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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谁在捣鬼

      深夜,皇宫某处——
    角楼上方月亮露出半圆,如落银霜的琉璃瓦屋檐上坐了一道白色翩然的身影。
    少时,角楼下方的暗影中传出来一记男子的轻音:
    “你深夜来皇宫不穿夜行衣,反而落得一身洁白,就不怕被人发现当作刺客拿了?”
    话虽这样说,从暗影里投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无比的羡慕和惊艳。
    此刻,皎月光华罩在角楼那一袭白衣之上,如轻纱般的朦胧,为他平添一重仙幻的神秘与洒脱。脸上,花纹繁琐的银质面具遮盖了他的半张脸,只看到他淡抿的薄唇正微微上扬。
    “哼!可笑……”
    角楼上的白衣公子放声漫笑,语气是十足的凉薄与不屑。精致的面具迎着月光散射出金属特有的光泽,寒冷、犀利。
    “天下间能抓得住我陆浅歌的武功高手,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角楼下,隐在暗影里的声音顿了顿,并不想与傲慢的他做过多争辩,随后又问:
    “这次你来见我,可带了什么消息吗?”
    “今晚我在清风寺偶遇一件趣事,你们西厂的人遭东厂算计,下场有些不堪啊……”
    回想自己亲眼目睹的滑稽场面时,那白衣公子不禁失笑,凛凛之声极是悦耳,被一阵吹来的微虛夜风卷起,带去了无边无垠的沉月夜远空。
    “哦?然后呢?”暗影中的声音听后起了兴致。
    “然后,我在西厂的人身上略做了手脚,相信不出一日,京城四处皆会知晓东西两厂提督不和,那两个阉人的仇……算是结死了!”
    白衣公子俯看夜雾笼罩下的红墙围城,语气无比轻松的陈述着。暴露在面具外面的一对紫眸透出两道精芒,丝丝冷意暗含其中。
    “做得好,陆公子。”暗影里的发出两声击掌,对他由衷的赞叹。
    东厂行事一向专横跋扈,把持大羿朝政由来已久。西厂后建,表面是为协助东厂办案,共同缉拿对国不忠之佞臣,实则为制衡东厂的权势。
    若是两厂提督不和,相互争权斗法必有一伤。又或者,会两败俱伤……
    “眼下,还是先以保全东厂为先!”
    暗自揣度,暗影中的男子重新抬头望向角楼上面姓陆的白衣公子,语气似是告诫。
    “为何?”白衣公子微微转头,漫不经心看向角楼下方。
    “东厂提督身上负有太多秘密,况且,他目前对我有用。”黑影中传出来的回答果断干脆。
    白衣公子若有所思,安静一刻之后抬头,将视野放得更远:“你知那东厂提督可有妻妾?”突然,他对暗影问得不着边际。
    那边声音一顿,随即嗤笑:
    “他一个净了身的太监要妻妾何用?目前,都还没听说他找了对食。你为何如此问?”
    听不到白衣公子再答,只见他在琉璃瓦上起身,屹立在半月下的身姿矫健而挺拔。
    他正静静回味在抱月楼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确实有趣啊!一个花样年纪的小姑娘甘愿女扮男装留在东厂陪伴一个阉人,又是非妻非妾的……
    不过,还是昨夜穿回女装的模样最好看——
    品味间,白衣公子不觉唇畔浅动,桀黠笑弧在月色下披着莹莹光泽。
    “你要走了吗?”暗影中的声音见状道:“代我向闻人前辈问安。”
    “嗯!你在皇宫自己小心,后会有期。”声音未消,白衣公子已腾身飞起,在夜空中伶俐的转身,划出一条饱满的白色圆弧后,身影旋即消失在对面宫殿的屋顶。
    ——
    顾云汐坐在妆台前,傻傻的看着菱花镜中妆容未卸的精致面容。细眉小脸,一双杏核眼眸水光潋滟,粉润的嘴唇已被督主吻到红肿,晶莹之中透出别样的韵度。
    督主刚刚吻了她,嘴对嘴——
    第一次被男子拥吻,感受双唇的接触,这经历叫她激动到难以入眠。
    那种唇齿相互碰触的瞬间,柔软而湿漉的奇异感觉让顾云汐至今想来,心房都会颤巍巍的泛起一股麻酥微痒感觉。
    她必须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督主。他长相俊美,对她又是那么温柔,搂她抱她甚至是亲她,都不会让她生出丝毫的反感与抗拒。
    她喜欢督主!即使他净了身,身体上的残缺似乎并不会影响到她对他的好感。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别人当成废物、赔钱的药罐子,没人疼她、关心她。顾妈妈的一切心思都在姿色出众的顾云瑾的身上,凡是顾云瑾想要的东西只需动动嘴,她立马就会弄过来送到她的眼前。
    而她顾云汐,只能躲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为了少受磋磨,她必须学得温顺、乖巧。学会甘心认命,学会做顾云瑾的陪衬,学会拼命的找事做,学会证明自己和正常人没有分别——
    督主,是第一个肯对她温柔以待的男子——
    许是自己遇人不多,因而她会格外珍惜他的好,珍惜他对自己倾注的温柔。只要捧着这份温柔,她就已经知足。
    明知他不是真的男人,如别人口中所说“不能生儿育女”,可她不在乎。她想要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陪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东西。
    她想,男女的情爱也不过如此,平淡却也甜蜜的相依相偎,白头到老……
    不记得自己何时入睡的,恍是上床没多久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和督主甜蜜的相拥,他对她倾诉衷肠,头渐渐倾下来。正要吻她时顾云瑶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直指督主破口大骂,随后又扯住她不放,声泪俱下质问她为何弃她不顾,为什么会喜欢逼迫她的仇人。
    顾云汐觉得心里面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得闷痛一片,呜咽着一遍又一遍祈求大姐的原谅,向她承认自己非常非常喜欢督主,求她理解,求她成全。
    再一转身,督主已经远去,湛青的背影气势决厉。她张嘴喊他,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只得哭着拼命在后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顾云汐一觉惊醒,外面的天依旧黑沉沉的。躺在床上,她的心情瞬间跌进谷底。
    光沉浸在甜蜜的情爱里了,怎么就忘记大姐顾云瑶了呢?
    这梦就像是某种启示。如若在某天真的遇到大姐,让她得知自己的妹妹喜欢上曾经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她的妹妹了吧!
    越是联想心里越是难过,恍惚一刻,顾云汐又睡着了……
    冷青堂早起换上崭新的提督官服,今天是他惯例去东厂校场检阅番队的日子。
    早膳那时听不到顾云汐这屋的动静,冷青堂猜想她还在睡着,就没让伺候的孙秉惊动她。
    出门前他不放心,走到顾云汐的屋前想进去看她。昨晚的月夜太过美好,令他生出难以抑制的冲动,抱住她狂吻一气,不晓得纯情的小丫头这会儿是不是害羞得紧,不敢出屋露面了。
    冷青堂对昨晚的意外倒没觉不妥,横竖自己是真心喜欢她,就算年级和她足足相差了十二岁,这样的差距反而让他萌发出想要加倍疼惜她、爱护她的渴望。
    站在房门前听了听,里面没动静。轻轻推推门,她居然没上门栓。
    这种情况她应该是早醒了吧,现在又在屋里干嘛呢?
    带着几分好奇,冷青堂轻手轻脚走进屋子里。
    小丫头脸向外侧卧着睡得正香,满头青丝铺撒在枕边有如乌亮的绸缎。被子被蹬掉了一大截,裹着亵衣的一半身子露在被子外面,曲线起伏分明、玲珑有致。一只精巧的玉足搭在床沿边,有如雕琢的羊脂玉,嫩白细腻,极是诱人。
    冷青堂来到床畔,深深的看着熟睡的她。
    明知自己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明知前途未卜、无法把握的命运正推着自己向前直行,可就是这样一个水晶般清澈晶莹的小姑娘,怎么就这样叫他割舍不下?
    冷青堂弯了腰,伸出素白的五指捧起那只陈在空气里笋白冰凉的脚丫,轻轻裹进了被子。
    睫毛动了两动,顾云汐被身上异样的感觉弄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她看到床边有道挺拔的湛青人影,正在帮她盖好被子。
    督主……
    知道是他,顾云汐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呼吸间鼻腔里却满是他身上的冷香气息。
    冷青堂干脆坐到床边,眉眼蓄着迷人的笑意,声音无比柔溺:
    “不知你还睡着,吵到你了。”
    “督主……”
    顾云汐确实没有完全清醒,慵慵的一声呢喃,正要坐起的刹那想起昨夜里被他拥吻的事。
    莹白的小脸“刷”飞起两片桃红,她拽起被子飞快蒙住整个脑袋。
    冷青堂笑着伸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被子从她头上拉下来。顿时,那张粉润水灵的桃花脸重新跃入了他的眼底。
    她似醒非醒的杏核眼里正被一层迷蒙的雾色覆盖,整个人躺在床上显得既羞涩又慌乱,看得冷青堂又是几分心动,不禁把她拦腰抱起来拥进怀里,又在她身上裹上被子。
    “昨天何时睡得的?都忘记锁门了。”指腹在顾云汐的小下巴上轻轻摩挲,他笑问,宠溺的用侧脸蹭蹭她的头。
    “我也不知道,总之感觉没躺下多会儿天就亮了……”
    她边答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五官,回忆全是昨夜那场足以撕心的梦境。
    里面,那道清冷背影的主人,如今正真实的坐在她的眼前,对她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督主!”
    顾云汐突然使劲向他怀中扑了扑,不知羞的弯起玉臂勾住他的颈子,小脸浮现一丝伤感。
    “怎么了?”他一愣,很少见她主动撒娇,瞬间心像是被融化掉了,双臂只顾稳稳的抱着她。
    “督主!”依偎在他的怀里,又是酸声的呼唤。
    “我在这呢!丫头,你今天是怎么了?”他低头,温柔的问她。
    “做梦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和我说说。”
    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用力摇,说话口吻坚定而认真:
    “不,不能说。听人讲,噩梦一旦说出来就会变真。督主,我怕!”
    她怕日后的某天里,他真会对她毫无感情的转身,弃她而去。
    “傻丫头……”冷青堂轻嗤,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别怕,凡事有我。”
    这话使顾云汐定了心神,眸光大盛,抬起头复看向他。
    督主的容貌真是俊美无俦,性子偏是对她柔暖的要命。每次他对着她轻缓的说话,都会听得她心头微颤。
    被他这样放在心尖上宠着、捧在双手里疼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冷青堂俯下身子,将顾云汐平放到床上。
    “今儿个我要去校场,晌午前回来。你再睡一觉,等我一起用午膳。”
    “嗯。”
    她听话的对他点头,有些不舍的注视督主走出去,轻轻闭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