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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

      说罢,他就要抬手作礼,结果两手刚抬到一半就被岑远一手按住。
    等等!岑远道,我想到了!
    晏暄:?
    岑远:和我去一个地方。
    晏暄:
    他虽没有开口明言,但脸上旋即就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
    岑远本是要松开对方的双手,见到晏暄这表情后又转而握紧,声音糯糯的:你不会连这点小要求都无法答应吧。
    不是
    那是什么?岑远问,接下来有其他安排?
    晏暄摇了摇头。
    岑远松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能不能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整了。
    晏暄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直到对上岑远坚持的目光,才嗫嚅道:二皇子难道就不怕他们所说是真?
    哪个?岑远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是什么,好半晌才醍醐灌顶地啊了一声,又往对方肩上拍打一下。
    那不就是一些无稽之谈吗!岑远道,要是连你自己都相信,岂不是更加助纣为虐。
    我
    我什么我啊。岑远直接出声打断,抬眼看向对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仰视晏暄。
    少年人生长速度本就因人而异,只是这会儿,岑远觉得这个姿势着实缺少了些气势,旋即将宽袖一甩,脚尖一点地,直接跳上连廊的栏杆。
    那时他的轻功还没有达到日后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栏杆太细,他刚踩上去就前后晃了好几下,最后抱着柱子才勉强站稳,得以转过身来。
    你就说你是去还是不去。
    他由上而下地凝视着晏暄,见对方好一会儿没什么表情,便又道:我认为,无论是煞是邪,是福是优,最后不过都是一个事在人为。哪怕以后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必定是冤有头债有主,我找那始作俑者说去便是,哪有道理怪罪于你。
    晏暄长睫一颤,宛如振翅的蝶羽,轻飘飘地扫过岑远心头。岑远心里一怔,连带着身体也晃了一下。
    晏暄掀起眼帘,立刻向他伸出手:先下来吧。
    岑远目光落在对方摊开的手心,转而又挪到对方双眸之中,佯怒道:说个去有这么难吗。
    晏暄道:先下来吧。
    岑远:
    他心中暗骂这根死木头,见硬的行不通,就干脆改为软的。
    真的不和我走?岑远一手抱住柱子,伸出另一只手去,却刻意错过晏暄的手。
    他和对方一样摊开掌心,快速眨了两下眼:你看我刚刚为了你,连手都拍红了。
    晏暄:
    岑远咬着唇,见对方表情有所松动,思忖片刻后又道:而且今日还是我生辰,你该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听见这句,晏暄紧绷的表情才终于彻底崩盘,微微点了点头。
    岑远感觉自己仿佛听见咔哒一声,将对方锁在内心最外层的一道锁扣缓缓开启。他笑了笑,手心手背一转,搭上晏暄的手,那只并不比他大上多少的手立刻包裹住他的五指,热意顿时沿着血管,一路涌向四肢百骸。
    两柱香后,岑远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抵达锦安宫前。
    第 11 章 交心
    母妃!
    岑远声音比人先到,那时蒋昭仪正在院里摆弄刚开的几盆绣球花,见怪不怪。她搬起其中一个花盆,头也没回地就问:刚下学?先生布置功课没有?
    没有!岑远嘿嘿笑道,我还带了人来!
    谁啊?
    这倒是有些闻所未闻,蒋昭仪连忙摆下花盆,回身看去,这才发现自家亲儿子身后还跟着个人,看样貌倒是眼熟。
    每年宫里的筵席都数不胜数,但唯有新年筵席允许百官携带嫡系家眷出席。按照晏暄的长相,即便把他丢进长安城中灯市的人山人海里,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更遑论在这筵席之中,他跟着晏太尉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了。
    这是晏大人家的小公子吧?蒋昭仪很快回忆起来。
    晏暄行礼道:见过蒋昭仪。
    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客气。蒋昭仪从袖中拿出帕子,蹲下身去给晏暄擦了擦鬓角的细汗,转而看向岑远:我倒是不知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
    岑远正趴在石桌上挑果篮里的水果,闻言便道:就当是从今日起好啦。父皇准他一同在太学堂上课,所以方才下了课我就带他一道来了呗。
    晏暄额角还残留有上好布料擦拭过的细微酥痒感,听见岑远这句话后双眼轻轻一眨,旋即往对方的方向瞄了一眼确定是带,而不是软磨硬泡?
    然而身处人家母妃的寝宫,对方又并无恶意,晏暄也不可能真的如此埋汰什么,于是装作一切都如对方所说的模样,乖巧点了点头。
    蒋昭仪微微笑了,对岑远毫不留情地道:你啊,平时倒也没见你和其他皇子或其他人有走得多近,今日这算是开窍了?
    哪儿跟哪儿呀。岑远道,最终还是挑了个橘子,剥好皮后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塞进晏暄的手里。
    他想,不过就是一回英雄救美罢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蒋昭仪道,让人家一直站在旁边算什么样。
    她继而让宫女们先去前厅,备好茶水点心,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只三人慢悠悠地往前厅走去。
    岑远看着晏暄这沉默不语的样子,估摸着对方兴许是比较认生,也可能不怎么好意思大吃大喝,便亲切地提醒:你别拘谨,就当这里是自己府里一样。
    是啊。蒋昭仪闻言也附和道,我就只有岑远一个儿子,虽说他一个人也已经够烦的了
    岑远忙喊:母妃!
    蒋昭仪笑了笑,没理会他,继续与晏暄道:但多一个人一道声音,这锦安宫里就也多了份热闹,可比平时只有鸟语的时候有生气多了。
    岑远静静听完这句,不知为何就朝晏暄看了过去,谁料对方的视线也正好落在他的身上,就这么冷不防地在裹挟着花香的空气中相撞。
    蒋昭仪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忽而叹了声气:你看我,说这些做什么。小暄,我这么喊你可以吗?
    晏暄点头。
    蒋昭仪笑道:以后要是闲来无事,不用客气,就和阿远一起来玩吧。
    晏暄未置可否,方才偷瞧的时候正好被对方发现,这会儿是不敢再往岑远那边看了。他低声呢喃:会打扰你们。
    怎会是打扰。蒋昭仪道,你这孩子,倒是还挺倔的。
    晏暄抿了下唇:蒋昭仪今日不为二殿下庆祝生辰吗?
    那头岑远闻言立刻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蒋昭仪问道:什么生辰?但不消片刻,她就明白了什么,掩嘴噗嗤轻轻笑出一声。
    他定是与你扯谎了吧。蒋昭仪道,他的生辰有谁比我还清楚的?是在春天,这才刚过去没多久,这会儿哪儿来的生辰。
    晏暄微微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岑远说的一切都无非是为了让他留下而临时想出来的一番说辞。
    他顿觉尴尬,两边耳朵尖都被染上绯红,在干净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另一边,当事人岑远见木已成舟,倒是完全没有心虚,不以为意道:放心吧,等来年我的生辰,一定会来找你给我庆祝的。
    晏暄面部表情恢复平静,只留下两只耳朵兀自红着。
    这样吧。岑远又道,你生辰什么时候?我先给你过了。
    晏暄答:十月初八。他顿了顿,但我不过生辰。
    为岑远正要问,忽然就想起方才四皇子提到的传闻,便赶紧控制住嘴收了声。
    既然晏暄的娘亲是在难产时没了的,那也就说明,晏暄的生辰就是他娘亲的忌日,这不过生辰的缘由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时的岑远尚且处世不深,即便刚才还坦然自若,这会儿也难免反应迟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彼此间气氛突然僵硬下来。
    他沉吟着与晏暄并肩走了两步,突然就毫无征兆地一把搂住晏暄的肩。
    虽然我是没见过你母亲见过那就是有鬼了但我也知道这天下为人母亲者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这么想的。
    岑远人还小,操着口故作成熟的语气,说得还挺像回事。
    但他转眼就开始放飞:实在不行,从今日起你就当我母妃也是你的娘亲,以前你没得到过的,我和母妃给你加倍的份。
    晏暄立刻道:怎可僭越。
    他微微蹙起眉,脸上依稀浮现出一丝日后不苟言笑的影子。
    这锦安宫里可没有这么多乌七八糟的规矩。岑远轻飘飘地低声道,而后转向蒋昭仪,母妃,您说是不是。
    蒋昭仪笑道:就你能说,自己把握着点分寸就行。
    看吧。岑远冲晏暄乐呵一下,掰着手指道:你就想想,你这是有多幸运。这一生能有两位娘亲。一个大美人,一个又是全大宁最最最好的娘亲,这天底下可都没有第二个能和你一样的!
    晏暄沉默不语,眼神透亮清澈,在这对母子身上来回逡巡。
    蒋昭仪见状,朝岑远问了一声:你这是羡慕啦?
    儿子才没有!岑远立刻巴结地抱上蒋昭仪的手臂,儿子有母妃一人就足矣!
    好了好了,你还真的来劲了。蒋昭仪笑道,让人看笑话了吧。
    闻言,岑远扭头朝晏暄看去,就见对方虽然表现得不甚明显,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了一个极小的幅度。
    岑远微微一怔。
    即使在他人生至今的八年岁月里,见识过的人几乎仅限在这宫闱之间,他却还是想吟一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可惜,这氛围还没持续多久,岑远就倏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刚才说,你的生辰是十月初八?!
    晏暄乖巧地点点头。
    岑远想了想,他依稀记得以前听人说过,自己和晏大人家的公子是同年出生。他转眼惊道:所以说,我比你还要年长半岁?!
    年长半岁还比别人矮一截,这也太过分了!
    晏暄一脸茫然,显然是没跟上他转得如此快速的脑回路,还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岑远登时无语凝噎。
    他气呼呼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应对对方这个回应,到最后只憋出一句:那按着年龄,你必须得喊我一声兄长。
    晏暄自然是不可能喊的。
    一旁蒋昭仪适时地解围:行了,都让你把握分寸了,别太过分。
    可是岑远说不出话,便只能一个人憋着生闷气,最后仰天长嚎了一声:究竟怎么才能长高啊
    晏暄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以为岑远是在问他,思忖片刻,便答道:习武?
    你又怎知我不习不练了!岑远下意识地反驳,说罢后忽而又想到什么:我听说晏大将军最善马战,你既是晏大将军之子,那必定是跟着他练武的,应当很擅长骑射吧?
    晏暄道:还行。
    岑远稍稍仰起下颚,眼底闪着自信的光:上回春蒐的骑射比赛我是第一,连太子哥哥都没能赢过我。
    少年人的交心没有那么多猜忌和周旋,往往就在瞬息之间,一提到这话题,晏暄便像是完全不吝啬回应了一般,很快就道:马上又到射猎了。
    岑远问:那你会参加夏苗的比赛吗?
    晏暄:应该会。
    可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岑远嘀咕道,要是能早点和你比一场就好了
    对岑远来说,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等足一个月。
    这天过后没几天,就正好碰上刘太傅休沐,连带着太学堂也休课一日。岑远在这天申请出宫,准备和晏暄一同去京郊的围猎场。
    前一个晚上,他失眠了整整半夜,第二天卯时便醒,好不容易混到了出发的点。出宫后,他坐在车舆里,不安分地掀起车帘,扒着车厢边看着车外来来往往交织的人群。
    经过没多少路,看小厮驾着马车拐入坊间小巷,岑远忍不住问:晏府在哪里啊?
    小厮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左手边:回二殿下,在瑞德坊,就是这里。
    他所指的地方是一整面铺有紫藤的墙,岑远又问:就这啊?
    回二殿下。小厮道,这里还是晏府后墙,正门在南边,我们马上就到。
    说着,他牵着缰绳的手一扯,就要引着马匹往左边的小巷拐去。
    停停停。岑远忙道,正门朝南,岂不是要绕过整个瑞德坊,太麻烦了,我直接从这里进去。
    啊?小厮一愣,这也没后门,您
    他话还没完,就见二皇子借着车板,脚下轻点就攀上了墙,只是落地时未能立稳,身形微微一晃。
    小厮连忙拉住缰绳,喊道:二殿下!
    而那边墙上,岑远根本没空搭理小厮的喊声,因为他刚翻上墙,就已经见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第 12 章 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