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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 谁能有办法?

      “我们这些军户的日子,在冬天是最好过的,”周氏心里盘算着要去邻居家借点好茶叶,一边跟老爷子说:“冬天蛮夷不会打过来,没仗打,就不会有人死在战场上了。”
    老爷子听了周老太太这话,一阵的心虚,这个冬天好像……
    “奶,”门外这时传来一个男孩的喊声。
    周氏忙就跟老爷子说:“哟,这是我家长命儿回来了。”
    长命儿,大名周小茂,被自家祖母拉着手站在了江老爷子的面前。老爷子长相普通,不说让人过目不忘了,江老爷子的这张脸,就没有能让人记住的特征。
    长命儿看了老爷子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喊了老爷子一声:“爷。”
    老爷子身上没戴值钱的物件,就摸了几颗银粒子,往长命儿的手里一放,说:“哎,长命儿。”
    长命儿这辈子就见过铜板,银子他听过,但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这会儿手捧着银粒子,长命儿就呆住了,只拿眼看他奶,这是银子吧?这都九个,十个了!这么多他能要吗?
    周老太太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么多银子不能要,可老爷子不等周老太太说话,就摆了摆手说:“给长命儿打个长命锁戴上,在我们江家村,哪家的孩儿没个长命锁?”
    小点不要紧,但再怎样,小孩子就得戴个长命锁,这个没商量。
    站在门外的阿年和阿岁就抬手摸摸自己的颈项间,他们跟着江明月第二次去侯府的时候,老爷子送了他们一人一个长命锁。两个小孩还嫌麻烦不想戴,结果被赵凌云拍着脑袋,揪着耳朵逼着戴,不戴不行,两小孩儿才戴上的。
    现在听了老爷子的话,阿年也好,阿岁也好,心头都是一暖。这么说来的话,他们是不是也算是江家村的孩儿了?
    屋里,老爷子说起江家村,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周老太太知道老爷子在叹什么,当初要走的时候,她家老头子是不愿意走的,如今再看看,他们是不该到玉锋关来。可周氏心里也委屈,那时候她爹一场重病,家里的地都卖了换药费,也没能救回她爹的命,家里地没了,他们一家人以后就要做佃户,替地主老爷种地,要么租地种,当时世道乱,不太平,这样的日子,他们要怎么过?
    老爷子也没说什么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再说以前,说要是如何如何,这就是瞎扯淡,谁也没有前后眼,你能抱怨谁呢?
    老爷子又打量了长命儿几眼,心想着今天就到这里吧,也没话能说了。
    “我今天……”
    就在老爷子想告辞的时候,周武回来了。刚进巷口的时候,就有街坊告诉周武了,他家里今天来客人了。周武进了家门,光看见蹲窝棚里的侍卫,他就知道,今天来他家的这个客人不简单了。
    等进了屋,听自家老娘一介绍,周武就知道坐屋里的这位是谁了,他老子活着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位江三壮啊。
    老爷子则看着周武一阵的难过,好好的人,两只腿都没了,裤腿就缠在腰上,胳膊肘底下架着两根拐杖。老爷子想叹气地又忍住了,怕自己一叹气,让周武难过。
    “快坐下吧,”老爷子让周武赶紧坐下。
    周氏走上前,扶着儿子坐下,再帮儿子把衣衫的下摆扯扯平,才道:“你这伯父是从京城过来的,今天刚到就来看咱们了。”
    自己也不是刚到就过来了,老爷子心里泛苦,他再也没想到,他千里迢迢来寻友,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啊。
    孙瑞派来送银票的亲兵,这个时候跑了来。当着周家母子的面,他也不好直说,我家将军派我送钱来的,所以这位干脆走到老爷子的身旁,小声跟老爷子耳语了几句。
    老爷子点点头,他拿孙瑞这钱没有心情压力,回头他把钱还给孙瑞就是。
    亲兵将银票交给老爷子,就退了出去。
    老爷子把银票就放在了桌上,跟周家母子道:“我带了些礼,还有这些钱,你们都收下,不为你们,不为你们,是为我自个儿,你们娘俩儿得让我求个心安,我啊,我对不起老三啊。”
    老爷子说到最后,说得很动感情,但凡他能早两年过来呢?
    周老太太把礼和钱都收下了,自尊跟现实相比只会溃不成军,他们周家需钱。
    “我不着急走,就在玉锋关待着,回头我再过来,”老爷子丢下这么一句话,就逃也似的走了,再待下去,老爷子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四下里都是破破烂烂的矮房,有小孩子在街上乱跑着玩,滴水成冰的天,这些面黄肌瘦的小孩穿得还都很单薄。看见老爷子一行人往自己这边走了,这帮小孩就一哄而散,跑得远远的。
    老爷子站在空地上,站了半天。
    阿岁问:“老太爷,您要找他们问话吗?”
    老爷子拍一拍阿岁的脑袋,他又不是当官的,他有什么资格问话?“走了,”老爷子说。
    阿岁走在老爷子的身旁,说:“老太爷您不高兴啊。”
    阿年觉得他这弟弟傻透了,老太爷的朋友死了,家人日子又过得很不好,老太爷怎么可能心情好呢?
    老爷子手搭在阿岁的肩头走路,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老爷子小声说:“我开心不起来啊,你看看这里,不成样子。”
    江家村你说穷吧,可江家村的人好歹还能种地,地灾人祸他们避不开,可有地有水,他们的日子就有个奔头。玉锋关这边的军户呢?他那老兄弟到这边二十年,日子过成什么样了?嗐,老爷子想,别说他这兄弟了,高千里多大的官啊,不一样护不住自己,还得在京城装孙子吗?
    阿岁看看路经的房子,这家军户的房子,有一间屋顶破了好几个洞,用颜色快掉没的油布盖着,被风吹得掀起老高,跟屋顶挂了几面破旗一样。
    阿岁:“是不好,可该怎么办呢?”
    老爷子:“我可没办法,阿岁啊,我没这个本事啊。”
    上至皇帝,下到那么多有本事的大官儿都没办法,能让这边地的人过上好日子,他一个只会种地的糟老头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阿岁:“那大老爷有办法吗?让大老爷给他们发钱?”
    老爷子:“……”
    阿年,还有侍卫亲兵们:“……”
    你这是在难为你家赵大老爷,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