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和梁仙音待在一起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他们常常花费几个时辰的时间闲聊，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傻笑。他们一起出游，互相赠送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青涩的气息弥漫在整片回忆中。
    所以可怜的小侯爷从未体验过一个真正的 断袖该是什么样的，每天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他连去南风馆学习一下的办法都没有。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比起自己那点不值一提的欲望，他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在意。
    所以当他忽然遇到这种特殊的时候，总有些手足无措。那毕竟是他养了很久的孩子，是他的亲人，又像是朋友，可以放心地吐露所有的心声。不担心自己因此变得脆弱无助。
    封天麟就在这有些亲密地过了头的姿势下胡思乱想了半个晚上，然后实在撑不住才陷入了沉眠。
    他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以后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吧。
    以及无论如何，该是去满足一下自己的时候了。
    ……
    蓝石楠这一病就病了好些天。
    渐渐的就有些流言传出，说武林盟主命不久矣，是时候再选出一位新的盟主来领导武林了。
    其实蓝石楠在位这十几年武林中一直十分平静，他本人也采取放任自流无为而治的态度，鲜少干涉武林门派世家的事务，除非必须出手的情况。所以大部分人对蓝石楠都十分支持。
    只是这一次动静实在太大，武林中人开始有些骚动，流言也像狂风骤雨一般无法遏制地传遍了整个大庆，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借新一届武林大会来获取自己的利益。
    不过锦绣山庄的弟子们都十分淡定，认为那些不过只是谣言。现在他们敬爱的盟主已经能坐起来了，也不再发热，只是咳嗽得吓人而已。
    “蓝盟主的咳疾并不是药物就能医治的。”老大夫再一次来把脉时，对着脉案直叹气。“几年前那一次病得很重却没有及时治疗已经非常糟了，现在看来，盟主五内郁结，是郁结之气才导致咳疾久久不愈。如果盟主能放下心中烦忧的诸事，或许病就好了。”
    封天麒恭恭敬敬把大夫送走，又接了外面服侍的弟子煎好的药端过来。蓝石楠在床头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接过药一口气喝光。
    飞花楼里满溢着药的浓郁气息，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封天麒坐到床边，因为病中吃着药不能喝茶，封天麒就弄了些飞花楼后面山上的各种花瓣来泡水，倒也清香四溢。
    封天麒轻轻给坐起来的蓝石楠背后放上靠枕，然后坐在床边唤他啊。
    “师父，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心绪郁结，病成了这幅样子。”封天麒盯着蓝石楠没什么精神的双眼，“难道他永远回不来，你的日子就不过了，身体也不要了么？”
    “天麒……”蓝石楠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你没有必要这么说他，我说过很多次，我是自己有些想不开而已。”
    是他咬紧了几十年都没有松口那句承诺，也是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一去不回，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孽，是他没有办法给出任何东西还要贪恋那份温柔。
    “我怎么能不想这件事！”封天麒忽然抱住头，低声喊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会有！”
    “够了！”蓝石楠急着直起身，然后开始剧烈咳嗽。封天麒又赶紧去拍抚他的后背，就听蓝石楠轻声说了一句话，可说了什么，又仿佛一阵微风消散了。
    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
    封天麒从娘胎里就带了无法治愈的弱症。
    那时他年纪还小，记事却很早，所以小时候那些病痛折磨，还有被人轻视的痛苦仍然残留在记忆中。
    “一个病得快死的嫡长子算什么啊？到底能不能承爵还是未知呢，没必要从现在就巴结他。”
    “还不如二少爷，别看年纪小，虎头虎脑的又可爱又健壮，每天去逗他玩是我最想要的差使！”
    那些丫鬟仆妇在背后的偷偷议论他其实一清二楚，于是对那个几乎见不到面的，能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弟弟有了一些嫉妒的情绪。他的父母甚至很少抱他，也很少和他说话，因为有时候一个拥抱就会让他胸痛很久，开口多说几句话说话也会导致咳喘。
    可见到那个肉呼呼的小孩跑进来爬上他的床，他的床为了防止他跌下去受伤特地做得很矮，小孩趴在床沿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头小桌放着的蜜饯。
    忽然一个甜滋滋的蜜饯就被塞进了嘴巴，小娃娃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鼓着腮帮嚼了很久才舍得咽下去。大家都不让他吃糖，一个蜜饯是最能让他开心的东西了。
    他笑呵呵地爬到眼前这个据说是他哥哥的男孩子身边，然后他压伤了哥哥的手臂，被一直还算疼爱他的父亲胖揍了一顿。
    所以当蓝石楠走到他的面前，问他想不想恢复健康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放弃承爵的机会，离开去千里之外的锦绣山庄习武，几乎是重塑筋骨的疼痛，对他来说全部都是无所谓。他离开家门，身边除了蓝石楠就只有一位嬷嬷和一个大夫。”
    路程遥远，而且再平坦的官道也免不了颠簸，一直被精心照顾而且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封天麒很快就病得更重了。蓝石楠却一直没有放慢赶路的速度，直到一个小镇他把嬷嬷和大夫打发走了，独自带着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的外甥进了山。
    蓝石楠那时候只是锦绣山庄的庄主，还没有成为武林盟主。他带着封天麒去了一个非常秘密的山谷，谷里只有山林溪流，和一栋简朴的木屋。
    封天麒从昏迷中醒来，身上比以前轻松了很多，他第一次自己爬起来走出门，彻夜照顾他的蓝石楠就坐在木屋门口转头向他微笑。
    然后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二十四岁的李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