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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的小锦鲤 第29节

      他想象着阮秋色用清亮的嗓音,唤他的单名“舒”字,就觉得心下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而我,要叫你秋秋。”贺兰舒眼里满含笑意,在阮秋色反应过来之前先举起了酒杯:“敬秋秋。”
    他声音清澈悦耳,“秋秋”两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倒不觉得哪里油滑不适,只是多了许多亲近。
    阮秋色虽被那句“秋秋”震得心里一麻,但看他主动举杯,也赶紧顺坡下驴:“敬贺兰。”
    推杯换盏过了几旬,一坛酒见了底,羊肉也吃得差不多了。阮秋色瞧见贺兰舒面颊已经染上了几许微红,便趁热打铁地继续给他倒酒,一边倒,一边状若无意地说了句:“公子的口音里好像有些江南的味道,跟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不大一样。”
    贺兰舒轻笑一声:“秋秋好耳力。我儿时在江阴祖宅待了许多年,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口音,却瞒不过你。”
    阮秋色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小和……父亲,走南闯北的,到一个地方总爱学点地方话,也就比别人敏感一些。”
    她想了想又问:“那公子是何时回到京城的?”
    “好像是十……”贺兰舒回忆了片刻,才说:“我也记不大清,可能是七八岁,八九岁?在京城住了这么些年,时常把自己当成土生土长的呢。“
    阮秋色喝了口酒,也感慨了一句:“那与我也差不多。在京城住久了,偶尔觉得那些漂泊的日子像是做梦一样。”
    她想起从前,大多是些美好的回忆,倒也没什么惆怅,便积极地对贺兰舒又劝起酒来。
    第二坛酒也很快见了底。两人面上都带了些酡红,贺兰舒对着阮秋色笑道:“秋秋好酒量。“
    他顿了顿又道:“也好胆识。头次吃饭,还真敢与个男人一起喝这么多酒。”
    “贺兰贺兰,”阮秋色眼里虽有些迷蒙,性情却比平日还活泼了几分,“你也要对我说教,觉得我这样不合规矩吗?”
    贺兰舒摇了摇头,嘴角爽朗的咧开:“我就喜欢你不合规矩啊。”
    阮秋色嘿嘿地笑了一声,看他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便试探着说:“贺兰,你家里富可敌国,念书的时候,同窗一定不敢欺负你。”
    贺兰舒抿了口酒:“年少时都是在家里请大儒来教,后来入了太学院,同窗虽然都是王公贵族子弟,但也恪守礼数,自然不会有人欺负我。”
    更不要提贺兰家与朝中勋贵的关系盘根错节,先皇后说起来也算是他表亲。他在太学院里求学的那些年,身边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
    阮秋色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他们都很听你的话咯?”
    “什么叫听话?”贺兰舒有些失笑,“在书院就是念书,我还能让同窗伺候不成?”
    阮秋色有些不好意思,便继续给他倒酒。
    又喝了几杯,她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你对高礼,还有什么印象啊?”
    贺兰舒的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在试探我。”他敛去了面上的笑意,直直地看进阮秋色的眼底。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冷声道:“从你答应留在我府上用饭开始,你就做好了打算,从我嘴里套话。”
    阮秋色被他拆穿了心思,顿时觉得窘迫不安:“因为……”
    “我本来是真的高兴。”贺兰舒的眼里是极浓的失望,“阮姑娘,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
    他用回了“阮姑娘”这个称谓,声音里也满是冷漠。阮秋色以前从没算计过别人,立刻便被愧疚感淹没了。
    “抱歉……”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高礼他也真的很可怜,我情急之下就……”
    她慌乱地拿起酒杯一口饮下:“我自罚三杯。我不是故意要算计你,如果你真的没有欺凌过高礼,我当然是愿意与你做朋友的。”
    贺兰舒看到她一脸愧疚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上的失望之色多少退了些。
    “我不会对你说谎。”他深深地看了阮秋色一眼,“我没有欺凌过他人。”
    他说得认真又郑重,阮秋色愣愣地点了点头。
    “虽然你动机不纯,但今日的酒肉还是很得我心的。”贺兰舒面上浮现出了一点笑意,“我们不谈别的,还是喝酒吧。”
    阮秋色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心里愧疚,喝的也便比贺兰舒勤了许多。
    第三坛酒喝完,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贺兰舒看她满脸酡红趴在桌上,嘴里还模模糊糊地念叨着什么,不禁笑了起来。
    “我们秋秋真善良啊。”
    他低叹了一声。她藏不住心思,从提议要来羊肉馆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有几分不自然。等她点了三坛烈酒,傻子也看得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倾身过去摇了摇阮秋色的肩膀,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眼底还有朦胧的水光,像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鸟。
    “认得我是谁吗?起来了,送你回家。”他温声道。
    阮秋色看着他,先是傻乎乎地笑了笑,突然又皱紧了眉头,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你是……”她压低了声音,还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人偷听,才把贺兰舒拉到跟前悄声道,“你是我的情敌。”
    贺兰舒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说得额角一抽,正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这小人儿脑袋一歪,倒在了他肩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拨开了落在她面上的碎发,欣赏着阮秋色懵懂的睡颜。
    他脸上带了些笑意,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低沉而又暧昧。
    “情敌……要抱你啦。”
    ***
    已经过了亥时,酒馆里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贺兰舒抱着阮秋色往外走,怀里的分量不沉,至少不像他心里的满足,充斥着整个胸腔,满得要溢出来。
    他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浅淡的阴影,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就这样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个天真的瓷娃娃。
    突然就不想送她回家了呢。
    老林头犹疑着迎了上来:“这是二酉书肆的阮姑娘,客官不妨把她留在这里,我叫书肆的人来接……”
    他话没说完,看到贺兰舒突然变得冷淡的脸色,一时也不敢接着说下去。
    贺兰舒看都没看老林头一眼,只抱着阮秋色继续往外走。
    “站住。”
    很清冷的一道声音。
    贺兰舒回头看去,阴影里有个人背对着雅间的外墙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光线之中,脸上的面具反射着凛凛的寒光。
    “把她放下。”
    第32章 怀抱   用小巧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他鼻尖……
    “想不到王爷还有听人墙角的雅兴。”
    贺兰舒挑了挑眉, 脸上仍带着笑意,眼神却冷了下来。
    “请问王爷是以何身份命令我把人放下呢?”
    卫珩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近前, 眼里闪动着点点寒光。
    “阮秋色是大理寺的人。”
    贺兰舒闻言, 不置可否地笑笑:“眼下并非公务时间。堂堂大理寺卿, 总不至于连手下人的私事也要插手吧?”
    卫珩盯着他的双眼, 冷笑一声:“若本王偏要插手呢?”
    “那恕我不能从命。”贺兰舒淡笑了一声, “阮姑娘约我来此地饮酒,如今她醉成这样,我如何能放心将人交到王爷手里?”
    他将怀里的人掂了掂, 抱得更紧了些,才道:“毕竟是喜欢的姑娘。”
    卫珩眯起眼打量他面上的表情, 半晌,突然勾起了一边嘴角。
    “真巧,本王也不放心贺兰公子。”他语带讥诮,“阮秋色算是大理寺的公差,你却与一桩公案脱不开关系,于情于理也不该与你过从甚密。”
    他话音一转, 语气里充满了威压:“你若不放人, 今晚便来大理寺监牢一叙吧。”
    贺兰舒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定定地与卫珩对视片刻,才道:“王爷搬出了大理寺卿的身份,看来我是不得不从。”
    “但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您能插手到几时?”
    贺兰舒将阮秋色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又扶着她的身子,让她趴在桌上睡着。这才回身挑衅地看了卫珩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卫珩看着趴在桌上睡得正酣的小姑娘,眸色渐深。
    “王爷, 是否要叫二酉书肆……”老林头躲在角落看完了卫珩与贺兰舒剑拔弩张的对峙,这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可一接触到卫珩面具后冷凝的目光,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卫珩迟疑了片刻,上前小心地将阮秋色抱了起来。
    他掂了掂怀里的分量,觉得比从前沉了些许。
    她是喝了多少酒?
    他抱着阮秋色往外走,门前等待的侍从连忙将马车牵到了街角。
    卫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从一个怀抱换到另一个怀抱,她似乎浑然不觉,脸上还挂着那样恬淡安适的笑容。
    卫珩磨了磨牙:“不知轻重。”
    出了暖和的酒馆,夜里的凉风吹过来,阮秋色怕冷似的,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整个身子也往他怀里缩了缩。她喉间含含糊糊地咕哝了句什么,听不清内容,只觉得声音软绵绵的,像只没长牙的奶猫。
    卫珩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一整晚都翻腾在胸腔里的郁气,一丝丝地泄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快意。从酒馆到马车跟前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须臾之间就走到了。
    “王爷,是否要将阮画师送回二酉书肆?”时青侍立在车边,试探着问道。
    卫珩犹豫了一瞬,沉声道:“这个时辰将她送回去,难免会有流言。回王府吧。”
    “是。”时青替他撩开了车帘,看他抱着阮秋色进去,才敢露出嘴角的笑意。他家王爷下达什么命令时,一向能省一个字便省一个字,如今特意解释一番,倒显得欲盖弥彰了些。
    卫珩将阮秋色放在车里的座椅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骤然离开了热源,她似乎觉得不习惯,眉头微微皱了皱,便迷迷糊糊地偎了过来,脑袋点在了他肩膀上。
    卫珩将呼吸放轻了些,才用余光去看她。她脸上是酒醉的酡红,呼吸声粗重了些,眉头还微微蹙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笨成这样,还想套人家的话。”他冷哼一声,手指点在阮秋色的额头上,“不怕被人卖了?”
    阮秋色感觉到有人戳她脑袋,扁了扁嘴,不耐烦地去打那只手。
    卫珩将她乱动的小手握住,眼底带了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轻声说了句:“还算有点良心。”
    马车行在路上,车轮碾到个不大不小的石子,猛地晃了一晃。
    阮秋色没什么意识,自然是稳不住的,身子眼看就要倒向一边。
    卫珩下意识地勾住她的腰,往身边一带,却是将人揽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