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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7)

      郁安晏墨瞳晃了晃,南镜的手腕还绑着当时郁安晏亲手系上去的红绸缎带,郁安晏此时低头含住那个结猛地一拉,被束缚的红绸结打开,南镜细白的手腕上出现两道浅浅的红痕。
    郁安晏跪坐在地双手牢牢握住南镜的手腕,直直看着南镜惨白的脸,淡声道:我是早死命,怎么都活不过二十三岁,不管你收了多少钱非要救我,但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
    早死,就是我的命运。
    南镜,你没必要按照强求我一定活着,是因为我活着你才能拿到那五百万吗?
    南镜没理郁安晏,他抿紧唇看向后面赶着过来的腐肉怪物,那腐肉怪物在不断地生长,先是腿,又是手臂,然后是一张漆黑皮肉不断掉落的皮,本来极慢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不,南镜左手蓄力,一口舌尖血猛地喷到鬼印上,他左手迅速捞到铃铛含进嘴里,凉气袭来,浅色的瞳仁像是被点墨晕染,迅速变成诡异的黑。
    南镜借着鬼印的力量翻身而起,左手捏着鬼印,冲向那腐肉怪物,腐肉怪物伸出刚长出的漆黑尖利的爪子,那爪子直接插进南镜的右肩上,南镜的血液飚射出来。
    就是此刻,南镜借着势对着冲来的腐肉怪物猛地一盖,腐肉怪物刚长出来的全是细密牙齿的嘴一张,发出痛苦的嚎叫。
    仿佛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印章直接烧穿了腐肉怪物的一整块肉,那腐肉怪物倒退着倒在地上,暂时地没了声息。
    南镜松了一口气,脱力一样的吐出铃铛,直接倒在郁安晏的身旁,血液渗出,他小声地咳嗽。
    郁安晏墨黑的瞳动了动,他缓缓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南镜,眼神空白了一瞬,他不明白南镜明明只是收了五百万接了那个青黑色的罐子来救他,现在却
    南镜是真的想要救他?
    南镜?郁安晏冷漠倨傲的眼神像是冰裂一样出现一丝裂缝,他下意识摸了下被溅到脸上的血液,温热的,带着新鲜的腥味,鲜红的,比南镜那身红嫁衣的颜色都要刺目。
    你为什么?郁安晏的眼神震动,他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在不断地颤抖,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南镜的右肩,湿润温热的血液把他的手浸湿。
    郁安晏胸口不断起伏,他手攥紧又松开,上前握住南镜的肩膀,南镜很轻,血液流下来积成血泊,他已经毫无力气地任由郁安晏横抱起。
    南镜是真的想要救他。
    郁安晏闭了闭眼,轻声说:南镜,在二十三岁和你死在单龙村,是我心甘情愿选中的结局。
    像我这种注定早死的人,这结局不算很差。
    你就不能接受我注定死亡的结局,不要再,郁安晏心口堵上一口情绪,强撑着淡声说:救我了。
    南镜嘴边缓缓溢出血液,他的手按住郁安晏的肩膀,把郁安晏往下压,南镜用几乎气音的声音说:从我十四岁到现在,我的命都和你连着,你的铃铛,铃铛救了我很多次,我就是为了救你而来的。
    不是什么青黑色的罐子,我也要来,南镜艰难呼出一口气:要来救你。
    南镜清俊的脸上那双慢慢褪去黑色的瞳孔有些聚不拢,山间的风把南镜的红嫁衣吹开,南镜咳出一口血液:我,我不想和你一起死,我要和你一起活。
    风把郁安晏的衬衣吹得鼓动起来,从郁安晏扣上皮带的西裤腰上吹上去,冷得刺骨,但郁安晏根本不觉得冷,他双膝跪在粗粝的石砖上,横抱着南镜,缓缓低头,和南镜的额头碰在一起。
    郁安晏的眼角缓缓滴落一滴泪水,泪水划过他红色的泪痣,像是直接流出的血泪,他睁着眼看南镜,就像是十二岁那年透过彩色玻璃窗看傍晚最后沉下的晚霞。
    郁安晏十二岁生日的前段日子,郁家的气氛特别躁动,但是这种气氛跟他没有什么关系,郁安晏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意味不明看他的眼神。
    有天,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准备去少年宫上大提琴课,临出发前,郁安晏听到有人在私下议论。
    听说郁总有个十一岁的孩子?
    什么,私生子吗?那孩子健康吗?那安晏少爷。
    那孩子特别健康,据说还很聪慧。
    嘘,这话千万不要给安晏少爷听到,据说郁总准备把那孩子接回来了
    郁安晏终于明白郁家这群人这段时间看他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怜悯,是看一个注定短命的死人的怜悯。
    郁安晏每个周末下午都会被送到艺术宫上大提琴和艺术课。
    安晏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再学些金融啊管理类的课程了,我就只希望他好好的,学学大提琴钢琴陶冶情操就行。
    郁安晏那天课后没有人来接,他一个人通过艺术宫长长的楼梯走到了天台的房间,当时他蓄了到脖颈的头发,他搭了两个板凳,站在了窗台上。
    这个艺术宫的修建风格是难得的纯中式的,玻璃是彩色的,上面贴了当时非常难得有审美彩绘神仙图,郁安晏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站得窗前,那块玻璃上是彩绘的地狱图。
    整张图的中心是一小块悬了金珠的镜子,四周全是嚎叫的恶鬼相,当时郁安晏看着这幅画觉得很有意思,大家都求着惧怕着恶鬼的靠近,奢求神仙的庇佑,但是神仙也不是能庇佑所有人的。
    郁安晏推开了彩色玻璃,钢琴练习室里有人在弹命运交响曲,傍晚的风吹开郁安晏额前的碎发,露出郁安晏狭长黑眸下有点冷漠的眼神,他只是有点想要往下踏一步的想法。
    门被骤然打开,郁父打理精细的头发凌乱,表情慌张地看着郁安晏,双手张开:安晏,怎么了?下来,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给你买了最新款的赛车,刚开发布会就被爸爸拍回来了,下来好不好?
    郁安晏低垂下眼睫,他往下看了一眼,一群人都焦急地站在下面看着他。已经有人开始铺救生气垫,练习室的命运交响曲陡然停下了。
    他透过彩色玻璃看了眼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从搭好的板凳下一步步走下去,去迎接他注定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的命运。
    郁父冲过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就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亲一样,紧紧地抱住他,摸着他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劫后余生地大喘气。
    可是,郁安很清楚,郁父要的是活着的健康的他,其余所有人,要的也是活着的他,活着的他才能撑起那些名利和富贵,活着的他才有数不尽的时间,没有人会要注定死去的他。
    命运残忍地剥夺了他二十三后的所有时间,要把他推进地狱。
    但南镜,南镜居然冲进来说要救他。
    傍晚的山风吹起他眼前的碎发,郁安晏紧紧闭了闭眼,再睁眼,墨黑的瞳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他跪着抱紧南镜,声音嘶哑:南镜,我想你活,你要活着。
    那群腐尸端着红蜡烛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来,那个腐肉组成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声叫喊,缓缓从天梯上爬起来
    叮铃
    南镜胸口的红绳上挂着的一颗铃铛骤然响了一下,那是从左到右的第二颗铃铛,郁安晏的铃铛。
    黑漆漆乌云遍布天色中,郁安晏的心口陡然冒出了一根红线,这根红线蜿蜒曲折直直地连向南镜右肩的地方,南镜唔一声,他心口动了动,耳边听到一个缥缈带着熟悉凉意的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南镜,这声音很像是郁安晏的声音,但又仿佛夹杂着缥缈的仙音:你现在要对我产生信赖,你心里要想郁安晏能救你,你们能活着走出单龙村。
    救他?活着走出单龙村?
    南镜缓缓睁开眼,他陡然撞入郁安晏藏着深深情绪的凤目,一个腐尸直接冲上来要去抓挠南镜的心口,郁安晏低下上本身,紧紧挡在南镜身前,那腐尸直接抓挠到郁安晏的肩膀。
    血液滴落下来。
    南镜眼睛睁了睁,他要活着走出单龙村,要带着郁安晏或者走出单龙村。
    南镜右肩上的红线闪烁着光芒,那红线轻轻飘起,和郁安晏心口冒出来的红线直接连接,两根红线接触之时,红线猛然成结。
    一张很像是绘卷的东西猛地从红线连接中飘起来,这张绘卷很像是古时候人们会用宣纸卷轴装裱的画卷,洒金宣纸,两边有两根手指粗细的红色卷轴。
    这个绘卷飘起来,闪着微弱的光芒停在南镜的面前,南镜微睁着眼看到这绘卷上是一个好像是个古典的男男人。
    绘卷中的男人穿着白色腰部有绑带的右衽上衣,底下是红色洒金的百褶襦裙,手里捧着一个嵌金的银碗,这男人凤目淡唇,肤色极为白皙,墨眸半敛,身形修长,头发以一根金钗高高束起。
    这男人面色冷淡的右眼角下一滴鲜红欲滴的泪痣,下颌冷漠倨傲的抬起,除了穿着,这绘卷中的男人和郁安晏长得一模一样。
    这绘卷的男人在南镜看过去的一瞬间,冷漠的墨眸突然抬眼看向南镜,南镜心口一跳,绘卷的右上方浮现出七个字:
    鬼神榜第三孟婆
    鬼神榜?南镜微惊疑不定,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不断颤动的铃铛,这个绘卷是怎么回事?跟铃铛又有什么关系呢?孟婆又是什么?
    郁安晏吐出一口血,眼缓缓闭上,在郁安晏的眼睛闭上后,一股白色的旋风吹过,带着苦涩药香的味道从绘卷中冲天而起。
    砰,砰,砰绘卷中的男人发出心脏跳动的声响,白上衣和金红襦裙的男人从绘卷中冲出来。
    铃铛疯狂地响,这个从绘卷中出来的男人单手捧银碗,另一只手结印剖开自己的前胸肋骨处,血液从他的胸口涌出,滴到摆在心口处的银碗里。
    嵌金的银碗从底部开始变黑,狂风渐起,男人冷漠的黑眸扫向南镜,刹那间,惊风动雨。
    郁安晏闭着眼失去意识向下倒去,他的嘴唇张合,冲出来的男人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看向南镜,和倒下的郁安晏嘴唇张合重合了:南镜,我会护你周全。
    第23章 附身之皮 鬼帝,你难道没藏有私心?
    男人冷漠的黑眸里红光一闪而过,他在银碗全部变黑前猛地将银碗抛出,风呼雨啸,银碗在暗沉的天色下划出一道银色的流光,撞击到不远处的村民身上,一股浓郁的苦涩药香冲天而起,银光直接炸开。
    南镜被这银光刺得忍不住闭上眼,再睁开,除了那个满身腐肉的怪物,那些围过来的村民直接被炸到不远处倒在地上哀嚎。
    绘卷飘到南镜的手中,南镜在呼啸的风雨中握紧了这张绘卷,他的红嫁衣全部被打湿,黏在身上,又冰又凉,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雨水,整个人湿乎乎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这绘卷明明摸着是纸质的,却一点雨水都没有沾染到。
    在南镜的手握到绘卷的一刻,站在前方白衣金红襦裙的男人腰部一颤,仰头闭了下眼,暴雨从他的眼尾滑落,那颗眼尾的红泪痣冷异的跳动了一下,他扭了扭头,睁眼看向不远处的腐肉怪物。
    那满是腐肉的怪物被银碗的银光打过,发出尖啸的声音,竟然在这种情况快速长出了四肢和脑袋,那脑袋是畸形的肉球,只是肉球上有几颗咕噜噜黏腻转动的红色眼珠,鼻子是两个黑的孔,最恐怖的是长出的嘴,张开是密密麻麻的尖齿,张开一片血腥的红色。
    腐肉怪物不可置信吼道:孟婆?!你居然真的出来了?
    说着这腐肉怪物直接激射而出一行粘稠的黑色血液,看着男人不断地倒退。
    男人挑挑眉驱使银碗直接将这行粘稠血液挥回去,这黑色血液落到地上,直接在地上腐蚀出一个黑洞。
    动作间男人不紧不慢逼近这个怪物,墨眸里一丝情绪也无,淡声反问:这不是你这恶鬼最想要的吗?把我作为人的身体引过来,杀了我作为人的身体,然后撕碎我吃下我。
    腐肉怪物细密的牙齿紧咬,猛地抬手,一团团腐肉冲向周围的人,刚刚被震开的村民,还有倒在地上的李逸飞和摄像师都像是被这怪物的腐肉附身一样,脸上表情僵硬地站起来,朝着南镜和这孟婆围过来。
    男人勾勾唇角,右手一伸,眸子里红光一闪,指甲骤然变黑,手搭在自己的腰间一扯。
    红金百褶裙被扯开,系带的百褶裙下是仿若流动锦缎的白色裤子,男人将那层红金布料往天上一抛然后接过,这层红金布料竟然变成了一把红色洒金吊着琉璃珠线的伞,伞柄是琉璃的透色,那伞尖是锋利的锯齿状锋利的冷兵器。
    男人拖着这把伞仿佛拖着一把巨大的刀,他随意朝前走,那锯齿状的伞尖在泥地上拖行出一道锋利的痕迹,伞上垂着的琉璃珠线碰撞发出沁凉的声音。
    还不等这群被附身的村民靠近,这把伞上一颗颗琉璃珠带着流光直接冲出,每颗琉璃珠都射向一个被附身的人的眉心,琉璃珠转动,从眉心猛地向下,把这群围过来的人烫灼出痕迹,随后倒在地上抽搐。
    腐肉怪物那暴突的红彤彤眼珠转了转,右手一抓,离南镜最近的李逸飞和摄像师猛地被操纵者朝着跪倒在天梯上的南镜扑去。
    男人眼神薄凉的红光闪动,捏住伞柄一转,李逸飞和摄像师眉心处的琉璃珠子直接爆开,一小团琉璃光华炸开,李逸飞惨叫一声,直接倒在了雨水里,身体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那腐肉鬼怪下意识往后退后两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这怪物猛地尖啸一声,五个黑色的指甲暴长,朝着男人冲过去。
    南镜听到尖啸,握着绘卷在瓢泼大雨里回头,那怪物的黑色指甲暴长到半个手臂那么长,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只是一瞬间就要靠近男人的胸口去剖男人的心脏。
    南镜心猛地一跳。
    男人狭长的黑眸眯了一下,眼中冷红的光闪过,他一个后翻,银碗扔出阻了一下腐肉怪物,那银碗飞回来,却没有再回到男人的手中,而是直接飞到男人的脚下。
    男人左脚赤脚直接踩踏在银碗上,整个人浮挡在南镜的面前,那把伞尖锐利闪着寒光的洒金红伞在男人右手中撑着转动,琉璃珠线在空中转动发出清啸声。
    那腐肉怪物虚虚把手伸到男人那里,却只是虚晃一招,拼着被男人的琉璃珠线打散半截身体的气势,速度极快地冲向南镜,直接把南镜从地上拽到自己身边,黑色尖利的指甲掐住南镜的脖子。
    还不待男人反应,这腐肉怪物就带着南镜退到了棺材后,全是红血丝凸起的眼珠子在腐肉上咕噜噜转动,腐肉怪物面带得色,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地对着男人喊叫:孟婆!就算你是鬼神榜第三,现在也不是得认南镜这个普通人为主才能爬出来!
    南镜本来就是单龙村村民准备献祭给我的祭品,只要我杀了南镜,你这鬼神榜第三的孟婆还不是只能回到绘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