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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色无双 第4节

      她点到即止,又道:“行吧,你若是累了,就先歇着,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
    郿无暇走后,无双就以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让丫鬟们都退下了。
    蒹葭和白露两个大丫鬟退到外面去,白露还有些没心没肺的模样,蒹葭却若有所思。
    “你不觉得今天三姑娘有些怪怪的?”
    “怪?什么地方怪?”白露漫不经心道,路过糕点柜子的时候,从碟子里拿了一块酥饼吃了起来,“我没觉得三姑娘哪儿怪啊。”
    她三下两下将酥饼吃完,斜看了蒹葭一眼:“行了,你不要成天没事喜欢多想,姑娘不过是累了想歇息,哪里是怪了,正好她歇息,我们也可以松快松快。”
    说完她便出了门,见她离开的方向,俨然是到外面去了。
    蒹葭咬着唇看着白露背影,她知道白露是早已有了打算,才会对其他事都不上心,可她跟白露不一样。
    这么想着,她回首看了卧房的门一眼,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
    郿无暇离开无双的住处,去了她娘曹氏的院子。
    去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进去后果然曹氏正歪在次间的炕上看账本。
    不大的炕桌上,散落的全是账本,曹氏板着一张脸,一旁几个丫鬟俱都屏息静气,看样子曹氏方才肯定发过脾气。
    “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曹氏穿了件半旧的遍地金妆花褙子,梳着堕云髻,头戴着鎏金镶玉的抹额。她和郿无暇长得很像,大约就是年长版的郿无暇,皮肤白皙,很和善清秀的长相,就是脸上的怨气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怨妇气质。
    “你爹为了一把两百两银子的扇子,冲我甩脸子,也都不想想,什么破扇子就值两百两?”
    这话仿佛打开了曹氏的话匣子,她扔开手里的账本,就诉苦道:“可我还没说两句,他就冲我甩脸子,说我不懂文人墨宝珍贵什么的,他就不想想这府里没什么多余的营生,每年就指望几个庄子的产出和爵位那点禄米过日子,就那点银子怎么养这么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还不是我日里精打细算,才能将将就就把日子过下去!
    “你爹跟我添堵也就罢,还有三房那一家子也不轻省,那两口子素来贼精,平日里只知道收刮府里的油水,贴补他们自己的荷包,这晌又让我发现他们从厨房里捞银子。
    “当年要不是你祖母说,你爹的爵位是侥幸承来的,不宜做得太过,留下三房在府里与我们同过日子,也好堵了众人的口,我早就把他们撵了出去!”
    曹氏说得声泪俱下。
    “你说说,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件事不让我操心?我日里辛辛苦苦为府里打点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爹,你哥,你们兄妹几个。
    “可你爹还不知体谅我,成日里就没多想想自己的前程,府里的前程,儿子的前程,就知道胡乱花钱,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附庸风雅,咱家的爵位可就这么一世了,等他这一世一过,没了爵位,以后英儿怎么办?成哥儿怎么办?你和你弟弟又该怎么办?”
    第4章 第4章
    04
    曹氏这一说,就仿佛打开了苦水潭,那是一肚子的苦水往外倒,饶是郿无暇自诩聪慧过人,也不禁眼皮直跳、头皮发麻。
    “娘,那扇子不买就不买了,你好好跟爹说。至于咱家爵位这事——总会有办法的。”
    一看女儿劝自己,曹氏心里更觉得苦,她倒在郿无暇的肩膀上哭道:“其实我也不是真跟你爹生气,我也知他心中苦闷,可我的苦闷谁人知晓,这不是两件事赶在了一起,我就多说了几句,谁知他竟会对我甩脸,我实在寒心得慌。”
    郿无暇叹气温声劝道:“爹估计也是一时生气,估计要不了两日就会来找您道歉。您也别与他生气,两人有商有量才是真的,不然这事若是让祖母知道……”
    剩下的话,郿无暇没说,曹氏也知道厉害。
    她看似挂着个侯夫人的名儿,实际上府里真正当家的还是她的婆婆郿老夫人。
    其实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曹氏心里已经有酌量了,两口子再是生气争吵,也得适可而止,不然闹到婆婆那,就只有她吃排揎的份儿。
    心里定下了,她也开始关心女儿。
    “你方才又去三丫头屋里了?”
    郿无暇点了点头。
    曹氏想了想,道:“这事可一定要成,若是这事成了,咱家能出个王妃,以后也不用再操心咱家这爵位还能不能续上了……”
    见曹氏说起这个,郿无暇当即动了动眼色。
    不用她多说,一旁曹氏的大丫鬟春燕,就让其他丫鬟都下去了,只留了郿无暇的丫鬟琥珀还在一旁服侍。
    “外姓女子嫁入皇家,总要萌荫家人,若是圣上一个高兴,将咱家的流爵换成世爵,以后你哥和成哥儿可就再也不用愁了。”
    曹氏越说越高兴,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可看见女儿微皱的眉心,她赶忙换了脸色,抓住女儿的手,疼惜道:“就是可怜了你,那魏王身份再是高贵,可他——”
    魏王的名声可不好,又有喜怒无常性格暴戾的名声在外头,还有他死的那两位王妃……
    当初长阳侯府可没一人动这个念头,若不是郿无暇主动提出,说若是自己替无双做了魏王妃,也许家里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曹氏和婆婆郿老夫人一想,也是,旁人有,不如自己有,那三丫头到底不是亲的,她哪有资格坐上王妃的位置?
    才会有之后郿无双得知魏王即将回京,以及府里流言四起的事情发生。
    想想也是,到底是侯府,下人怎可能如此不成体统去议论堂堂的皇子,还不是有人指使的。
    就是这事若真成了,就委屈大丫头了,替家里牺牲太多。
    郿无暇自是看出了她娘的心思,可她却什么也没说,任曹氏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了许多的愧疚之词。
    于郿无暇来看,魏王的名声确实令人惧怕,但其中有些事未尝就是真的。她出身勋贵之家,自然清楚越是高门大户斗得越是肮脏,谁能知道魏王是真性格暴戾,还是被人恶意坏了名声?毕竟因忌惮而坏人名声的事情,她可是见过不少。
    而且郿无暇也清楚自身情况,长阳侯府看似光鲜在外,是勋贵之家,可大梁的勋爵又分几种,其中便分了是世爵和流爵。
    顾名思义,世爵就是可以世袭罔替的爵位,流爵就是不能世袭、顶多只能传上一两代的爵位。
    能世袭罔替的爵位极少,一般都是开国功臣才会有的待遇,后来所封的爵位大多都是流爵,像长阳侯这个爵位就是属于流爵。
    长阳侯这个爵位是只能传三代,其实到老侯爷那一代,就该结束了,后来老侯爷死后,当今圣上顾念旧情,又许了长阳侯府再延一代。
    也就是说,这一代的长阳侯郿宗就是终结,能不能再延续,要看郿宗及其后辈子嗣是否有功于朝廷。
    ……
    过惯了钟鸣鼎食的好日子,谁又愿意去过苦日子?
    别看曹氏抱怨郿宗是吃死禄米的,可一个侯爵年禄米4000石,这若是换成银子,就是几千两银子,而且有爵位在,便有爵位所附带的赐田,这些赐田每年的产出就不少。
    这些银子加起来,可是超出朝中那些高官的年俸几倍不止,等于只要有这个爵位在,郿家可以子子孙孙都不用发愁生计。
    所以京中但凡有爵位在身的人家,谁不是扒心扒肝地想维持自家爵位?
    世爵太少,流爵居多,日里悬在这些勋贵头上最大的那把刀,便是自家爵位什么时候终止。
    而这些勋贵里,因爵位年代不一样,又分了好几等。其中最低一等的,便是这一代爵位便要终止的人家,看似还维持着勋贵之身,实际上勋贵圈子里可没人把他们当成回事。
    其中此世而终的勋贵家,又以家中没有出彩后辈为最低等,你想想爵位都快没了,后辈子嗣里又没有可力挽狂澜之人,也就是说这家人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长阳侯府就是这一类,这也是曹氏方才为何会说出那些抱怨的话,埋怨丈夫不知为家里操心。
    而像长阳侯府这样的人家,其实目前面临最大的难题,不是快要结束的爵位,毕竟这一代不是还没结束吗?就照现长阳侯郿宗的年纪,好好保养,怎么也能再维持个二十年。
    他们最大的难题反倒是子女婚嫁。
    想想,一般勋贵之家,找的姻亲也都是高门勋贵,可你家已经这样了,爵位此世而终,后辈中连个留存希望的青年才俊都没有,等于是什么希望都没了,自然也不会有勋贵人家与你做亲家。
    像郿无暇大哥郿英,娶的便是个穷御史家的女儿。
    而郿无暇,今年十七,至今还没有婚配,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数是已经嫁人,有的甚至已经当了孩子的娘,郿无暇至今未嫁,无外乎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随便嫁给某个勋贵家的庶子,或某个小官家的嫡子,或是什么所谓的殷实富裕人家。
    她知道她若是再不想想办法,她最后的结局就是在以上三种人里随便挑一个嫁,这就是她的‘大好前程。’
    所以看似郿无暇替郿无双嫁给魏王,在郿家人来看是为家里牺牲,实际上郿无暇清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也是她最大的机会。
    此事若不成,她自此滚入红尘,泯灭于众人。此事若成,她的境遇将会自此改变,她知道魏王不是一个庸人,说不定他不会止步一个王位,等到那时候……
    所以这事一定得成,不成也得成!
    ……
    一时间,诸多计量翻滚于郿无暇的心间,同时也让她心里多了一份紧迫感,她甚至觉得方才不该那么快就从郿无双的住处离开,而是该再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她叫来丫鬟琥珀,对她道:“给三姑娘那儿送一册新出的《雅成诗集》。”
    “可……”
    琥珀面露为难之色,看了看自家姑娘,又去看曹氏。
    你道是她为何去看曹氏?殊不知这《雅成诗集》不是别的,正是赵见知平时所做的诗词,被有心人归类收纳印成的书。
    她去看曹氏也不是因为顾忌怕夫人知道姑娘竟去买男人的诗词,而是这《雅成诗集》售价太贵。
    因是私下印制,这书十分难买,又因是专门售卖给京里这些贵女们的,其所用的纸质墨料皆为上层,与其说是书册,更像是专门供人收藏之物,所以一套便需要纹银五十两。
    府里姑娘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五两,这一册书却要五十两,这趟郿无暇来找曹氏,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没想到一来就被亲娘拉着一顿诉苦,此时才又想起来。
    曹氏也知道女儿手里没什么体己,这一次她可没当女儿叫穷,而是当即让春燕拿了钥匙去开箱笼,取五十两银子来。
    春燕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取了银子来,交给琥珀。
    这一切纠葛看似不显,实则让郿无暇尽收眼底。她想了想,问道:“也快五月了,每年那边都是这时候送银子来,难道今年还没送?”
    一提到这事,曹氏立即难看了脸色。
    “听说是病了。”
    “病了?”
    曹氏点头道:“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病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这一次据说从二月时病就加重了,我前日问过你祖母,你祖母将我斥骂一顿,说我急慌慌的像个乞丐,又不是讨饭的,可你说这答应每年送银子来,是当初说好的,又不是我们自己找上门……”
    一提到这,曹氏就满腹怨言。
    郿无暇对郿老夫人了解甚深,自然明白祖母可能是顾忌脸面,才斥骂母亲。可祖母不可能就因为这事无缘无故骂娘,肯定是中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正当郿无暇这么想着,有小丫头来报,说老夫人院里的流珠姐姐来了。
    流珠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地位可不同寻常的丫鬟,曹氏当即让人赶紧把人请进来。
    “老夫人请夫人和大姑娘去一趟。”
    郿无暇和流珠还算熟识,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对,不禁疑惑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流珠欲言又止,但心知大姑娘在老夫人面前得宠,反正等会去了也会知道,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便道:“好像是太姨娘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