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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她才是屠暮雪

      许是周遭气氛太过清冷尴尬,赵安察觉到,逐的拱手,对闵氏夫妻笑得温润:
    “听闻国公爷与夫人今日离京,裕主子求了圣恩出宫,特意前来相送……”
    夫妻两人眸现欣喜,又要跪地谢恩,被顾云瑶拦住。
    颂琴指挥两名宫婢手托锦盒上前,清浅道:
    “这是娘娘赠与国公爷与夫人的礼品,青锋宝剑配英雄,国公爷当之无愧。另一盒里的血燕窝与白参最是滋补,还望夫人笑纳。”
    夫妻二人又是一阵谢恩,揖手躬身的好不忙活。
    闵瑞命侍从接过礼盒,眼望顾云瑶端庄昳丽,水滟的眸光在闵刑氏的脸上流转徘徊,即刻意识到什么,不禁内心盛满喜悦。
    被顾云瑶久久的注视,闵刑氏感到受宠若惊,双目弥出点点水光,眼睛快速的眨动多下,摆出愉悦的笑脸道:
    “娘娘如今怀有身孕,万事需要仔细,春时未至天寒地冻,切莫着凉。”
    顾云瑶认真的点头,两眸也跟着泛红,缓声说:
    “前阵子您每日差人送进宫的补汤本宫尝过了,味道极是鲜美。还有……那些小孩子的衣帽针角绣工甚好,本宫在这儿代替未出世的皇儿谢过您的一番心意,只是您的身子才好,不可太过操劳。”
    顾云瑶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句句都在表达对眼前妇人的体恤,与先前灵鸣台那时对天诅咒发誓的样貌大相径庭。
    闵刑氏呆呆的看着女儿,顷刻百感交集的心绪化作绵绵泪迹,沾染了衣襟。
    “好、好,随着带进宫的几副补汤配方出自家乡,娘娘若是喜欢便可叫人照方煲制……”
    擦了擦脸,闵刑氏又说:
    “这次臣妾随王爷回到桂平,会择一风水宝地为花乳娘筑建祠堂。她是闵家的恩人,牌位理应受闵家后代奉养。”
    顾云瑶一时眸光大盛,唇瓣颤颤巍巍,似有什么堵在了嗓眼,犹疑翻滚一刻,终的破喉而出,轻袅袅的落在妇人的耳廓:
    “母亲。”
    时间好似永远停在了这个时刻。
    冷风吹过,周遭安寂,官道旁几人身形如止,纹丝不动。
    闵刑氏讶然挑扬起湿漉漉的眼帘,热泪淌得更为凶猛,哽声道:
    “娘娘……您、您方才……唤臣妾什么?”
    “母亲!”
    顾云瑶放声复唤,在双亲面前凄然下跪: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
    “娘娘!”
    夫妻两个同时去扶,不约而同,三双眼皆是泪水横流。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正是闵刑氏的真诚悔过与孜孜努力,化解了顾云瑶心底冰封多年的固结。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闵刑氏最是激动。
    她久已期盼得到女儿的原谅、亲耳听她再喊自己一声“娘亲”,如今就在自己即将远离京城的时刻,实现了夙愿。
    情绪释放过后,时辰已不早,街上行人渐多,全被禁军截在官道的东西两口,不得放入。
    眼见不便再作耽搁,闵氏夫妻反复叮嘱顾云瑶好好休养,并约定来年春暖花开再入京城探望,才在她依依惜别的目视中上车,踏上返回东清驻地的长路。
    ……
    皇宫——
    午膳时辰未到,永宁宫大殿门窗紧闭,光源昏暗处万玉瑶、万礼与明澜三人围桌,正在低语秘议着什么。
    桌上陈有两张铺开的羊皮,外表观之两者并无半分差异。
    今日明澜与万礼同入永宁宫,为的便是当场辨识昆篁岛图的真假,将真实的宝图献予帝君邀功。
    两张羊皮的表面所绘俱为威海东南领域昆篁岛的地貌图,其形状、线条走向一般无二。
    万玉瑶吩咐明澜秉烛,自己则拈着金丝珐琅孔雀开屏扩大镜在两幅图上之间细看多时,也没查出端倪来。
    “弟弟,既然雷焕已将真图的奥秘告与你知,你即刻演示给本宫瞧瞧。”
    她非是不信雷焕,他千里迢迢远度重洋来到大羿献图,对于有关宝图的一切理当实言相告。
    然冷青堂与明澜之间的赌约却叫她匪夷所思。
    冷青堂是何人物,难道他不知东厂两番队与一府宅相比,究竟孰轻孰重。若然雷焕的图是真,他冷青堂怎能甘心赔上东厂两番?
    万礼则是满脸不在乎,伸手端起桌上的一碗食醋,慢慢的撒遍整张羊皮。很快,在昆岛地貌图上便现出了另一片暗红色的纹络。
    万玉瑶与明澜眸现震惊,噤声看着万礼将剩下的半碗食醋撒在明澜手边的羊皮上。
    同样,那图上也显现出了清晰的红色描线。
    明澜皱眉咂舌,细声道:
    “这般看来,也不能证明微臣带来的图是假啊……”
    万礼挑眼剐向他,哂笑:
    “你懂什么?把蜡烛凑近些!”
    明澜听话照做,秉烛靠近万礼。
    万礼两手扯住羊皮两侧,让它与蜡烛细微的火苗相隔一段距离,小心的烤过。
    不多时羊皮上方就有迷离的白烟升起,带着醋香四溢。
    接着,羊皮的中央,两道蜿蜒红线交叉出现倒三角的位置现出一红点,旁边标注了两三奇怪的符号。
    “就是它了!”
    万礼鹰眸咄咄,锐利的眼底闪过几分兴奋夺目的光辉,羊皮挥手甩到桌案上,斜睨明澜得意的扬起邪俊的白脸:
    “看看,本侯就说嘛,冷青堂是在毁你呢!他的东厂又不是头回陷害西厂,你居然信他?这下行了,你踏实等着接受他的两番人马吧!”
    明澜窃喜,兰花五指掩嘴媚笑。
    万玉瑶容色沉沉依旧感到哪里不妥,歪头沉思半刻,吩咐:
    “弟弟,你还是再将明澜拿来的图烧烧看,若无标记,本宫方才放心。”
    万礼眉梢紧拢,不耐道:
    “长姐未免太过小心了,您可知我在雷焕身上花了多少金银和心思才问出此秘密来?雷焕讲得明白,图分阴阳,明澜那份阴图,正是宏尊为防意外专门绘制的假图。您不信他雷焕,难道还不信我?”
    万玉瑶凛面:“叫你做你便做来!”
    “是、是!”
    万礼内心老大不乐意却不敢再驳长姐的命令,蔫头耷脑托起明澜那头的湿羊皮,重复刚刚的动作。
    然而这次,结果令他陡然震惊。
    万玉瑶转看万礼,不禁嗤面摇头:
    “弟弟,你终是不了解冷青堂啊!”
    明澜沉默不语,向图上认真观看后骤然开口:
    “娘娘、侯爷,请看这里……这里红标显示之处与侯爷所献宝图的不同!”
    姐弟两个闻声凑近,对此两图果然有所找到不同:
    明澜带来的岛图上,包围了指明昆篁地宫位置的朱红标记,那两道交叉红线乃呈现一正三角的形状,这就与另一张岛图上红标处的倒三角状红线,截然相反。
    万玉瑶眯眸陷入沉思,万礼看见心生不爽,知她仍是相信了冷青堂,便气冲冲的将手中羊皮甩向明澜,低吼:
    “既然冷青堂非说你这图是真,你便退给他去,叫他自己去向万岁爷献图吧!”
    明澜接过羊皮,转目看向皇贵妃,表情很是为难。
    万玉瑶眸光低垂,忽的拍手:
    “罢了,就依万礼所说。明澜你将这图交给冷青堂,让他早日献给皇上……”
    一旁万礼接话:
    “他那头一旦献图,本侯随后跟上,将真图献于皇上。到时候就让他安冷青堂个欺君罔上之罪,本侯便看他东厂提督能够坚挺到何时!”
    万玉瑶目光幽沉视向万礼,心有不悦却没说话。
    她寄情冷青堂不假,可他几次三番对付万家,一天前又从宫里亲自带走了屠暮雪,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得不到,便毁掉,这次的她居然不想阻止万礼。
    明澜这刻突然想到什么,桃花眸闪过两道精芒,倏然道:
    “娘娘,这次微臣入宫还带来一人,相信对于除掉东厂那位,此人多少会有用处。”
    万玉瑶挑声:“谁啊?”
    明澜面朝殿门对空击掌。
    门开,有小太监带领一人过来,看她裙摆飞扬、姿态窈窕细步轻灵,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
    她外罩一梅花广绣棉斗篷,头上风帽将整张脸遮去大半,进殿立于人前,只露一抹晶莹粉红的樱唇在外,似勾非勾间蓄着妖娆的笑弧。
    明澜发话:
    “娘娘与侯爷在此,还不快快除帽。”
    女子按照吩咐去做,即刻露出精致动人的脸孔。
    万礼看得神色一震,目光直直像被吸了魂魄。万玉瑶心底骤然翻起一股酸意,只耐性问:
    “你是何人?”
    那女子“扑通”跪倒在地,颔首悠扬莞尔答:
    “回娘娘,小女子……闺名屠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