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珠随手拿起桌上一瓶没有开封矿泉水，当成曲直的头一把拧开，然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
    “……”曲直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给自己灌水。
    郑宝珠喝得差不多了，放下手里的水,看着曲直道：“就是说，你还挺走在世界的前沿的，当时娱乐圈都不兴立人设。”
    “……”曲直抿了抿唇,“刚才好像有人说,既然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呢？你在心里骂了我这么多年,就不能直接问我吗？”
    郑宝珠：“……”
    好家伙,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我还有什么问你的必要啊,我都亲眼看见你打人了，可是我妈跟老师都不相信我，我问你你就会承认？”
    曲直微微抿了抿唇，他也拿起一瓶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这件事是有隐情的。”
    郑宝珠冷哼了一声：“来,让我听听你编的隐情够不够动人。”
    曲直：“……”
    他还记得那天天气不是很好，他父母都在研究所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在家里过周末。虽然苏阿姨说了他随时可以去他们家里吃饭,但他跟郑宝珠关系不好，所以也不想总是过去麻烦苏阿姨。
    小学的时候因为他还太小了，只能去苏阿姨家蹭饭，但初中他已经会自己做饭了，偶尔犯懒的话，就去楼下随便找点吃的。
    新禾街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那里有一家卤菜特别好吃。曲直在锅里煮着饭，揣了点钱在兜里，便想去新禾街买点卤菜配饭。
    刚走进巷子没多久，他就听到前面有些吵闹声，他远远看去一眼，是一个学生打扮的男生在对着一个阿姨起哄。那个阿姨似乎看不见，跪爬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样子十分狼狈。男生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在旁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曲直快步走上去，帮阿姨把落在一旁的导盲杖递了过去。那男生看他多管闲事，就不高兴地质问他：“你干什么啊？谁让你捡的？”
    曲直顺势朝他看了过去，对方看年龄应该是跟他差不多大，但长得很壮，体重估计有他的两倍。
    “我想捡就捡，还要你批准？”
    男生一听他这话，就更加上头了，上去就要想把导盲杖抢过来：“你这么爱管闲事，你帮她把蛋糕钱赔给我吗！”
    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瘫着一个被撞坏的蛋糕，奶油混着地上的脏污，看着令人十分不适。
    曲直下来就是为了买卤菜，没带多少钱，他把身上全部的钱都拿了出来，换来对方一声嗤笑：“就这么点，你知道我这蛋糕多贵吗？穷鬼就不要学人家来行侠仗义了！”
    他说着又去抢曲直手里的导盲杖，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因为对方的块头比自己大许多，曲直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将他制服在地上。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刚好经过的郑宝珠看见了。
    “事情就是这样，肖阿姨就住在新禾街，我遇到她的那天，她才出院没多久。她是因为车祸导致的失明，还没能适应看不见的生活，她下去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男生，把他的蛋糕弄坏了。”
    郑宝珠皱了皱眉：“就算这样，也不用这么得理不饶人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把钱赔给他就好了吧？”
    曲直道：“他根本不是想要钱，他就是逮着这个机会，想欺负弱小罢了。”
    郑宝珠沉吟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曲直轻哼了一声，跟她道：“明天我带你去见肖阿姨，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她。”
    郑宝珠细细地打量着他：“你最好不要找个群众演员来骗我，我现在可是专业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曲直道：“你明天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啊，谁不去谁是小狗呗。”郑宝珠答应下来。她瞄了眼正在喝水的曲直，有一点点好奇地问他：“你决定做导盲机器人，是不是跟这个肖阿姨有关系啊？”
    在曲直的故事里，肖阿姨是以一个盲人的形象出现的，正好跟曲直的专业对上了。
    曲直道：“不完全是，我想帮助的是千千万万个像肖阿姨那样的人。”
    “哦……”
    “其实我当时正在犹豫我将来应该选择什么研究方向，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明白，不是一定要像我父母那样，把目光放在天上，才是有意义的研究。关心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和少数群体，为这些出一份力，也是有意义的。”
    “……”虽然这番话说得非常曲直，郑宝珠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不是，你那个时候才初二，你已经在犹豫你未来的研究方向了？”
    曲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嗯，确实有些晚了。”
    郑宝珠：“……”
    曲直看着她的表情，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
    郑宝珠瞪着他：“笑什么？”
    曲直微勾着唇，问她：“所以当时你看见我跟人打架，也没说上来帮我一把，就想着回家告状了？”
    “……”郑宝珠挺了挺背脊，“你敢打架就自己解决啊，还指望女孩子帮你？我没报警抓你已经是帮你了。”
    “哦，那谢谢你放我一马？”
    “不客气。”郑宝珠又战术性地喝了一口瓶里的水，有些嫌弃地跟曲直说，“你这里怎么就只有矿泉水啊？你就没点饮料奶茶之类的？”
    “喝这些不健康。”
    “谁喝这些是为了健康啊？”
    “……”曲直道，“下次我在房间里备一些。”
    他这话说完，郑宝珠才感到有一丝丝的窘迫：“谁稀罕下次，说得好像谁还要来找你一样。”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开始放烟花了。郑宝珠愣了一下，飞快跑到阳台上去看烟花：“放烟花了，马上要跨年了！”
    “嗯。”曲直也跟着走过去，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仰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哇，这个好漂亮。”郑宝珠拿出手机，开始对着烟花拍视频和照片。曲直侧头看着她，五彩的烟花将她的脸衬得忽明忽灭，看上去有些不真切。
    一如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没有真切地认识过、了解过她。
    “郑宝珠。”他叫了她一声，郑宝珠忙着拍烟花，只敷衍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曲直看着她，眼里的光也忽明忽灭：“我们认识快二十年了，除开中间分开的九年，也有十年的时间。我一直自认为很了解你，但其实不是，这些年我确实对你有误解，有偏见，在这里，我跟你道个歉。”
    郑宝珠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情况，曲直竟然跟她道歉？这是什么新年整蛊活动吗？
    外面响起了跨年倒数的声音，在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曲直向郑宝珠伸出了手：“新年快乐，郑宝珠。新的一年，期待认识一个更好的你。”
    郑宝珠看着他修长笔直的手指，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的掌心：“大家彼此彼此，就算扯平了吧。”
    从曲直那里离开以后，郑宝珠还觉得手心有些发烫。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还要给苗思雨解释，又把手机拿了出来。
    删删改改了好几次，她终于把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
    郑宝珠：苗思雨你好，我是郑宝珠。今天从秀场回来以后，我去问了曲直，听他说了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的说辞，但当时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在后门。那天我们活动课上正好讲了颜色搭配，所以大家才会聊起这个事。我以为他们是真的在问颜色搭配，没想到是在说你。不过始终因为我给你造成了伤害，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郑宝珠：另外你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现在很优秀很耀眼^_^
    发完以后，郑宝珠就看见头顶苗思雨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她可能也在删删改改，过了好一会儿，才给郑宝珠发来了消息。
    苗思雨：郑宝珠你好，你其实不用跟我道歉，你说的没错，饱和度高的蓝色配红色真的很刺眼，我经常在蓝v微博下面的评论看到有网友吐槽[哈哈]那天其实是我们班的一个男同学故意换了我的校服，我是走到你们班门口，听到你们说的话，才下意识看了眼校服。发现我穿的校服绣着实验中学的名字后，我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苗思雨：我今天说感谢你，也不是讽刺你。其实我读书的时候一直非常羡慕你，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变得跟你一样漂亮时尚，受人喜欢。现在我做到了，虽然我依然分辨不出颜色，但我穿上了最时尚的衣服，站在了最时尚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注视着我。我能一路坚持下来，还是因为我心中一直想成为你那样的人吧。
    郑宝珠看完她发来的消息，心里有些触动：“你不用成为我，你自己就是最漂亮的！”
    苗思雨：谢谢^_^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郑宝珠拿着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在一大堆新年的祝福中，看到了苗思雨刚刚更新的动态。
    苗思雨：所有杀不死我的，都将让我变得更强大。[图片]
    她配的图片是今天她在t台上走秀的照片，像极了一只破茧的蝴蝶。
    郑宝珠给她点了个赞。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苗思雨在下面评论了一条：“这句话是以前高中一个同学告诉我的，一直鼓励我走到了今天。^_^”
    郑宝珠轻轻挑了下眉梢，把这条朋友圈截屏下来，发给了曲直：“她说的这个同学是不是你？要不我把她推给你吧，说不定你们还能再续前缘。”
    曲直：……不用了，谢谢
    曲直：本来就没有什么前缘，现在这样就很好
    郑宝珠：哦，好冷酷的男人[微笑]
    曲直：……
    郑宝珠正和他聊着，孟雅鑫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郑宝珠按下通话键，看镜头那边出现了孟雅鑫的大脸。她这会儿还在外面跟人跨年，背景看上去热闹得很。
    “宝珠新年快乐啊，我们又陪彼此走过了一年！”
    “嗯。”郑宝珠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是见证你失恋的一年。”
    “……我明年肯定不会再失恋了！”孟雅鑫朝她皱了皱鼻子，“话说回来，你一个孤家寡人，凭什么吐槽我啊！你连跨年都是一个跨的，看着好可怜哦！”
    “呵呵。”郑宝珠一声冷笑，“谁说我是一个人跨的？我刚从曲直那里回来。”
    “？？？”尽管没有文字，郑宝珠也看到了孟雅鑫的一头问号，“你们两个什么情况？你们已经是可以一起跨年的朋友了吗！”
    郑宝珠想了想，还是跟她道：“今天我不是在秀场遇到苗思雨了吗？因为她说了一些我比较在意的话，所以我去问了曲直。”
    “什么话啊？”孟雅鑫好奇地问她。
    郑宝珠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跟他聊过之后，才发现我跟他之前其实一直有挺多误会的。”
    “什么？你们现在才意识到你们是有误会的吗！”孟雅鑫表情十分夸张，“以前我问你的时候，你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没有误会，曲直就是那样的人！”
    “额……”郑宝珠挠了挠头，“自从小学三年级那年，曲直嘴贱在我妈面前说我想当女明星，我就恨上他了。之后我处处针对他，曲直这个人呢，表面看着人模狗样风光霁月的，其实特别会记仇！这些年他指不定在小本本上记了我多少仇，见缝插针地就报复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我们不会客观地去看待彼此了吧。”
    孟雅鑫宽慰道：“嗐，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说认识的时间够长，你就一定了解对方。”
    她说到这里，为了增强说服力，还特地举了个例子：“你看岑瞳瞳，跟你和曲直是发小，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吧？她也自以为很了解你们啊，所以她才敢放出豪言壮语，说你们两个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等到她吃键盘的那天，她才能体会到人性险恶啊！”
    郑宝珠：“……”
    第39章 我是男人这件事有这么不……
    一月一日便是元旦节,元旦三天酒店的订单比平时多，以往忙的时候，郑宝珠都会留在酒店照应下,但今天她一早就跟曲直出去了。
    曲直说要带她去见肖阿姨,她当然得去看看。小钰见他俩一早就结伴出行，第一时间在群里发了消息。
    小钰：报！宝珠小姐跟曲先生一起出门啦！看样子像是去约会的！
    梁慧慧：哇,一大早就出门过节啦！
    梁慧慧：他们刚刚还一起在餐厅吃的早餐，我发现了，曲先生总是喜欢点宝珠小姐爱吃的东西！
    魏珍：据我观察，他们两个的口味很相似。
    小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得到一起，才能睡得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