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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大家

      花无尽随着一个婆子去了外院,出了垂花门,左转,是一间外书房。
    婆子上前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只听里面有人说道:“是花娘子吧,快请进来。”
    花无尽便跟在婆子后面进去了。
    书房很大,藏书颇多,雪白的墙面上挂着不少书画,以书案后面的一幅七尺全开的山水画最为突出。
    围坐在圆桌旁的三个男人齐齐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眉眼狭长、气质舒朗的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拱手道:“花娘子,久仰大名,你……我们是不是见过?”
    花无尽细想了想,她在眉山二当家偷袭昌洲时曾经见过一位严先生,但当时太仓促,记得不牢,恍惚觉得那人与这一位的年龄和相貌大致吻合。
    “如果您是严大家,那么,我们也许在昌洲见过一面,妾身穿男装冒昧地搭过您的马车。”她笑着敛衽行礼。
    “哦……”严静山一边捋胡子一边点头,“对,正是,正是啊!花娘子真乃女中豪杰也!”他看了眼左右二人,又道,“老柳、老卫,去年眉山山匪那事儿我与你们说过,你们还都记得吧。”
    “记得记得。”柳、卫二人点点头,面容皆是一肃。
    严静山接着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花娘子,也是当初第一时间给严某发出的警示的那一位,如此说起来,我们还欠她一个老大的人情呢。”
    花无尽赶紧摆摆手,“严大家客气了,不过说句话的事,您言重了。”
    柳飞白插言道:“花娘子不必谦虚,若不是提前知道消息,家人大多躲了起来,不知还要遭多少罪呢,那件事,当真要好好谢谢花娘子。”
    卫青华道:“正是正是。”
    四人寒暄好一会儿才重新落座。
    柳、卫二人是土生土长的昌洲人。
    柳飞白穿玄色直缀,浓眉大眼,颇有正气,似松;卫青华着青衫,细长单眼皮,鼻高,唇薄,像竹。
    二人与严静山年龄相仿,中等身材,偏瘦,蓄着胡须,样貌斯文,看起来和蔼可亲。
    花无尽打量着三人,他们也在琢磨花无尽。
    在他们看来,世间有美女,也有才女,但才和貌往往不能两全,即便有两全者,也大多是人们夸大其词,要么夸大了容貌,要么夸大了才艺。
    这位花娘子,容貌算不上头等,但耐得住细端详,气质斐然,且衣衫配色讲究、刺绣精致,身材高挑,比起养在深闺的女子多了一种坚毅的勃勃之气。
    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能画出那样的画吗?
    他们不否认这世上确实有天才,因为他们也曾经是天才,但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临摹各大家的手法,揣摩其中的精髓,哪里会像这位花娘子一样,不但技法纯熟,而且首开新派画技的先河呢。
    一个婚前失贞、未婚生子的女子要嫁福王,为了撑起门面,必须得有个不错的名头……所以,由花寻之来做一些手脚未必不可能吧,他可是崔熹的学生,崔熹的学生可不是随便收的,大多是惊才艳艳之辈。
    这可是位敢杀人,而且还杀了不少人的女子呢,做一点儿假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三位大家脸上都有了一丝凝重,尤其是严静山。
    感激归感激,如果是作假造势,人品便值得商榷了。
    柳飞白性子爽朗,直接提起茶苑的画来,“老夫去过茶苑,细瞧过花娘子的画,端的是大气磅礴,画技独特,不知师从何人啊。”
    花无尽道:“柳大家,妾身的老师是妾身在秦城做军户时遇见的,他老人家只让妾身叫他先生,因而,妾身并不知晓老师姓名。”
    做军户时遇到的,那位高人难不成是军户?
    卫青华便试探着说道:“一个军户能有如此成就,花娘子的老师真乃神人也。”
    传授缝合术,开创医技先河;画出新型弓箭,听说不但省劲儿,精确度更是大大提高;书法上,有丑字,绘画上,又有新的技法。如果突然改变的火铳也像某些人猜测的那样,来自花娘子,那么这位老师,真可谓杂家,而且是门门精通的杂家。
    花无尽谦虚道:“老师是不是军户妾身不知,但他老人家看起来只是个普通老头儿。不过,妾身现在想来,他老人家教妾身的东西的确可以称得上神人。”
    “人不可貌相啊!”柳飞白意味深长地说道,“花娘子,老夫临摹了几幅,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知花娘子……”
    指点画技,尤其是独特画技,这可是要拜师的,所以,柳飞白说一半留一半,给自己留了一些余地,以免被拒的时候不会太难看。
    花无尽倒不在意那些,反正她又不会倾囊相授,便大大方方地道:“柳大家把画拿来了吗?”
    她当真敢指点?
    柳飞白极为意外,脸上也有了几分惊喜之色,立刻让长随把画摆在圆桌上。
    严静山和卫青华对视一眼,严静山便让下人摆上笔墨。
    柳飞白善花鸟,但他模仿的却是幅奔马图,是花无尽画的洛小鱼从秦城突围、身中剧毒的那一夜。
    国画注重的是意境、神韵或者情怀等等,而西画重在形似,因而,柳飞白临摹的与花无尽的原画差距还是很大的。
    “您这副画气势是好的,但马和人物的表达却不够精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花无尽在马身和人身上点了几下,“因为不够精准,所以在视觉上张力不足,看着也有些许违和之感,来,这位小哥,你来做一下这个骑手的动作。”
    花无尽让长随坐在凳子上,做手持缰绳,策马扬鞭的动作,用毛笔画了一张速写,寥寥几笔,长随的动作便逼真的跃然纸上。
    柳、卫、严三人瞠目结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些画,竟真的是这位二十出头的美貌才女所画。
    三人顿时熄了所有的试探心思,争先恐后地与花无尽探讨和切磋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便过去,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三人还有许多客人需要招待,便不得不结束了这场让他们受益匪浅的谈话。
    临别前,花无尽取出准备好的三幅画,分别送给他们——如果想在绘画上出人头地,宣传非常重要,酒香也怕巷子深的。
    ……
    收好回礼,花无尽重新回到内院。
    从月亮门进花园,向南走百余步,有一处花厅,不少丫鬟提着食盒接踵而至,各种菜香洒了一路。
    花厅很大,有三间,中间一间人最多,红袄绿衫,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在进门之前,婆子躬身说道:“花娘子,熹妃在东边这一间,由花侧妃和我家大姑奶奶陪同,就等您了。”
    花无尽笑了笑,好戏就要上场了。文武双会,于她来说还真是名副其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