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微风冰凉，季霆枫停滞在半空的那只手染上了凉意。
    沉默笼罩下来。
    覆盖在身上的那层光，也黯淡无光，冷意淹没着季霆枫，眸光深沉漆黑，凝视着程小莫。
    “我们想麻麻了。”
    良久，程小莫开口，沙沙的，嗓音有些干涩，看着季霆枫，他眼底闪过的害怕，那么明显。
    季霆枫一下子寂静下来，缓缓收回手，垂下眸子，低声道:“等麻麻醒了，好不好？”
    程小莫静静地眸光盯着季霆枫，他看到了很复杂的情绪在粑粑眼里挣扎着，似惧似慌，恍惚又满目心疼慌乱。
    程小暖从程小莫身后悄悄地探出头来，眨巴着湿润的眼睛，小脸上全是泪痕，偷偷的用哥哥的衣服擦拭着，瘪嘴，“粑粑骗人。”
    “不骗，等麻麻醒了，就带你们去陪她。”季霆枫回答着。
    程小暖摇摇头，“不要，我想现在就去陪麻麻。”
    “你们还要上学呢，嗯？”
    “那麻麻什么时候醒？”
    “很快。”
    程小暖咬唇，“很快是多久？”
    季霆枫:“……”
    程小暖安静下来，拽着程小莫的衣角，明亮的眸子眨啊眨，好一会儿，才从程小莫身后走出来，轻轻上前，张开双手，抱住季霆枫。
    季霆枫身子一僵，眸色暗了暗，抬手压着程小暖的肩膀，额角因为隐忍而青筋暴起，出口的话却很温柔，“很快就醒了。”
    像是在安慰程小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很快就找到了。
    程小暖拍拍季霆枫的背，“粑粑别害怕，小暖不怪你。”
    季霆枫哑着声音，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威风轻拂而过，刚才的那抹凉意已经被温暖替代。
    月色下，季霆枫将程小莫和程小暖拥进怀里，程小莫同学些许抗拒，他觉得这样的行为，太不习惯了。
    晚上，是季霆枫给程小暖读的故事书，这一次，他没有被小姑娘一脸嫌弃挑剔读的没有感情，也没有得到小姑娘的冷脸。
    小姑娘笑容甜甜的，睡前，还呢喃了一句，“粑粑晚安。”
    季霆枫放下故事书，眸色温柔，俯身在小姑娘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暖的触感让他越发心疼。
    门外，程小莫靠着墙壁站着。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直起身体，抿着唇角仰头看向季霆枫。
    季霆枫合上门，目光对上程小莫的视线。
    父子俩对视片刻，季霆枫率先有了动作，抬步朝书房走去，路过程小莫的时候，同时出声，“跟我来。”
    程小莫先是不动，望着季霆枫的背影几秒钟后，这才跟了上去。
    书房内。
    父子俩对立而坐。
    季霆枫:“都知道了？”
    程小莫:“嗯。”
    房间里，再次羡慕沉默，季霆枫阖眸，眉眼间全是疲惫，呼吸清浅，眉心胀痛着，单手撑着膝盖揉眉心，徐徐开口，“知道多少？”
    程小莫呼了一口气，“麻麻……失踪了。”
    季霆枫指尖一顿，随即睁开眸子，又问，“怎么知道的？”
    “麻麻不会隐瞒我的。”程小莫说着，声音轻下去，“如果只是昏迷，你会答应小暖的请求，奶奶也不会欲言又止……”
    明亮的灯光洒在身上，与窗外的黑暗不同，这里一片光明。
    后半夜，程小莫才从书房里出去，在季霆枫的注视下，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忽而停住脚步，回头，迎上季霆枫的视线。
    他说，“麻麻在等你把她带回来，我和小暖，也在等你把麻麻带回家，爸，别让我们失望了。”
    七岁的他，想奋不顾一切去找麻麻，可他又清楚的知道，他的力量太小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大概十多米的距离，父子俩的目光交集在一起。
    须臾，季霆枫颔首，“好。”
    ……
    程依依坐在轮椅上，乘着夜色的月光，望着眼前的一片竹林，脸色略显苍白，眸子光点清浅。
    负责照顾她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叫刘阿姨。
    她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
    刘阿姨给程依依披了一条毛毯，温声提醒，“程小姐，晚上凉，回去吧，先生今天不在，你等的再晚也见不到的。”
    程依依微微偏头，视线好似没有焦点，缓缓点头，“嗯，我知道了。”
    刘阿姨见她虽是这么回应了，却没有吩咐她推她回去，又站了一会儿，准备擅自推她回去的时候，听见她轻声说道:“这是哪里啊？”
    “有点偏了，不过距离市中心不远，程小姐想回去了？”
    “想孩子了。”
    “几岁了？”
    程依依笑了笑，一脸柔和，“七岁了。”
    刘阿姨也跟着笑了起来，“孩子啊，都是妈妈最离不开的，去哪儿都惦记着孩子。”
    “嗯。”
    “回去吧？”
    “好。”
    一栋三楼的别墅，最高的一个楼阁，灯光暖暖的，一个男人负手笔直的伫立在窗口，视线随着程依依而移动。
    身后的门被敲响。
    男人淡淡的开口，“进来。”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汇报着，“先生，项目被抢走了。”
    男人勾唇轻笑，“意料之中。”
    “那那个女人？”
    “不急，慢慢等，那个人不笨，会找到这儿的。”
    回到房间，程依依在刘阿姨的帮助下洗漱完，上了床，坐在床上，看着刘阿姨细心的帮她熨烫衣服，不由问了一句，“刘阿姨，一直在这儿吗？”
    刘阿姨轻笑，一边熨烫衣服，一边回答，“是啊，在这里好几年了，第一次见到程小姐这么漂亮的。”
    “多谢。”
    那一句夸奖。
    程依依拿过床头的书籍，动作缓慢的翻开，继续早上的地方看。
    每隔两个小时，都会有医生准时来给她检查伤口，涂药这些会由刘阿姨来帮忙，而她，一直未见到那个名为“先生”的男人。
    这段时间，她还真是水逆。
    轻轻叹了口气，念及与江离悦发生争执的画面，季霆枫满目心疼的神情浮出脑海，指尖摩挲着书边，那些字瞬间模糊。
    说不怨是假的。
    可事出突然，她也知道，并非他本意。
    刘阿姨收了衣服，折叠好，看向程依依，“程小姐，要给你放电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