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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4)

      胥娴抬了抬眼,正好看见一双通红的眼睛,心口瞬间就紧了紧。
    不等裴仪再说话,她便迈开脚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分钟后,两人终于又站在了一起。
    怎么了?
    胥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知道裴仪为什么不高兴。
    裴仪看见她这幅迟钝模样,不自觉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主动伸出了右手。
    日光落下,照在那只白玉无瑕的手上面,像是阳光照在湖水水面,顿时泛出层层闪耀的动人磷光。
    的确是完美绝伦的一只手。
    胥娴一时看呆,直到那只手主动往自己面前伸了伸才回过神,总算明白了这个动作里的暗示。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五指屈在一起,很快便又松开,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做,仍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裴仪的表情,愈发郁闷了,语气也很无奈。
    你不记得了?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话刚说完,她便再次将手往前伸了伸,随后指尖勾住胥娴的手指,两人的手,顿时紧紧扣在了一起。
    走吧。
    胥娴松了松唇,目光看向两人的手,沉默了会才点头。
    嗯。
    她向来话少,但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一句话都不说。
    裴仪猜到身旁的女孩有心事,踌躇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你怎么了?
    从车上下来就怪怪的。
    胥娴想起自己在车上看到的一幕,忽然就有些烦闷,更是什么都不想说。
    没什么,去找周医生吧。
    我问过这边的同事了,她下午没有手术安排,现在就在办公室。
    裴仪听见这句话,弯着唇笑了笑。
    难怪他总是在家里夸你。
    你办事,果然很让人放心。
    她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的,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脆弱了些,再不像以前那样,骄傲、又目中无人。
    胥娴看着那张清秀温婉的脸,怎么都想不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裴仪。
    是舞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钢琴家、还是傲慢无礼的裴家三小姐、又或者是现在这个
    红着眼、对着自己笑的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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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旁女孩的目光,满是探究与困扰,没有一点刻意遮掩。
    裴仪瞬间觉察到了。
    胥医生,你在看什么?
    胥娴闻声一震,面上涌出一丝窘迫,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人被打断。
    刚刚在车上
    都是假的,哭声是假的,眼泪也是假的。
    裴仪神色从容,语气平静,直接承认了自己假哭的事实。
    从小生活在家人的宠爱与外界的赞赏之下,她早已学会用各种方式来博取关注、获得利益。
    眼泪,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其中一种方法而已。
    这么直白坦荡的回答,胥娴的嘴唇顿时抿得更紧。
    她别过头,视线迅速从那双红通通的眼睛上移开。
    裴仪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细小的异常。
    连日而来的相处,已然让她对胥娴付出全部信任。
    不把眼睛哭红,她怎么会心疼我?又怎么会相信我说的话?
    理所当然的语气,听上去无比自然。
    就好像,她习惯了做这种事。
    习惯了利用眼泪、利用自己的脆弱面、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胥娴垂着眸嗯了一声,又闭上了唇。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
    当初,裴仪是不是也抱着这种心态,在示弱的诱骗中,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虽然一路沉默无语,但紧扣的十指,却显示出关系的亲密。
    进入医院大厅,一楼拐角处摆着一面宽大的落地镜。
    两人从镜子前走过,裴仪甫一抬眼,恰好看见镜子里映出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下意识就感叹了一声。
    真的很像情侣。
    难怪连他也没有怀疑。
    声音很小,但胥娴还是听见了。
    只可惜,等她抬头去看时,镜子已远远落在后方。
    一直到耳边的声音消失,她仍是什么都没看到。
    显而易见,裴仪根本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唯独她胥娴,轻而易举,就乱了心。
    周如虹的办公室在三楼尽头。
    临要走近,裴仪的眼睛里又有隐约的水雾泛出。
    胥娴微一低头,望见一双湿红的眼睛,顷刻间眉头便皱了皱。
    两人很快来到办公室前。
    裴仪半垂着眼,双颊覆着一层惨淡的苍白,看上去很是神伤。
    胥娴瞳中闪过一丝惆怅的忧色,指尖轻轻动了动,随后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三秒钟不到,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
    周如虹一身白大褂,一眼看见哭的双眼红肿的侄女,脸色顿时变了。
    小仪?
    裴仪听见这声呼唤,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她松开胥娴的手,整个人扑进姑姑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周如虹眼底尽是困惑,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胥娴。
    怎么回事?
    胥娴摇摇头,小声应了一句,话语间全是担忧。
    她不肯说,好像是家里的事。
    周医生,你们进去谈吧。
    周如虹点点头,扶着侄女的手臂将人带进了屋,紧接着,房间的门被关上。
    胥娴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等待。
    即便没有进去,她也能猜到里面将会发生什么。
    裴仪擅长伪装,一进房间,立即挣脱了姑姑的搀扶,随后红着眼慢慢走到窗前,转过身抬起手臂,用手指在眼角处轻轻碰了碰。
    从背面看过去,就像在擦眼泪一样。
    表演太精湛,周如虹一点都没有怀疑。
    看到侄女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她的表情尽是不忍。
    哭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胥娴说是家里的事,难不成是你爸爸妈妈吵架了?
    可是你妈妈最近不是去你大哥那里了吗?
    仍是平和的关爱话语,但裴仪的心却再不像以前那样,能够从中感受到温暖。
    她想起了那夜在巷子里,周如虹对宁柔说过的那些冷漠的、满是驱逐意味的话,一瞬间,心口便涌出一阵凉意。
    其实,与周如光相比,周如虹的所作所为,又好的了多少呢?
    裴仪摇摇头,脑袋垂得更低,眼泪也顺着眼眶一颗颗的往下砸,一滴接一滴的,全都落到了手背上。
    周如虹看着心疼,连忙拿出纸巾为她擦眼泪。
    看的出来,她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侄女。
    你既然来找姑姑,就是想跟姑姑说家里的事,对不对?
    现在怎么不说话呢?
    话音未落,周如虹便叹了口气,旋即伸出手,在侄女后背轻轻抚了抚。
    听见她的这句话,裴仪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只不过轻轻往外瞥了一眼,就足以激起周如虹心中全部的怜爱。
    姑姑,对不起。
    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道歉。
    听得周如虹,心里愈发难受。
    你这傻孩子,跟姑姑道什么歉?
    告诉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哭成这样?
    裴仪小声低泣,身体随着哭泣的动作而不停轻颤,看上去可怜极了。
    姑姑,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答应我,你不会告诉妈妈,好不好?
    不能告诉裴萱?
    周如虹神色微变,隐约意识到裴仪要说的事是关于什么的。
    她点点头,声音依旧温和。
    我保证,不会告诉你妈妈。
    裴仪点点头,眼泪终于在此刻止住。
    姑姑,我发现爸爸他他出轨了。
    怎么办?姑姑,我好害怕,如果被妈妈发现,妈妈一定不会原谅爸爸的。
    我不想看到他们离婚,我不想我们的家就这样散掉。
    妈妈这么好,爸爸为什么还要找别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妈妈的事?
    裴仪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
    周如虹双眉紧蹙,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在她的印象里,周如光不是什么贪恋美色的人。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他的医学事业。
    没有裴萱,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他没有理由再去外面找别的女人。
    除非,那个女人拥有比裴家更充裕的财富,能让他的事业再上一层楼。
    这种事要是放在三十年前,倒还有可能发生。
    放在现在,怎么会?
    周如虹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决。
    不可能。
    你爸爸怎么可能出轨?
    他的心思都在事业上,哪有时间去找女人?
    你是他的女儿,他平常有多忙,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想,或许是你误会他了。
    裴仪早就料到周如虹会为周如光说话,但面上仍是一副伤心神色。
    姑姑,如果我不是确定爸爸有了别的女人,我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你相信我吧,爸爸真的背叛了妈妈。
    这信誓旦旦的话语,听得周如虹都忍不住动摇。
    这么说,你手里有你爸爸出轨的证据?
    裴仪就等着周如虹问这句话。
    想都没想,她就点了点头。
    姑姑,这件事我跟你说了,你不要害怕。
    爸爸他不止出轨,而且、而且他还把那个女人养在家里。
    家里的杂物间,有一辆轮椅,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没有人需要用这种东西。
    二哥说,这辆轮椅摆在家里好多年了,前些日子,我陪妈妈去大哥那儿,二哥回了公司住,家里就只剩爸爸一个人,我回家后,管家伯伯偷偷告诉我,杂物房里的轮椅被人动过。
    妈妈也跟我说,有时候爸爸明明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但是身上会莫名出现其他女人的头发。如果他没有在家里养人,怎么会出现这些事呢?
    还有,阿娴也说爸爸经常从医院的药房拿药,家里没有人生病,那些药大家都用不上,那是给谁的?
    姑姑,我也不愿意相信爸爸出轨了,但是爸爸他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妈妈,我怕她会伤心,姑姑,你也不要跟妈妈说,可以吗?
    裴仪的话,字字句句都很真实,完全不像是捕风捉影。
    作为周如光的妹妹,周如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哥哥,这辈子真正能谈的上喜欢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宁椿。
    他和裴萱结婚,完全只是出于利益目的而已。
    如果裴仪说的都是真的,那被周如光藏在裴家的女人,很可能是宁椿。
    这也就意味着周如光欺骗了他。
    当年那场手术,其实根本没有失败。
    而宁椿,也没有死。
    周如虹脸色大变,双颊惨白如死灰。
    直到耳边响起裴仪的声音,她才稍稍回过了神。
    姑姑,你怎么了?
    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裴仪的情绪,此时已平复了很多。
    她知道,洛真教她的这一步棋,成功了。
    ***
    裴仪的话,给周如虹留下了不小的影响。
    宁椿是不是还活着,当年那场手术到底有没有失败,这些事,全都要重新调查。
    这天晚上,又是裴家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
    裴萱虽然不在,但裴礼这个二少爷还是分别给胥娴和周如虹发去了邀请,请两人来家里吃晚餐。
    关于宁椿的事,周如虹还没有去问周如光。
    一想到宁椿可能也在这里,她的神情就变得不太自然。
    其实昨天下午,她已经来过裴家一趟。
    趁着周如光在医院上班的功夫,她悄悄去杂物间翻了翻,和裴仪说的一样,杂物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大的纸箱,箱子里装着的,果然是一个轮椅。
    她不得不相信裴仪的话。
    今晚过来,她是想再亲自试探一下周如光。
    吃完饭,周如光在一楼客厅坐了会。
    他先是向胥娴询问了实验的进度,得知还没做出来结果后,表情立马变得失望,紧接着,说出的又是自己最爱说的那两句话。
    好好做,不要让老师失望。
    大家都知道,你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老师对你,也抱有很大期望。
    如果把老师这两个字改成爸爸,裴仪简直无法分清这句话到底是对胥娴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胥娴眉头微皱,神色很是惭愧,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不安的握在一起。
    看上去,一副很内疚的样子。
    对不起,老师。
    我会继续努力做的。
    下周的假期,老师帮我取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