁。”
    洛森“哦”了一声：“离平安夜也就半个多月了，你只想吃烤猪蹄？我还以为你要预定苹果派和枫糖板栗布朗尼，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唔。
    “我可不可以都……”
    “不行。”
    “你就稍微多做……”
    “不行。”
    “……你最后还是会都给我做的吧？”
    蠢宝宝。
    明知故问。
    洛森瞥她一眼，拿过碗，开始给自己盛第三碗汤。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剩菜了：明天就弄鸡汤面条和面包丁炒鸡块吧。
    后天就杂蔬粥配面包……大后天继续鸡汤面条配面包……炸鸡全家桶倒是不怕剩，等今晚她睡着他就偷偷偷走吃掉……
    安娜贝尔处理掉了所有自己不爱吃的油腻鸡皮，然后撕着蒜香面包最中心那圈白白的内芯，配着汤一点点吃。
    并不知道对面勤俭节约的穷精已经把剩饭剩菜列出能变着花吃到一个星期之后的菜谱，她对这次晚餐非常满意——回来吃饭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既能确保布朗宁摄入均衡且卫生的营养，也能堂而皇之地继续撕面包吃，在餐厅斯威特法师可做不出这么粗鲁的行为。
    她想到这，抬起头试着说什么，就看见对面的洛森把盛放她不吃的边角料的那个小碗直接倒进自己的汤碗里，拿勺子随便搅了搅，然后开吃。
    安娜贝尔：“……”
    饲养一头布朗熊果然很方便，既能保暖又能提供抱抱给你玩，还可以毫无芥蒂地消灭你不吃的菜，哪怕它们混合在一起的形象真的很像猪食，味道也应该……接近于猪食。
    明明就是一个认真起来能创造许许多多美味的顶级厨师，但一点都不在乎他自己的味觉。
    养熊一头，后患无忧。
    ……他真好养啊。
    【安妮，不要磨磨蹭蹭的，赶紧刮刮桶底帮我把饭盒填满。】
    太好养了，也太蠢了。
    会不会随便哪个在腰上系漂亮蝴蝶结的围裙女孩都能把他勾回家抱抱啊？
    那不行。
    想到这，安娜贝尔不禁主动伸出筷子，把那根洛森之前试图吃的炸鸡腿放进他碟子里。
    洛森一愣，然后他抬头冲她笑了笑。
    安娜贝尔：“……我公寓冰箱里有无糖可乐和吸管。”
    “嗯？不用了，今天不用饮料，你炖了这么多的补汤。”
    安娜贝尔决定饭后再给他削个苹果，弄个沙拉什么的。
    这不是心软，也不是诱哄，更不是暗搓搓贿赂布朗熊防止他被其他漂亮小姐姐抱走。
    布朗宁法师不知道自己因为消灭剩饭的姿态过于憨直，在女朋友心里成为了一头只会呆坐在橱窗里冲每个漂亮姐姐展示温暖抱抱的玩具熊，他一边啃鸡腿一边问：
    “明天你还去法师塔吗？”
    安娜贝尔的汤勺险些碰到碗壁：“……嗯？什么？”
    “明天。你还去法师塔吗？”
    “哦。当然，明天是工作日，我还想去七层的魔法元素展览那儿查找一点东西。以便……你知道的，布朗宁。你呢？你不去？”
    “不去，我请假了，明天和德鲁拉根约了□□。蜜糖宝宝，下午时你听见我们在通联络喇叭。”
    “……说的是。你记得注意安全，不要莽撞……”
    “放心。所以，你打算几点去法师塔？”
    “几点？呃，就平常上班的时间吧。”
    她平常上班的时间。
    那就是六点十分出家门，步行穿过整座城市，七点四十五通过飞行魔法到达法师塔底部。
    现在是七点整，等他们俩吃完要到七点半，再帮她收拾厨房，等她处理家族文件的话……
    蠢宝宝要十一点才能从“公务”里腾出空来。
    洛森算了算，然后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需要回答：你就不能翘班一天吗，蜜糖宝宝？”
    安娜贝尔奇怪地说：“为什么要翘班，一个称职的新手法师不能翘班，而之前和你荒废的那个假期已经落下了我许多的进度……哦。”
    她说最后那个“哦”的时候，语气陡然变了。
    “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那个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安娜贝尔涨红了脸，汤勺在碗里碰出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噪音。
    最终，就在洛森以为她会支支吾吾扭过头，妥协说“ok”的时候，安娜贝尔小小声开口了。
    “抱歉……但我这边公寓的卧室真的很……小……床垫也……而且，附近没有卖那个的药店……所以，还是改天……”
    洛森诧异地打断她：“这和你的卧室床垫有什么关系？我想邀请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逛逛家具，再正式帮你搬家。与德鲁拉根的见面我二十分钟就能搞定，一整天都会空余，正好用来处理我们的同居。”
    安娜贝尔：“……”
    “呃，你该不会以为我的意思是……”
    “闭嘴……”
    “所以你以为是那个意思……”
    “闭嘴！闭嘴！”
    她以为是那个意思。
    布朗宁法师忍不住想笑，但他敏锐察觉到对方通红的脸颊下正逐渐酝酿的杀气——如果真的笑出声，大概会被她用汤勺杀死。
    他赶紧匆匆咳嗽几声，狼狈低头，把笑声压回去。
    “好，既然你明天要忙，那我吃完饭就回公寓，算作约会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