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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如画

      八月三号,周三,小雨。
    虽说理该已出了梅雨季,但清州的天却常常是阴测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屋檐之上,叮叮咚咚的,好似自然的乐章。
    若是换做过去的我,每日这般下雨,必会感到烦闷,但不知何时开始,我却喜欢上了这样的雨,或许就像这里的生活般,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影响着我。
    “听雨声,赏雨。”过道上,我与老人静静的坐着,胡老喝了口茶,眯着眼说道。
    我很享受这般的闲适,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偶尔想想一些无聊的事,笑一笑,便又是好心情。
    我的病略微好转,起码每日发病的次数只有一次了,虽说痛不欲生,但渐渐的也习惯了,自从暑假开始之后,我发病时,飞儿便也陪在一旁,小手抓着我的衣角,脸上满是担忧,直到我疼痛结束,她便会抢着接过四姨手中的湿毛巾,认真的跟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虽说动作很生疏,常常弄得我哭笑不得。
    “爷爷,该怎么治笨叔叔的病?”
    “呵呵,读完这本医经,你便知道了。”胡老笑眯眯的抚摸着飞儿的头。飞儿答应了一声,接过那本厚厚的医书翻阅起来,这本书我曾借来看过,晦涩难懂,才翻了几页便丢在了一旁,飞儿以前也不愿读这书,此刻却是看得极为认真,只是渐渐的,又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飞儿,看得懂吗?”我从后堂走出,笑着问道。
    飞儿撅着小嘴,哼了一声,“我比笨叔叔聪明多了,自然是看得懂的。”这般说着她继续低头看去,不多时,两只小手却是抓抓放放,看起来颇为不耐。
    我和胡老交换了个眼神,胡老宠溺的抚摸着小外孙女的头。
    若是换做平常的规矩,自家的产业理当有长子继承,不是长子,也该有儿子继承,可在这胡家,却没了这规矩,胡老看着四姨忙进忙出,眼神中很是欣慰。
    我与他关系熟络之后,说的话语便也多了,他曾问过我的一些事情,我也没多做隐瞒,挑选了些许他大概能够接受的说与他听,虽眉头微皱,但老人也知道我是有些奇门本事之人。
    每每谈及这古月堂的传承时,胡老总是会和和气气的说着:“哪有那么多规矩,老夫能把这祖宗传下的基业传下去,便对得起祖宗了。”
    “那……胡老你是打算让飞儿长大了继续接这班吗,可她……毕竟不姓胡。”我知道一些老辈之人对这些事情看得极重,此时说出,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胡老摆了摆手,“姓胡姓方又有何妨,飞儿体内一样流着我胡家的血,只要这样便够了。”他这般说着,表情上却又多了些东西,我读不懂,读不透。
    我曾几次询问过,老者找我来是有什么麻烦。胡老只是笑笑,端起茶杯笑着说:“无妨,此事不急,带你病好之后再谈。”
    每每听到这句,我心中总是暖暖的,也曾急切的再次发问过,老人看着我认真的模样,只是摇头,微笑着说:“病好了再说,莫要逞强,莫要逞强。”
    有时候我睡在床榻上之时,也会在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陈姐安排的,她知道我心中有疾,故意骗我来到这里,这平静的小医馆,感受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心中的伤痕也渐渐愈合。
    我已很少想起那些人,那些事,有时想起,除了轻轻一叹,也没有那般透骨的痛。
    手机一直关机着,不知是心头莫名的情绪还是想要躲避什么,或者是眷恋着这里的安静,我至今未曾打开,我也明白,若是真的有事,陈姐也能联系上我。
    同时我也明白,以我现在这个身子……即使有事我也帮不上任何忙……
    拍穴法也在习练,胡老看过几次,问过些许问题,眼神中似乎隐有深意,虽没明说,但看着我习练时的神情却是专注。
    力道却是再增加,但每每发病之后,全身疲软,所有的力气便又会被吞噬一空,周而复始,仿佛日出日落,我也习惯了。
    真元力却未曾增加,混元漩涡空荡荡的,空的令人心生恐惧,但在这里待久了,却也不再注意这些。
    有时我在想,若是换做我,生在这户人家,该有多好,没有太多精彩纷呈的故事,每日只是淡淡的寻常事,安逸,恬静。
    老人听我说起这事,呵呵直笑,“年轻人,你这是提前养老了啊。”我摸摸头,也跟着笑。
    端着药材路过的四姨听到后,说道:“若你喜欢,就在此常住下去,并作一家人又有何不可。”
    胡老听后直点头,我听后心中暖暖的,连忙侧头,险些哭出声来。
    这时飞子跑过,趴在我膝盖上歪头看我,一双大眼睛眨来眨去,良久,终说出一句话:“笨叔叔眼红红,要哭了,羞羞羞,飞儿都不哭了。”说着便又如穿堂风般跑了出去,远远的听到啪的一声,她绊倒摔在地上,正欲过去搀扶,她却又站起身来,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哭,踢踢踏踏的又跑走了。
    我曾向胡老打听那个叫做蝴蝶,以及这个名字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胡老听后,捂着手中的茶壶,眼神迷离,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去的种种,良久,他摇摇头,笑着摇摇头。
    陈姐是神秘的,究竟有多神秘,我也不清楚,胡老认得她,甚至知道她叫蝴蝶,但隐隐的我猜测在胡老心中,那个叫蝴蝶的女子也应当是神秘的……
    胡老的医术有多高,我心中也没过大概,只知道在这里居住的这段时间,时常有年岁相当的老人过来,或是叙旧,或是问诊,表情俱是热切,想必是多年的老友,提及过去种种,俱是不停点头。
    这些人中,有人是坐着豪车来的,有人是由许多人陪同来的,那些陪伴之人模样神气都是不凡,却被那些老者挥一挥手打发到后头,由四姨领着喝茶去了。
    客人来了,我曾起身想要暂避,却被胡老伸手制止,递过来的眼神中带着笑意,我也笑了笑,就坐在边上,也不多说话,静静的听着他们细碎的聊天。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能够猜测出那些老人的身份,往往都是很有来头的。另外也有些地方让我隐隐猜出了胡老的不凡。
    后院的围墙,打开门后便可以看到那叫做“清平湖”的湖泊,这清平湖是清州十景之一,湖水曼曼青青,岸边杨柳成荫,极为柔美,远处隐隐能看到些许古建筑,亭台水榭,俱是令人向往之所。
    能在这清平湖畔保持这么大规模的宅子,胡老的关系可不简单……
    也曾见过在警卫护卫下前来问诊的老人,生的虽和善,眉眼间却有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显然是惯居上位之人。两位老人却是昔日好友,热切的劲头甚至有如年轻的朋友。
    听着那老者洪钟般的声音,心中猜测他是哪位大人物。
    胡老有午睡的习惯,往往午后一点半后会在房中休憩,渐渐的,我也被带着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但我的睡眠极浅,往往睡不了多久。
    这日,外头又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午睡过后,正是精神头十足的时候,走出房间,向外慢悠悠的走着。
    走到胡老房前时却停住了脚步,胡老门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曼妙的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罗裙,瀑布般柔顺的长发在头上挽了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
    她坐在竹椅上,双腿斜斜的支在地上,那双白皙的小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淡淡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雨声。
    她的眉眼极为细致,刘海齐齐的,唇口淡红,鼻子小巧精致,那双眼睛却是透亮透亮。如果说以前我看到书上写的什么肤如凝脂会不屑一顾的话,此刻我才知道这句成语并非虚言,她便是最好的证据……
    我被这份美所震撼,呆呆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的侧颜,伴着那檐角处滴落的水线,听着那窸窸窣窣雨水击打在叶片上的声响,如画般美丽的情景,仿佛是从古代仕女图中走出的少女,迷了方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
    少女转过头,望向我这边,看到我在看她,略略有些羞涩,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算作打过招呼。那眼中清亮的神采让我沉醉其中。我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由的说了一句:“胡老在午睡,你可能要等很久。”
    她答道:“我晓得的。”声音懦懦的,轻轻的,如这细密的小雨般。
    那一下午,我出出进进,好多次,只为了路过之时,多看上那少女一眼。
    “笨叔叔怪怪的。”飞儿喝着水,小声嘀咕着。四姨微微笑着,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有些人有些景,并不需要太过靠近,去触摸到才算见得。起码她就不是,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那精致绝伦的一张侧脸,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大抵上便足够了。
    那天胡老睡了很久……而我,走了好多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