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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交付

      “方才雨儿说王摩诘擅长山水行诗,而这幅画却是深山密林,无水而为,不似他一贯作风。加之这蜀素太旧,而墨色太新,只怕是后人伪作,但朕以为是真的。”高冉昊眯缝着眼睛,帮沈芊君端好画。
    淑妃在另一头拿着画,眼色轻柔,“昊哥哥……”似是察觉话语不妥,她又急忙转口,“既然皇上说是真的,那便拿出些理由让雨儿心服口服才好呀。”
    “当然。”高冉昊浅笑着,将视线又移到画中,“此画若朕没猜错,定是王维的《山水论》,凡画山水,意在笔先。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隐隐如眉;远水无波,高与云齐。是以即便无山无水,但看其中字句所传达的意思便知。”
    “雨儿只是就其中纰漏所言,哪里知道这么多。”淑妃撒娇微嗔。
    沈芊君站在旁边,犹如局外人般看着两人看画谈情,心里油然萌生出一丝焦急,这种焦急感从何而来她却说不清楚。
    “皇后你怎么看?”忽然,高冉昊温润的声音传来才把沈芊君的思绪又拉扯了回来。
    沈芊君尴尬上前一步,看也没看字画便浅笑着,“既然是江南瓷造进奉的,那必定不是赝品,据臣妾所指,江南瓷造刘安民对字画颇有研究,可与当朝太师媲美,且不说冒着这欺君之罪送来画,要是画真为赝品,他的一世英名也怕是没了吧,文人最在乎的是气节和名声,示意臣妾认为是真品。”
    “好,皇后果然和朕想到一块去了,朕没说错,你确实是慧眼如炬。”高冉昊夸赞着,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淑妃轻咬了咬下唇,将手中画卷一送,递给了高冉昊,“皇上,雨儿哪里知晓这些,你只单单说画,雨儿不依,雨儿不服气。”
    沈芊君冷冷别开视线,有必要这么吃醋么,高冉昊不过是夸赞了自己几句而已,淑妃竟就不乐意成这样。
    看着淑妃那故作柔弱的样子,沈芊君便觉得可笑,皇帝永远不可能专属一人,想要独占皇帝,也只有淑妃你这么傻吧。
    整个下午,高冉昊和淑妃都在讨论各种书画,沈芊君不时在旁边附和一声,心里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好不容易挨到日落西山,高冉昊将字画收起,沈芊君急忙站直了身子打算跪安。
    “皇后,今晚你还要侍寝,就留在这一块用膳吧,雨儿,你先回吧。”
    淑妃和沈芊君的身子同时一僵,淑妃低着头,诺诺应着,“是。”可是她离开的时候,明显带着妒意。
    “侍寝?”淑妃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栏,沈芊君便惊诧抬头,“皇上,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和月末,况且,昨晚你不是已经……”
    “除了这些日子朕就不能招幸你了?”高冉昊浅笑着。
    “臣妾不敢,只是受宠若惊。”沈芊君急忙转口,秀眉却紧蹙起来,她是真搞不懂高冉昊到底在想什么了。
    “好了,别站着了,站了一下午不累?”高冉昊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转身朝书案而起,随即坐下便翻阅起奏折来。
    沈芊君也不再说话,坐到一边的茶几边,端过宫女新泡上的新鲜花茶品尝起来。
    高冉昊偶尔抬头,看着沈芊君品茶,嘴角一扬,“皇后,那套翡翠杯可喜欢?”
    “皇上送的东西哪有不喜欢的道理,臣妾能得皇上如此恩宠,简直是祖上庇护。”沈芊君也笑着,避开高冉昊的视线看向一边,却发现扇碧正焦急地站在御书房外面的院子探头探脑。
    门口有守卫,若高冉昊不吩咐人进来,除了端茶送水,没有宫人可擅自进入的,看扇碧的样子,难不成坤宁宫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家中出事了?
    一想到家中,沈芊君的眼眸立即暗淡下去,她的手缓缓捏成拳头,又重新端起茶杯假装喝茶。
    “皇后喜欢就好,待朕看完这一叠咱们就传膳吧。”
    从黄昏到入夜,沈芊君都那么安静地坐着,高冉昊偶尔会抬头和她搭话,或者吩咐杨明安寻几本书给她瞧瞧。
    “好了,传膳吧。”见沈芊君开始打哈欠,高冉昊忽然浅笑起身,他款步朝她走来,帮她拉了拉肩头上的披风,“无聊了?”
    “没有,陪皇上做什么都无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沈芊君也起身。
    高冉昊只呵呵笑着,其中意味不可知,直到杨明安吩咐人把桌子摆好,两人入座才打破了尴尬。
    “皇后,可是菜色不和你胃口?”
    两人吃饭没人开口,气氛很是尴尬,沈芊君只看着碗里的白饭胡乱扒着,而高冉昊也不帮她布菜。
    其实这些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提不起什么胃口。
    饭后杨明安便安排了沐浴,用热水泡过澡后,沈芊君便如昨夜一样被安排在养心殿的东暖阁,依旧是漫长的等待,耳边听着沙漏滴答滴答地想着,西洋时钟也伴着这个节奏,让沈芊君更加不安起来,什么时候高冉昊忽然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了?
    沈芊君翻来覆去,随性光着脚丫子溜到了前殿,养心殿的飞檐斗拱之上,布满乌云的夜空一点星光都没有,阴沉得吓人。
    隔着几道仪门,沈芊君看到高冉昊冷面而立的身影,他的脸上满是愤怒,而他的对面,一个满身盔甲的男人正低头,男人头发凌乱,一身的盔甲也是破破烂烂,他手里拿着头盔,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沈芊君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心头一酸,看着男人单薄的身影在大殿内瑟瑟发抖,他的腿上包着绷带。
    难道前线吃紧了?还是我军败了?
    “败军之将,你自己看着办吧!”忽然,高冉昊一声呵斥,指着男人的鼻子便怒骂着。
    男人扑通跪下,缓缓将头盔放在青石大殿上,而后开始慢慢解着身上的盔甲。
    “表哥……”沈芊君捂着嘴没能再发出声音,她缓缓后退,然后像疯了般跑回了东暖阁。
    夜风很冷,隔着门缝吹进,沈芊君关上门,倒在床上,把头埋在被褥间,拼命忍住眼泪,她不能哭,不能让高冉昊看出她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