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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甘来

      果然徐昭仪再次轻轻下拜,脸上有些曾经沧海的从容:“臣妾清者自清,始终坚信陛下与娘娘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些日子除去颂经,便是祈祷我西霞国运昌隆,心里越发一日比一日平静。”
    “你肯如此想,本宫十分欣慰”,到底是平白受屈,楚皇后还是好意抚恤,从新到的贡品里头挑了几匹蜀锦,送与徐昭仪裁制秋衫。
    九月里封妃大典一切就绪,闻说尚宫局的针线停了几天,不再赶制两位昭仪娘娘封妃的吉衣,被楚皇后唤了郭尚宫来责备了几句。
    如今一切准备就绪,楚皇后捡着喜庆的话说了几句,好叫徐昭仪安心。
    徐昭仪坐在玫瑰椅上,又欠了欠身子,诚心诚意说道:“也是臣妾从前顺风顺水,遭人嫉恨的缘故,命里总该有道槛要过。皇后娘娘睿智,这么快便还了臣妾与阿萱的清白,若不然,臣妾有何颜面去见孟昭仪母子。”
    想着徐昭仪并不晓得前因后果,楚皇后纤长的凤目里满含着笑意:“本宫满心想替昭仪洗脱冤情,苦于没有证据。你若是要谢,最该谢那位嘉义亭主。”
    得了楚皇后首肯,秦瑶立在一旁言简意赅,将罗蒹葭那一日的证词做了复述。徐昭仪听得一颗心跌宕起伏,眼中闪过深深的后怕。
    嘉义亭主罗蒹葭,自己并未打过交道,对方却肯淌这道浑水,直接伸出援助之手,还了自己的清白。
    惊闻那幕后主使因此恼怒,罗蒹葭还曾因此遇刺,幸好罗氏药铺里头是铜墙铁壁,这才堪堪躲过一劫。
    徐昭仪满怀感激,冲着楚皇后说道:“嘉义亭主弃自己安危于不顾,洗脱了臣妾的冤屈,真正救下的却是臣妾母子两条性命。大恩不言谢,臣妾请旨,想见一见这位恩人。”
    “这个容易”,楚皇后美目轻敛,碧绿的天水碧衣袖抚过,带动裙上点缀的绿松与青金,点点璀璨的碎金在华丽的宫裙上闪烁。
    她和煦地笑道:“说起来不是外人,罗蒹葭与兄长如今住在罗氏药铺,与阿薇及禧英郡主都交情深厚。你若有心,直接持柬相邀便是。”
    楚皇后聪明地点给徐昭仪听,罗蒹葭并非无事找事惹祸上身,而是因着慕容薇与夏兰馨二人,才肯出手相助。
    徐昭仪浸淫宫中数年,自然懂得楚皇后言下之意,深深一拜,回道:“公主与禧英郡主的恩情,臣妾自然也记在心里。嘉义亭主与臣妾不熟,冒然相邀终显冒昧,臣妾不如求了大公主,请她入宫。”
    与通透人讲话就是省力,楚皇后听得满意,微笑颔首。指着面前一碟龙眼大小的璎珠说道:“新下来的黄蜜,本宫已经命人装了一盘子送去东宫给阿芃与阿萱兄弟两人尝鲜,这个你也尝尝。”
    刚摘下来的樱珠水灵得似带着露水,娇黄里透出一丝绯红,透过薄皮能瞧见淡红的果肉,果然是璎珠里的上品。
    徐昭仪依言捡起一枚含在口里,有着苦尽甘来的欣喜。
    七月的黄蜜已然熟透,果肉与果核剥离的一瞬,甜得似能将舌尖融化,偏是还留了一丝丝的酸头,更添了回味。
    酸中带甜,甜中有酸,酸甜交强,便是徐昭仪此刻的心情。无论再刻意的从容与淡定,她也终究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这些日子跪在佛堂里,徐昭仪其实想了许多。甚至想到若是自己身死,阿萱有自己这样一位顶着谋害皇嗣罪名的生母,以后漫长的日子要怎么渡过。
    那时,她便打好了主意。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被崇明帝赐死,她一定苦求最后的恩典,央告楚皇后将阿萱收在自己膝下,保住儿子未来的前程。
    好在风雨过后,留给她们母子的不是生离死别,依然是温暖的阳光。徐昭仪品着那无比甘甜的樱珠,露出欣然的笑意。
    从嬷嬷们的禀报里,楚皇后对徐昭仪这些日子的生活了然于心。
    三餐茹素,早起抄经,晚间礼佛,将所有的首饰都收起,全换成素色衣衫,俨然潜心思过的样子。没有一丝抱怨,更没有一丝仇恨。
    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禅机佛语,说得就是徐昭仪这般宠辱不惊的人。如今苦尽甘来,便是重新理妆,身上也没有丝毫的浮浅气,由衷令楚皇后满意。
    楚皇后吩咐秦瑶将所余不多的樱珠再装一盘,送去紫霞宫。含笑握着徐昭仪的手说道:“阿萱爱吃,你替他收着。今日从上书房下了课,你便可与他母子团聚了。”
    提起儿子,徐昭仪脸上笑意更浓,心里也有了更好的主意。她起身行礼道:“为着阿萱,臣妾还有一事要求皇后娘娘”。
    “有什么事只管坐下来说,本宫自然替你做主”,望着淡淡衣衫妆容浅浅的徐昭仪,楚皇后打心眼里喜欢。往昔没有看错她,瞧着端正凝肃些,却是个亦柔亦钢、经得起大事的人。
    牵挂阿萱的心情,在当日大雨如注中慕容芃遣人传话,再三要她放心之后,徐昭仪便真得悄然放下。
    那些日子,慕容萱虽不能来见母妃,慕容芃却每日泒人问候。守着徐昭仪细数阿萱的饮食起居与课业学问,每每听得徐昭仪欣慰。
    往昔只觉得慕容芃这位正宫嫡出的皇子高高在上,不想他能如此体恤自己做母亲的心意,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对慕容芃的恩情,徐昭仪时刻铭记在心。
    见楚皇后允诺阿萱依旧搬回紫霞宫与自己同住,徐昭仪却深深觉得,以自己的德能,显然已经不够条件再教导如今的阿萱。
    她一介女流,所读的书除去《四书》、《五经》,便是些杂文词话,更不懂得前朝政要。长久一来,难免目光短浅,约束了儿子的成长。
    既有着慕容芃这位未来储君真心的关爱,不如便趁着这个机会把儿子及早放在慕容芃身边,好替儿子的未来铺路。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日后阿萱长大,打小同吃同住的情谊非旁人可比,一定会是慕容芃最坚实的左膀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