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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暗涌(1)

      第59章 暗涌(1)
    在一片混乱之中,炽风从那个黑暗的帐篷里探身出来,一扬手,把带血的匕首丢到了一边。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眼前互相厮杀着的双方士兵。他的脸上沾了不少血,却依然带着惯常的平静的笑容。
    前一刻还互相谈笑着,下一刻便是兵戎相见,这些士兵在渐渐与新来的伙伴互相熟悉,可以开始和对方诉一诉兵役的辛苦,聊一聊各自所思念的人和事的时候,这些人却忽然对他们拔出了刀。许多人在死的时候都不能明白,为什么身边那个刚刚还对着他微笑的人,下一秒却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想要把他的的生命结束。
    这真是一件滑稽的事情啊,就像这场战争本身。
    炽风这样想着,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不忍地偏过了头。
    这场混乱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永陵王从帐篷里出来,登上一处高出,高举着手中的一大串头颅,“你们主子的人头都在我的手上,放下武器吧!”
    响亮而狂喜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
    这一场动乱持续了一整个晚上,早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在一夜之间,永陵王和炽风就将包括永靖王之内的所有藩王杀死在了大营之内,而驻守在营地外的将领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开始便死伤了大半。各路藩王王的士兵早已对这场战争厌倦了,所以在他们看到手中高举着他们首领首级的永陵王的时候,都迅速地放下了武器。
    头领一死,各王所带领的士兵大多数都归到了永陵王的麾下,少数不愿归降的被斩杀当场,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反叛军大营变成一个修罗场,烧尸埋尸也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就在这一天之间,整个纷乱的局势突然变得简单,原本七拼八凑的藩王联军一朝瓦解,军旗易主,军队却变得空前的强大和统一。叛军的统领者只剩下一个,那便是永陵王。
    而这一切,苍辽是不知情的,此刻他所苦恼的是另外的事情。
    窗外不断有飞鸟的身影掠过,而在更远处,是在视线里朦朦胧胧的落雾森林。
    年轻的帝王单手抓着窗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却不自觉地听到窗台的木料在他渐渐收紧的手掌中发出一阵爆裂的声音。
    虽然天气依然冷着,但是鸟儿们已经开始从落雾森林里飞回来了,王城所在的中央平原又将迎来一个新的春天,所有的草木又将恢复原本的生机。可是,有些东西恐怕已经在这个冬天里改变,永远都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真的,该相信你吗?”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他的身后,是那个他许多年没有再见,却日思夜想的少女。
    那一日,殇冰郡主冒冒失失地跑向王城,幸好正在城楼上巡察的苍辽在时隔多年后依然认出了这个冒失的女孩,阻止了所有正在瞄准她的弓箭,才生生阻止了一场悲剧地发生。
    这一些,苍辽此刻想起来,还不住地冒冷汗。这个冒失的郡主居然在战乱中独自一人从东湖跑到王城来,一路上处处硝烟,每一处,都足以要她的命啊。
    洗去了一脸风尘,殇冰的脸庞依然白皙清丽,却洗不去一脸的疲惫。那天晚上殇冰骑着小懒连夜跑出了永陵王的地界,第二天在附近的镇子上买了衣服和干粮,便一刻不停地随着小懒往王城的方向赶来了。而小懒把她带到落雾森林之后,她又自己一个人沿路摸索着找到了王城。
    对于一个从未单独出过门的女孩子来说,无论是餐风饮露还是长途奔袭,这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支撑着她一路走来。而当她最终到达王城,见到了很多年没有再见的苍辽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始不安起来。
    当年的小男孩已经成长,成为了一个利剑一般的帝王,有着和炽风截然不同的,棱角分明的脸。而且他记得她,第一眼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又过了许久,苍辽才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冰儿,不要怕,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在殇冰的愕然中,苍辽笑了笑,补充道:“我小时候不是承诺过吗?要保护你,要替你教训你爹爹……呵呵,我还记得的。”
    原来即使在这么多年之后,这个少年依然记得当初的承诺,即使在他成了国王之后也是,即使在他自己身处在这样的困境只中也是。
    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她微微欠了欠身,嫣然一笑,她想向眼前的君王道谢,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句话,“苍辽,无论最后会如何,你可不可以饶炽风不死?”
    沉默了一下,意识到气氛的冰冷,殇冰又怯生生地补充道:“无论……你们其中的谁都好,我都不愿意你们受伤。”
    站在窗前的君王没有回答,他逆着日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窗外,又是飞鸟鸣叫的声音,春天很快便会来了吧,只是有些曾经以为已经坚不可摧的东西已经在某个时刻悄悄地改变。
    像是原本光滑洁白的表面上刻下的一道裂痕。
    那道裂痕,在谁的心中?
    夜。永陵王和炽风相对着坐在帐篷里,空气中是糜烂的酒香。
    永陵王亲自为坐在他对面的人斟满酒,举杯,“贤婿,事情能进行得如此顺利,都是你的功劳啊。”
    炽风淡淡地笑了笑,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美酒顺着他的喉咙慢慢地流入胸腔,微呛。仰头喝酒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帐篷各个角落——都是一些干净而华美的装饰品。昨夜,他在这一顶帐篷里参与过一场屠杀,那些四溅的鲜血和痛苦的惨叫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还可以回忆起来。而昨夜之后,在永陵王的要求下,这一顶帐篷被重新清洗和装饰过,现在已经丝毫没有留下任何昨夜的痕迹了。所有的血迹都被抹去,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吐的血腥气味此刻也被酒香代替,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战争便是如此吧,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快乐,然后痛苦会被迅速地忘记,成功的一方必定不会想要记得它。然而一切都是对等的,得到快乐,必会催生痛苦,只是承受的双方不同而已。
    炽风这样想着,看着手中空空的酒杯微微苦笑。
    永陵王见他一杯饮尽,又为他倒满了酒,炽风把美酒端到眼前,盯着酒杯中自己的脸,有些出神。恍惚间,他仿佛在杯中黑洞洞的水面上看到了一抹深深的血红色,这让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眼睛。
    他还是很清楚地记得昨天夜里灯熄灭的那一霎那,自己心中满溢的那些强烈的杀意,像是一只潜伏在他身体里生长了千万年的魔兽,让他从听到第一声匕首刺破血肉的响声时,便再也无法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