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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

      任何不合理不可能在云乔身上都是合理和可能,云乔是曾让所有同时代天才都黯然失色的奇人。
    知道了,今天不说你走吧,跟我去喝汤。
    云乔暂时容忍了季殊结婚当天不想吃药的小小任性,但一碗养生汤是免不了的。
    明镜楼暖厅之侧,十平不到的小厨房里,云乔熟练地生火烧水,抓药熬汤,半个小时后,一壶枣红色的养生汤倒出两碗。
    云乔端起一碗,又把另一碗端到季殊面前。
    先暖手,不烫口了再喝。
    季殊所患的罕见病在平稳期表现在外的特征之一是畏冷,即便是这夏季,他也有失温的风险。但不小心穿多了,他又会中暑发高烧,普通的退烧药对他还不起作用。
    季殊接过汤碗,他的注意力也从这又小又怪的小厨房移回云乔身上,就见云乔呼呼吹三下,九口喝完一碗。
    放下碗,云乔推着季殊回到暖厅,又叫来一个鹤发阿婆。
    阿冬婆,你的汤在炉子里记得喝,你先帮我看着他,不准他剩下,我回房洗漱。
    一番叮嘱后,云乔转身目光扫过季殊的发顶,便快步回往二楼的卧室。
    阿冬婆虎着张脸站到季殊身侧,兢兢业业地劝话,张口又愣了一下,才把话说出来。
    您啊,听乔哥儿的话,这汤对身体好,好些药材都是乔哥儿亲自去山里和药农们收的。
    被这么盯着,季殊哪里敢不喝,他吹了两下后,也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而这养生汤看着热气大,其实很好入口,回味甘凉柔顺,并不难喝。
    您是滇南省人?
    喝了小半碗后,季殊随口问起。
    阿冬婆的口音可比云乔重多了,在云宅里绝对是独一份儿的。
    云家也不像是会雇佣阿冬婆这个年纪的人家,极有可能,她是跟着云乔来到云家的。
    是,您听出来啦,您和乔哥儿一样聪明。乔哥儿不嫌弃,让我继续来上京城给他看炉子火,啧,这里人不会用火炉子
    上周云乔回滇南小镇说起时,阿冬婆还不信,来了之后,她才知道她的确是这个大宅子里唯二懂生火的。
    这里的地不让种菜
    阿冬婆的碎碎念可不少,幸好乔哥儿没种,给我们省了好些活儿。
    阿冬婆的话,让季殊想起云乔研究所里诸多景观盆上种的那些生菜、花椰菜们。不过上一世的云乔身边并没有阿冬婆这号人物。
    您跟着云阿乔多久了?
    十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当年这么小小的人儿转眼就到能结婚的年纪了。
    阿冬婆在自己大腿边比划了一下,至多四五岁年纪的高度,她眼里心里还有诸多感慨,难以和什么都不甚清楚的季殊说明白。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阿冬婆认可云乔的一切决定。
    能让云乔主动争取嫁的季殊,在她眼里天然多了层滤镜,越看越觉得好,个子高,皮肤白,样貌顶顶好,最关键是肯听云乔的话。
    季殊猜测云乔五岁被姚家弃养后,就被阿冬婆收留了,云乔高考结束立刻回滇南小镇,主要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把阿冬婆接来,一起带到季家去。
    季殊对阿冬婆更尊敬了些,您放心跟着阿乔到季家,我不会让人亏待您的。
    当然嘞。老婆子还能干活,能种菜,能采药,能看药炉子。回头儿我教教您,简单得很
    阿冬婆说了最后一句才察觉不对,却见季殊毫不敷衍地朝她点头了。
    云乔下来时,阿冬婆已经回小厨房收拾,季殊的那碗汤喝得干干净净,正翻着一本原是明镜楼里的书在看。
    季殊带着轮椅转向云乔,二人四目相对,俱是愣了片刻。
    云乔换上了和季殊同款的白衬衫白西装,一会儿他们就要穿这身衣服去拍结婚照。
    2025年5月17日同性婚姻法通过的同时,也将结婚年龄限制降到了18周岁,不过依旧没改善多少晚婚晚育的国际大流行趋势。
    而像云季俩家这样大张旗鼓地举办同性婚礼,在上京城的顶流豪门圈里,真真切切是头一回。
    云乔走向季殊,顺手拎起了摇椅上的背包,还未及背到身上,就被季殊接过,放到了大腿上。
    我来。
    背包不沉,两本用来打发零散时间的书,两个铁皮盒子,一些零散小物件。季殊的身体还没到被一个背包压坏的地步。
    云乔脸上浮现笑容,谢了。
    云乔莫名觉得他换衣服回来再见的季殊有些不同,但具体怎么不同,又不太好说。
    应该的,季殊抱着背包,坦然应对云乔的打量。
    无法否认,云乔于他是特殊的,似一只心锚,将他曾经试图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的诸多联系,重新链接到了一起。
    云乔侧身扶住轮椅,推着季殊缓缓从一楼暖厅里走出。
    明镜楼的东侧方位一株开得正盛的六十年粉紫丁香树,树下,管家王德堂候着。
    先生太太让我来请您二位用饭。
    他神情严肃,语带歉意,王娟已经辞退了,安排了下午的动车回乡。是我失职,让您受委屈了。
    换句话说,季殊和云乔不会在上京城再看到王娟,这是相当严厉的辞退,也是应对季殊那句仔细查查,他们给出的严厉且算体面的处置。
    然而云乔和季殊脸上皆没有显露不忍或不满,云乔轻轻一点头,就推着季殊继续走近道,从西侧门进到大五层的主一楼大厅。
    大厅里,云晖坐在红木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划着平板看新闻,苏曼青和一个高出她许多的青年在东向落地窗前说话,虚八岁的幼子云阀被保姆抱着哄,一副没睡够闹脾气的模样。
    云乔目不斜视,径直将季殊推到自己日常的座位之侧,又顺手给季殊调了调轮椅高度。
    还挺方便
    云乔放下对季殊所坐轮椅的研究欲,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扫去,云晖几人直愣愣看着他们,没一个有动身的意思。
    季殊和我赶时间,先吃了。
    云乔说着,拾起筷子夹食物,水煮蛋,西蓝花,胡萝卜,煎小排
    一碟子夹好,云乔将它和季殊夹了两筷子蒸饺的碟子调了个。
    你吃这些。不喜欢的留下我吃。
    云乔给季殊立的养病规矩之一,是少食多餐,多蛋白少碳水,食物种类尽量丰富。
    第四章
    季殊盯着翻版病号餐两秒,继续拿着筷子进食。
    对有多年患病养病经验的季殊来说,他的食谱里只有能吃和不能吃,没有喜不喜欢。
    餐厅连着客厅一起冷不丁静下来,王德堂等一干保姆佣人在内都是目瞪口呆。
    相传季家里的规矩极为苛刻,被季家辞退的佣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了吧。
    云乔怎么敢擅自安排季殊的饮食,这也太大胆,太自以为是了吧!真惹了季殊生气,他这个档口翻脸反悔婚约,云乔和云家怕要沦为整个上京城的笑话。
    苏曼青满目忧色,云晖想呵斥云乔又莫名语塞,云闲诧异之余目光里兴味儿十足,只有八岁云阀下意识跟随大人们,朝云乔季殊瞅个不停。
    云阀扑腾着身体,被保姆房到了固定座位上。
    我今天的甜茶还没喝呢!
    过时不候,不来明镜楼没得喝。
    云乔可不是宠熊孩子的人,他煮的养生汤见者有份,但前提是人在明镜楼里候着,否则他是不会多煮放着浪费的。
    是嫂子喝了我那碗?
    云阀完全醒了,一双和云乔极为相似的凤眸滴溜溜瞪着季殊。
    云晖身形一顿才落座,厉色纠正了云阀的称呼,小阀,该叫季先生,或季大哥。
    以云季俩家的地位,云乔只有嫁的份儿,嫂子这样的称谓怎么能落在季殊头上。云晖心肝颤,有些后悔平日里对云阀疏于管教了些。
    对云阀来说,云晖占了父亲的名头外,就是个每天早晨见一次的人,他的话还没有保姆好使。
    云阀继续气呼呼地追问,为什么你和我哥结婚,不住我家?
    云阀早起闹脾气,就是因为他才弄懂云乔结婚都意味着什么,不住家里,没有早晚的甜茶喝,没有阿冬婆讲的故事,没有地方可以无所顾忌地摸土玩
    季殊偏头看云阀,这个上一世里根本不存在的人。
    原本季殊以为云阀的出生会让云乔在云家的处境更艰难,现在看,他似乎和云乔相处得不错?
    云阀气呼呼的表情一换,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你别搬走了好不好。
    云乔手起筷子落,仗着手长的优势,一块云阀爱吃的袖珍虾饺,塞到了他叭叭不停的嘴里,及时中止他的戏精天赋。
    已经定了,我婚后跟你嫂子住。乖乖吃饭。
    云阀眼珠子转了转,腮帮子一股一股地,终是放弃认真用起了早饭。
    八岁已经是知事儿的年纪,云乔开口,云阀就清楚他无法改变什么了。
    苏曼青和保姆一早上都没哄好,就这么让云乔一筷子两句话解决了。
    时间尚早,季先生多吃点。
    云晖讪笑,他能严词纠正云阀,却难对半个季家人的云乔这么做,他只能当自己没听到云乔的这声嫂子。
    话说,季殊怎么还没生气呢。
    季殊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根本没有尊老爱幼这么一说,他养的那一班子打手和律师团个个战斗力爆表,战绩斐然,热心好市民见义勇为等称谓和事迹时不时要上新闻。
    全国人民都知道季殊手下有这么个天团。
    一手扶持起这个天团的季殊要身世有身世,要本事有本事。
    商圈里,他被年轻后生们追捧为季神,说他有一双点金手,投什么赚什么。虽有些迷信成分,但季殊确实没失过手。
    六年前季老太太生了场大病,让当时只有虚十六岁的季殊担任九季集团总裁之位。
    从一开始的笑话,到如今的神话,九季集团在季殊手里重焕了光华,蒸蒸日上,已显现代商业帝国之势。
    这次云锦集团的景丽项目起死回生,也多亏了季殊。
    原本笑他猪油蒙心的那些人,现在纷纷回夸他眼光好,决断快,后悔当时没能立下决断,和他一起分杯羹。
    那是夸他?并不,他们夸的是季殊。
    云晖并不介意这点,他相信他的云锦借着九季集团和季殊的东风,未来必定如名字里的那样前程似锦。
    妈,我们也去吃饭吧。
    落地窗前,云闲挽着苏曼青的手往餐桌走来,停步,扬唇,微笑,爸,季先生,阿乔,小弟。
    云闲一一叫过之后,又对苏曼青一番眼神安抚,才落座用餐。
    云闲一身高定银灰西装,身量颀长,气质卓然,眉眼间有几分像苏曼青,隐约间有那么一两分和云乔神似。
    难怪在云家这么多年,苏曼青和云晖都没有主动怀疑过什么。
    云家规矩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开始用餐后,就只有云乔偶尔和季殊两句低语,再随手帮季殊添了些菜或汤水。
    总之,在云乔的眼皮子底下,季殊是不敢把早餐随便应付了事的。
    与季殊心有戚戚的人,绝对是云阀。
    他是家里为数不多知道云乔厉害的人,只犯过一回熊后,就再不敢犯到云乔面前了,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
    季殊盯着云阀略带同情的目光,高效吃完了营养均衡的早饭。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他斜对面的云闲身上,移开又再落回,反复数次。
    季先生?
    云闲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并没有米粒或面屑沾到脸上。
    那难道时至此刻,季殊终于发现他更适合作为联姻对象?后悔要娶云乔了?
    凌霄的情人原来是你。
    也不怪季殊,他虽然也有这一世的记忆,但灵魂思想是以上一世为主。
    上一世云闲和云乔九岁就各归各位了,长大后的云闲又不入商圈或医药电子科研行业,他们根本无从交集。
    对着云闲这张脸,以及他刻意模仿上一世云乔的气质,季殊终于从上一世的记忆里,把他挖出来了。
    凌霄青梅竹马的同性情人,俩人闹出不少花边新闻、热搜闹剧,云乔都曾因为他们的事搁置研究进度,专门回了一趟云家处理。
    云乔和云闲关系怎么看都挺一般的,他能回云家,更多是因为苏曼青和云晖。
    云乔出面表态后,凌家不敢再苛刻,凌霄最终是把云闲娶了,但两年不到,这俩人就时不时闹离婚传闻。
    季殊的记忆力很好,但他上一世仅在新闻图片和别人口头知道他。
    这一世,他和云闲凌霄算校友,但他也只知道凌霄,根本没注意过云闲这个人。上京城的豪门也是分等级和圈子的,云家勉强入中流,但相距季家和凌家依旧太远。
    如果云闲没有这一世救了凌霄的情分在,他也难有和凌霄这么长久的竹马情。
    我和凌霄是正常交往关系!
    云闲嘴唇微颤,保持住了得体的微笑。
    他已经很久没听人把凌霄情人的称谓落到他头上。
    云乔偏头看向季殊,眼角微微上翘,语气轻柔,凌霄是谁?
    凌华时代的大公子。
    云晖开口为云乔补上这块缺失的知识,凌家是上京城的老牌豪门之一,凌华时代屈居九季之下,偶有业务竞争。
    在不谈婚论嫁的前提下,小辈之间的交往,家长们是不会干涉太多的。
    但不能否认的是,云晖因为云闲和凌霄的关系,待他又不同了几分,至少在云闲以养子身份直言拒绝季家的冲喜联姻时,他没有做任何勉强。
    当然,也没来得及,因为转头云乔就答应了。
    云闲的眼神锐利起来,有些无法克制的紧张和警惕,尤其在云乔问起凌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