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椽看着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摇摇头：“不了，工作时不应该打扰他。”
    尽管他很想见小宋哥，还是要忍下来。将心比心，他自己就不喜欢在实验时被人打扰。
    两人正说着，蒋教授也回来了，惊讶的问季椽：“季椽，你培训结束了？”
    “还没有，只是回来考试。”季椽问：“教授，小宋哥在做什么研究项目，可以让我看看吗？”
    “当然当然，保证你大吃一惊。”蒋教授将宋冀宁那份项目申请书找出来，递给季椽：“看看吧……”
    季椽接过，看到标题就愣了。
    第160章 突变理论
    《突变理论在机械工程领域的应用》。
    这是宋冀宁的研究项目。
    季椽并没有看过类似的论文，他也没教过宋冀宁，显然这完全是宋冀宁自己想的。
    因为蒋教授说必须有“特别”的论文，所以宋冀宁就另辟蹊径，以自己的全部知识和想像力，展开了一项完全不同的研究。
    当然，既然已通过蒋教授的审批，宋冀宁的研究也并非完全是夸大其辞的空想。他所谓的“突变理论”中包含有动力学，热力学，变量数学，高维状态的超平面等等严谨的数学计算。
    用普通人能理解的意思来说就是，宋冀宁写了篇项目，用各种科学数据论述宇宙中可能存在外星人，所以他现在要研究一台天文望远镜来研究宇宙。
    季椽真的从来没有教过宋冀宁这些，他在未来也没有看过这篇论文，但是，以未来的机械工程发展方向而言，小宋哥现在的研究是正确的。
    这里宋冀宁的“突变理论”只是一个想法，但其实在未来已经有了非常具体的研究，并被发展成各种项目。比如金属疲劳断裂的研究，切削过程产生的分叉和突变，机械摩擦磨损的相关研究等，都和突变理论有关。
    季椽不知道宋冀宁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就是他自己重生回来，也没有想过要研究它。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太习以为常，所以产生了知识盲点，看现在的任何研究都感觉没什么特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宋冀宁。
    不只是比不过未来的老师，甚至连现在的小宋哥也快比不过了。
    他的优势只是重生，但在对科学的想像力上，他始终不如宋冀宁。
    当然，季椽对此的最大感觉是欣慰。
    他无比高兴看到宋冀宁展露出自己的天赋，沿着前世的轨道进入中科院的那天。
    虽然很迫切想和小宋哥交流他的研究内容，但等了近一个小时，宋冀宁的实验室也没有开门的迹像。
    旁边的一位师兄说：“我看到宋冀宁早上提着一包面包进去的，估计他今天是不会出来了。”
    季椽以前忙着实验时也是这样，抱着面包进去，然后利用实验空隙的几分钟吃完，几天都不用出门。虽然蒋教授有实验室钥匙，但季椽很能体谅宋冀宁此刻不想被打扰的心情，还是先离开了。
    因为只有半个月考试时间，季椽也没时间继续耽搁，他不用看书也有把握的也就《工程材料及成型技术》《金属工艺实习》《形态设计基础》等数门专业课，但《线性代数》《大学英语》等课程，还是需要补习的。
    他们都是由空导院向学校打过招呼的特殊学生，只要考试成绩不是太烂，基本上学校不会压他们的学分，因此并不需要多努力。但季椽在读书上是很认真的，跟同学借了讲义便开始全力复习起来，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天，直到教室的灯光亮起，肚子饿得咕咕叫，季椽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
    他之前已经和简彭等师兄说过，如果小宋哥出来，让他到这教室找他。但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小宋哥还没来，莫非还没出实验室？
    到了实验室一问，果然，简彭答：“宋冀宁还没出来呢，晚饭也没吃，不过他经常都是九点十点才出来，等一等吧，打扰会被他骂的。”
    季椽想了想，转身到图书馆借了几本书才去找宋冀宁。
    实验室里，宋冀宁正在埋头工作。其实这项工作本来不该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可以向蒋教授和其他师兄们请求帮助，但这就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实验了。即使其他人不要求署名，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以欺骗为基础发表的论文，就算凭此进入空导院的培训班，他也跟不上季椽。
    宋冀宁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不能每天和季椽在一起，而是怕天长日久，他和季椽之间在理论、学识、爱好上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最后他跟不上季椽的脚步，变成一个被抛弃的“文盲”。
    前面放假回家的时候，电视上正好在播女知青和乡下丈夫的家庭伦理剧。电视里女知青要求离婚的原因就是“和粗俗的丈夫没有共同话题”。
    季椽走的时候，宋冀宁莫名就想到了这部电视剧。将来越走越高的季椽，和只有大学文凭的他，水平自是完全不同的。想像过几年后，季椽说“我和小宋哥没有共同话题”的场面，宋冀宁就觉得受不了。
    所以他必须去，不只要去，还要凭自己的能力去，绝对不让季椽有嫌弃他的一天。
    “……小宋哥……小宋哥……”
    一定是太想缘缘了，居然幻听到他的声音。宋冀宁甩甩头，专注到工作上。
    不一会，又听到季椽的声音了。
    “小宋哥……小宋哥？”
    这次宋冀宁发现了，声音不像幻听的，非常清晰的在耳边，似乎就在身后……身后！
    宋冀宁猛然转身，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季椽。
    季椽的头发有些长了，也高了，原本有些肉嘟嘟的脸颊已经没了，露出了漂亮的脸型，更好看了。圆圆的杏眼还是那么可爱，乌黑的眼眸迎向他时，溢着熟悉的温柔的光。
    “小宋哥，辛苦了……嗯……”
    宋冀宁抱住季椽，用力按在怀里。
    “缘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
    “培训结束了？对不起我居然没赶上……”
    “还没结束，只是回来参加……”
    “你在那边还适应吗，没有被人欺负吧？”
    宋冀宁紧紧抱着季椽，一迭声的追问各种问题，话语里是满满的担心。季椽怀中原本抱着书，听着他急切的询问，最终将抱着书本的双手松开，任由它们掉落在地。
    他用空出的双手拥抱了宋冀宁。
    这次真的是紧紧相拥，不留一丝空隙。
    “小宋哥，我好想你。”
    宋冀宁愣了愣，停下追问，摸摸季椽的头，在他发顶亲了亲：“我也是，很想你。”
    两人相拥了几分钟才松开，相视一笑，眼中是满满的温情。然后季椽说：“小宋哥，我给你带了《结构稳定性和形态发生学》。”
    宋冀宁：“啊？”
    季椽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书重新抱起来，一本一本推荐给宋冀宁：“考虑到小宋哥的研究，我去借了几本书，这本《结构稳定性和形态发生学》是72年发行的，是突变理论的基础，不知道小宋哥看过吗？”
    宋冀宁愣愣点头：“看过，我研究过这本书。”
    季椽点头，拿出下一本：“这本《突变论》呢？”
    “看过。”
    “《混沌理论》呢？”
    “没有。”
    季椽暗中呼出口气，终于能帮上小宋哥了。
    “《小波分析》呢？”
    “没有，什么内容？”
    “小波分析是通过物理的直观和信号处理等反演方式，研究各种频率的波动性，因震荡引起的局部变化等……”季椽一说起专业来就控制不住滔滔不绝：“还有这本《混沌理论》，是用量化分析的方法研究动态系统的数据，这本《分形维数》是研究复杂形体占有空间的有效性……”
    季椽一本一本把自己特地找来的相关书籍介绍给宋冀宁，突然听到“咕咕”的声音。
    是由宋冀宁肚子发出的饥饿声。
    季椽愣了愣，才想起那么晚了小宋哥还没吃饭，赶紧把书抱回来。
    “对、对不起，我本来想给你买晚餐的，可是后来去图书馆拿书……就给忘了……”
    季椽说到后边变得小小声。
    小宋哥一天没正常吃饭了，照理说这时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吃一顿了，体贴点的人都知道他此刻最需要的应该是一份温暖的饭菜。他原本出门也想着给他带一份晚餐回来的，后来打算给他顺便带几本可供研究的专业书籍，去了趟图书馆就给忘了……
    季椽惭愧的反省自己……他对小宋哥貌似好像一点都不体贴啊……
    宋冀宁伸手揉揉季椽的头发：“缘缘，你真是太可爱了。”
    他完蛋了，就算是这么不体贴的缘缘，他也觉得好可爱。
    好喜欢。
    第161章
    吃过饭后，季椽陪着宋冀宁重返实验室。宋冀宁对季椽毫不设防，详细的向他解说自己的研究。
    “突变理论”是个涉及范围很广的理论，好在宋冀宁有自知之明，只研究机械工程领域。
    他有着扎实的理工基础，又经过季椽的长期指导，理论与见识已不知不觉超越这个时代，即便没有季椽从旁指导，他仍旧得出了不错的研究成果。
    比如机械运转中因摩擦产生的变量，转子振动状态的突变现象等。
    “制动摩擦累积的热能达到1.2pr值时，将两块闸瓦表层材料熔化，就形成了0.25f的降解能量，这是发生摩擦突变的必要条件。为此我总共尝试了5组数据……”
    宋冀宁兴致勃勃的向季椽介绍自己的研究，就如过去季椽与他谈到专业知识时一样，滔滔不绝，张口就停不下来。
    “……做的实验越多，懂得就越多。我觉得搞不好能研究出如何减少工程机械磨损的方法……”
    季椽站在宋冀宁身旁，耐心地听着他冗长而繁复枯燥的各种数据介绍，丝毫不觉得无聊。
    师兄简彭准备下班时进来看了看，见两人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不由得摇摇头：“这两人怎么一模一样啊！”
    以前只以为季椽是书呆，没想到宋冀宁私底下也是个书呆，难怪他俩关系那么好。
    其他实验室的灯一盏盏暗了，只有宋冀宁的实验室还亮着灯。
    季椽在看过宋冀宁的各项实验后，本想帮他的忙，但被拒绝了。
    “这是我自己的研究，我想自己来，完全靠自己。”宋冀宁：“就算往后研究越来越艰难，我也想自己试试看。”
    说话的宋冀宁眼中神采飞扬，散发着强烈的向往：“每攻克一道难题收获的成就感，我觉得比打架，比开公司，比赚钱更让我感到兴奋！”
    季椽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温和的微笑着说：“如果只是交给你必要的专业知识，应该不算帮忙吧！”
    此后半个月，除了自己复习功课外，季椽也利用晚上的时间将他所知的“突变理论”的相关知识交给宋冀宁，顺便为他讲解那些专业书籍中，宋冀宁不理解的内容。
    如此匆匆半月过去，宋冀宁的研究又有了一大突破，他研究出了切削过程中导致金属断裂破坏的数据，并写出了有关于机械切削的改进方向和对金属进行精密切割的设想。
    当然，只是设想，至于是否能实现，就要看有多少人接受他的论文，并愿意对此展开研究。
    这就不是区区宋冀宁一个学生能干涉的了。
    “一定会有的。”季椽看过宋冀宁的论文后，以极为笃定的语气说：“这本就是未来机械的发展方向，十年之后，人们一定会发现这篇论文有多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