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望书先生虽然没有坐立不安，但人看着也有些憔悴。赵凌霄推门进书房，望书先生想起身相迎的，却一下子似是脚底打滑了，他没能站起身来。
    赵凌霄赶上前一步，扶了望书先生一把，说：“先生不用起身了。”
    恩科之事，望书先生花了很大的精力，可以说是一环套一环，算无遗漏，但如今还没开始就全盘皆输，这位老先生被打击到，赵凌霄一点都不意外，他自己都备受打击。
    望书先生看着赵凌霄坐下来了，才开口道：“太子殿下昨晚病重到，要魏相和另四位阁老连夜进宫的地步，可见昨晚的传言不虚，太子殿下昨晚的病情的确凶险。”
    赵凌霄：“可他还是逢凶化吉了。”
    望书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太子重病，福王与赵西楼一起进宫，后福王去了香兰殿，赵凌云在承德殿与魏相等人一番口舌之争，在这之后，圣上便下了旨，张轻鸥不再任恩科的主考官。”
    赵凌云静静地听望书先生说话，接了一句：“所以这三件事之间是有关系的。”
    望书先生：“还有福王爷与赵西楼要考科考，圣上换掉张轻鸥，而魏相等人都无反对之言，那此事与这二位下场科考，必然也是有关系的。”
    赵凌霄低声道：“会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是因为，张轻鸥那个早逝的女儿与赵西楼定过亲，所以他要避嫌？”
    望书先生摇头，“若真是这个理由，那就未免太荒唐了。”
    赵凌霄：“那会是什么理由？”
    望书先生现在发现，世子爷的心绪也是乱的了，不然这位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圣上命福王爷和赵西楼去张府，由张阁老教导温书，”望书先生跟赵凌霄说：“这便是张大人要避嫌的理由啊。”
    张轻鸥当主考官再忙，他也有要回府看望父母的时候，这样一来，有两个考生到他张府温书了，为保绝对的公平，那张大人就得避嫌啊。
    不是说张轻鸥一定会跟张阁老泄露考题，而是以防万一。在科举这事上，什么叫绝对的公平？那就是对所有的人，宁信是小人不信是君子，只要是有可能，那就必须避嫌，不要参与科举之事。
    赵凌霄呆坐了片刻，说：“所以让福王和赵西楼考科考，让他们去张府温书，是圣上保张叔用父子的手段？”
    望书先生点一下头，“否则的话，这二位为何要考科考？这个差事，总不会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赵凌霄点一下头，望书先生这个猜测，他赞同。但世子爷还是有疑问，“那让赵西楼一个人考就是，为什么要让福王也考？圣上就不怕来年，我也去考科举？”
    望书先生摇一下头，道：“这个我也不解，不过福王爷一向任性，与他有关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望书先生就差明说，福王有脑疾，疯子一个，他做事正常人看不明白了。
    赵凌霄：“先生的意思是，赵西楼是奉旨行事，而福王是想凑这个热闹，自己闹着要考的？”
    望书先生说：“多半就是如此。”
    （不，你们冤枉王爷了，这真是赵大老爷为他和王爷求来的……）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赵凌霄起身在书房里踱步，他这会儿真的坐不住。
    望书先生直到感觉到疼了，才发觉他揪下了自己的几根胡须。
    “前功尽弃，”赵凌霄跟望书先生摇头道。
    望书先生：“有内贼。”
    赵凌霄：“可这事知情人不多。”
    为了不走漏风声，这事赵凌霄身边的幕僚里，知情的只有望书先生一人，传递消息这等跑腿的活，都由赵凌霄身边的死士来做的，这个内贼会是谁？
    “此事府中的人知道的不多，”望书先生也不急着自证清白，而是跟赵凌霄说：“但经手此事的人并不少。”
    要做张轻鸥受贿，泄漏考题，张叔用是同谋之人的这个局，就不可能只由赵凌霄和望书先生，还有充当跑腿角色的死士们来完成。
    望书先生说：“圣上既已知情，那他一定会彻查此事，且看最后活下来的人是谁吧。”
    最后活下来的人，一定就是出卖赵凌霄的人。
    赵凌霄将自己的帮手们一一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后，跟望书先生说：“我想过很多遍了，我想不出谁会是内奸，他们都不可能背叛我。”
    望书先生：“我也不可能背叛您。”
    赵凌霄冲望书先生摆了摆手，道：“我怎会疑先生呢？”
    望书先生也不怕赵凌霄查他，没做过的事，他要怕什么呢？而且他不是官场中人，他不会是东盛帝最先要对付的人，就算东盛帝要对付他，直接杀了他就是，皇帝陛下无须费心对他用栽赃陷害，挑拨离间这等手段的。
    “如今看圣上的意思，他不想将事情宣扬出去，”赵凌霄低声说：“所以他只会命人暗中调查，先生，我们的人多半不会被治罪，他们只会死因不同的离开这个人世间。”
    望书先生在心里接了一句，而且世子你还救不了他们。
    “就算知道了谁是内贼，我也不能对此人下手，”赵凌霄又道：“因为圣上兴许就等着我这么做，好治我的罪呢。”
    望书先生轻叹了一声。
    “圣上让魏氏做我涂山王府的世子妃，”赵凌霄看着望书先生问：“他只是想羞辱我吗？”
    望书先生：“那要不然呢？世子爷觉得圣上不会如此下作？世子爷别忘了，您与福王爷之间，还有陈氏女这个帐没有结清呢。”
    陈芳菲啊，世子爷你别忘了这档子事啊。
    赵凌霄：“是玉贵妃？”
    望书先生：“也许还得加上皇后娘娘，毕竟太子殿下病重，皇后娘娘怨不了上天，她可以怨您啊。而且王妃在皇后娘娘面前，也多有，世子爷你是知道的。”
    穆氏王妃在宁氏皇后的面前多有不敬，这话望书先生不好说出口，但赵凌霄亲眼看见过的，他清楚啊。
    “还是说，您在魏氏面前说过什么？”望书先生问赵凌霄，这个时候他家世子爷特意提魏兰芝，那就是对魏兰芝有怀疑啊。
    赵凌霄摇头，“没有。”
    望书先生不解道：“既然没有，那您疑她什么呢？”
    赵凌霄没说话，他就是觉得事情不对，但他如今还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