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俞晴似被璎珞太过理直气壮的逼问激怒，清秀的面庞上染满了刺骨的仇恨，“我一直当你们是路见不平的好人，是我毕生的恩人，可事实呢？我遭遇到的一切，都是被你们所害！是你们惹上了不能招惹的人，才会害得我的同伴全部惨死！”
    尖锐的指责如同利刃，刺入月浅曦三人的心窝。
    她说得没错，山岭间的遭遇，的的确确是因他们而起。
    “是，我们是有错，可是，你有再大的仇为什么要冲着南诀去？你不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你吗？”璎珞气得直哆嗦，手中握紧的匕首不经意间在俞晴的颈部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喜欢……
    俞晴面上一怔，随即凄凄的笑了：“那又怎么样？他也是害死我同伴的帮凶之一！像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懂？你们又知道些什么？我每天夜里闭上眼，都会见到他们惨死的样子，他们的亡灵一直缠着我，质问我，为什么要和害死他们的凶手在一起，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
    那些声音就像魔鬼一样死死缠着她。
    梦里，是同伴死不瞑目的容颜，梦外，是真正的凶徒安然无恙的笑靥。
    她怎么能不恨？
    “所以你为了报仇，不惜对南诀出手？”璎珞紧咬着牙关，是，她们是错了，但就像她为同伴报仇一样，她的同伴也折在了她手里，今天，她也要为南诀讨回一口气！
    手腕蓦地一翻，锋利的刀尖直直对准俞晴的心口。
    她要让这个女人尝一尝南诀曾受过的痛楚。
    ‘咻’
    ‘咚’
    落下的匕首在半道被一股灵力折断，旋飞的刀片叮当一声掉落在旁侧的雪地上。
    璎珞不可置信地侧过头去：“月姑娘？”
    为什么要阻止她？
    “冤冤相报何时了？”月浅曦沉着脸稳步上前，目光在俞晴那透着几分解脱的容颜上掠过，“杀了她，南诀会开心吗？”
    “可是！”璎珞心有不甘，让她就这么放过俞晴，那南诀的伤不就白受了？
    “南诀他若有心想反抗，就凭俞晴的修为，又怎会伤他这么重？”月浅曦摇头轻叹，“他先挨了一掌，导致灵力絮乱，经脉受损，随后才中了那致命的一刀，他的实力或许不高，但明知中掌，仍不反抗，坦然受下一刀，除非他自愿如此，”
    “你说谎——”俞晴哪肯轻易相信？
    “是不是说谎，你心中有数，”月浅曦笃定地说道，连她都能猜出的事，俞晴没有理由不知，除非，她不愿承认。
    俞晴不知回想到了什么，脸色刹那间白了。
    “看来果然如此。”若说之前顶多是她的猜测，那么现在，她有十成的把握，“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我们对不起你，”月浅曦顿了顿，愧疚地说道，“你想报仇，我也能理解，你伤了南诀，他亦愿意死在你手里以此赎罪，这是他的选择，我不能评断对错，但丑话我先搁在这儿，今后你若还不肯放弃复仇的念头，大可冲着我来，整件事是我一手造成，和南诀，和璎珞他们无关。”
    当初得罪神殿圣师家眷的人是她，冤有头债有主，有何手段理应冲着她来。
    “月姑娘！”璎珞失声惊呼，“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那些人行事太过卑鄙、残忍，你才会出手的，也是他们逃走后不甘心，像疯狗一样四处去咬人，根本不是你的错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们是动手的歹人，我也是凶手之一。”月浅曦没有抵赖，而是将所有的过错与责任通通背负到身上。
    错就是错，她敢认，也敢承担后果。
    “我的话随时作数，可你若再敢对他们出手，我绝不轻饶。”月浅曦低垂下眼睑，定眼凝视俞晴，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入她涣散的瞳孔中，一字一顿地说道。
    俞晴挣扎着试图从雪地上起身。
    “你乱动什么？”璎珞一把将人摁了下去。
    “放开她。”月浅曦摇了摇头，她从不妄言，今日俞晴若想报复，她不会退缩。
    在月浅曦的固执下，璎珞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同时不忘朝俞晴投去抹警告的眼神。
    “我就在这儿，你可以动手了。”月浅曦直身傲立在旁。
    她这是不打算还手吗？
    璎珞愣了愣，随后气恼地猛跺几下脚，哪有这样的？
    “我让你十招，十招内，绝不还手。”整件事因她而起，也该在她手中了结，月浅曦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静等俞晴出手。
    “你敢！”璎珞狠狠瞪着俞晴，今日她胆敢出手，她必亲手杀了她为月姑娘出气！
    “璎珞。”月浅曦不赞同地唤道。
    迎上她威严的目光，璎珞再不忿，也只得妥协，退到了皇甫诺言身旁。
    “别担心，月姑娘修为颇高，即使让俞晴十招，也无妨。”皇甫诺言抬手拍了拍璎珞的肩膀，低声说道。
    “道理我明白，我就是担心月姑娘，谁晓得这女人会不会耍阴招暗算她啊。”璎珞忧心忡忡地喃喃着，连心仪之人都能毫不留情的刺伤，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两人的谈话并未影响到院中的对持。
    俞晴慢吞吞爬起来，警觉地退后，袖中一把短刀咻地滑入掌心。
    “真的是你招惹了那帮人？”她不确定地问道。
    “是。”月浅曦坚定点头。
    握刀的五指猛然收紧。
    杀了她！杀了她！
    心头那只名为仇恨的猛兽正在疯狂叫嚣，隽秀的容颜也在不断抽搐、狰狞如鬼。
    “去死吧——”
    俞晴一声高喝，身影猛冲向月浅曦。
    “月姑娘！”饶是知道她修为高深，此时，璎珞和皇甫诺言的心仍旧情不自禁地提到了嗓子眼。
    “嗡”，刀尖停止在月浅曦的心口处，只堪堪划破外衫。
    她停手了？
    月浅曦略感意外，抬眸看着俞晴挣扎不已的模样，微微一怔。
    这段日子来的相处，她并没有忘记啊，所以才会在这时手下留情。
    停在门外破旧扶手上的朱雀偷偷散去了体内凝集的灵力，算这女人识相！
    “我恨你。”俞晴眼泛泪花的说道。
    是，她恨她，恨他们招来了凶恶的歹人，恨他们害死了她的同伴。
    可是，她已经杀了南诀，要她怎么再下得去手？
    明明仇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却没办法真的将这刀推送进她的心窝。
    “哐当”
    短刀应声落地，俞晴捂着脸跌了下去，嚎啕痛哭。
    她忘不了，忘不了从山岭来的这一路上，他们悉心的关照；
    忘不了南诀日夜的陪伴。
    心痛得快要窒息，那些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月浅曦张了张口，可这时她又能说什么？道歉吗？不，言语是最苍白的，根本弥补不了，更无法让她心里好受些。
    一声幽幽的叹息后，月浅曦蹲了下去，轻轻把俞晴揽进了怀里。
    “哇！”俞晴放声大哭，那些说不出口的愧疚全都化作了决堤的泪水。
    璎珞不忍地撇开头，她再恼俞晴，此时也不由对她生出一分怜惜来。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错？
    从头到尾她和她的同伴都是无辜的啊。
    嗯？
    朱雀忽地抬头，似感应到什么一般翅膀激动地上下挥摆。
    一抹黑色的身影悄然从半空落下，冷眸不悦地看着半跪在雪地中，紧紧相拥的两个女人。
    犀利如锋的视线在月浅曦轻拍的手臂上扫过，身侧气息愈发冰凉。
    “啊！洛岚！”突然出现的熟悉气息，引得月浅曦抬头看来，当见到是他时，双眸蹭地亮了。
    炎洛岚哼了一声，右臂轻挥，背后静止的空气徒然扭曲，出现了一个漩涡，随后，几道身影从漩涡内跌出，噗通噗通摔倒在地上。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个箭步走到月浅曦身旁，将她怀里痛哭不止的俞晴拽出来，反手推向后方。
    “额！”月浅曦有些懵，傻了吧唧地眨眨眼，直到胳膊被他大力握紧，一股巨力拉拽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她才勉强回过神。
    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月浅曦缩了缩脑袋，看着炎洛岚冷峻的面色，有些许发怵。
    “这些人不是山岭里自称是神殿圣师亲属的家伙吗？”璎珞捂嘴大叫，手指指着地上灰尘扑扑的三人，辨认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人给认了出来。
    月浅曦顺势望去，秀眉下意识拧紧。
    这帮人为何会落到洛岚手里？
    忽地，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他紫夜时匆忙中断联系，该不会是去替她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了吧？
    没错，肯定是这样！
    “洛岚，”月浅曦满心感动，“你真好。”
    迎上她闪闪发亮的眸，炎洛岚的耳廓蓦地红了半截，他别扭地撇开头去，只拿后脑勺对着她，至于她的感慨，更是不愿回应。
    月浅曦不觉失望，洛岚的别扭她又不是第一天领教到，她扬唇轻笑，那笑灿若桃花。
    他别扭假象下的好，她能感觉得到。
    “神殿法规，殿中门人无缘由不得擅自伤人性命，尔等触犯法规，理应受罚。”炎洛岚刻意忽略掉背后如针般的注视，凉凉启口。
    “大人请开恩啊。”少女吓得眼泪直流，咚地跪在地上拼命求饶。
    “人交给你了。”炎洛岚手指微动，一道灵力破空打在少女的穴道上。
    这人太呱噪，还是安静点的好。
    月浅曦茫然地指了指鼻尖，无声问他，是在说自己吗？
    炎洛岚斜睨了她一眼，平时见她挺机灵的，这时候怎么犯起傻来了？眼下，除了她，还有第二人够资格与他说话吗？
    看出他眼中的鄙视，月浅曦装傻充愣般笑了笑：“怎么处置他们，由我说了算吗？”
    “嗯。”炎洛岚微微颔首，既然把人带来，自然就由她处置。
    “俞晴，”月浅曦笑脸一收，朝一旁呆愣的俞晴看去，“他们是残害你同伴的真正凶手，你现在可以报仇了。”
    报仇……
    俞晴眸色一冷，弯腰将掉落的短刀拾起，抹去面上的泪渍后，一步一步靠近三人。
    这三张脸，她绝不可能忘掉。
    正是他们在嬉笑间，残忍夺去了她最在乎的同伴的性命。
    “不许伤害小姐！”一名少年梗着脖子吼叫道。
    话音刚落，骇然的灵力威压如巨山般降落。
    “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炎洛岚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