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顾沉戈笑着跟几个弟子们打了招呼,转而用冷眼扫过那几个一直盯着他的紫袍修士们。
顾沉戈在心底冷笑,师尊只是不愿搭理你们罢了,你们反倒蹬鼻子上脸,天天来这骚扰师尊。
真当碎雪峰是什么秦楼楚馆不成。
顾沉戈:我来时看到流全宗的大师兄在找他的师弟们,他们一夜未归,那位师兄连找了五六座山峰,我看他走的方向,怕是要去沁竹峰找他的师弟们了。
紫袍修士们闻言立刻汗毛倒竖,抬手告辞,远去的背影慌乱又急促。
十九,你说的是真的吗?流全宗那些人真的去沁竹峰了?
那里可住着一位煞神啊。
顾沉戈耸肩,神情淡然道:骗他们的。
哈哈,十九,你这招真毒,连寒宗主都搬出来了。
寒江刃那臭脾气,那些人敢上门去招惹他,怕不是要被他教训的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一名弟子担忧道:若是寒宗主知道是你唆使他们去捣乱,他一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顾沉戈耸肩,神情淡然道:找就找吧,我又不怕他。
几名弟子皆面面相觑,放以前,十九可说不出这样的大话来,这几月是怎么了?
顾沉戈:师尊还没起床吧?
有弟子小声提醒道:泷月君昨夜子时都还未歇下。
顾沉戈微微蹙眉,一把推开小院的门,跨进去后迅速把门关上,将众人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灀雪院是晏离舟居住的院子,这里除了无尘仙尊和朝漉,就只有他能擅自闯入了。
顾沉戈踏过覆满积雪的青石板,朝着紧闭的屋门走去。
他没有说大话,寒江刃真要上门找他麻烦,他也一点都不怕。他早就不是那个在江城时,任人欺辱打骂的顾十九了。
魇山那次,他亲眼目睹无漾化作齑粉消亡,从无漾身体里飘出的一抹魂魄钻入了他的体内,他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融合了那抹魂魄。
魂魄完美融合后,他得到了一些不属于他,却应该是他的记忆。
他是顾沉戈,他同样是祁白茶。
顾沉戈从出生以来便是一团魔气,在混沌之中,那魔气不知被谁分割开来,一部分飘到了白狼幼崽身上,一部分落到了九幽之主身上。
祁白茶与晏离舟共处的那些日子一一汇入他的记忆中,他是晏离舟的小白,也是晏离舟的十九。
与此同时,前世的记忆也被撬开了
前世,他还没成为魔尊的时候,曾被晏离舟百般虐待,最后被他的师尊亲手推入万骨魔窟生不如死。
忆起那段惨痛的记忆后,顾沉戈感觉不到丝毫仇恨。
前世恨不得将晏离舟碎尸万段,今生一切仇恨奇迹般的消弭殆尽了。
顾沉戈知道,那是祁白茶的记忆在作祟,他的分/身已经原谅了前世晏离舟做过的错事,这辈子的晏离舟是不一样的。
无漾临死前将祁白茶的魂魄塞入他体内,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是我送给阿离的礼物。
顾沉戈踩过积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无漾害怕他死后,自己回忆起前世,会对晏离舟出手,就想用祁白茶的灵魂为代价,让他消减对晏离舟的仇恨吗?
无漾未免太过小看他了。
他才不会像无漾一样没有理智。
祁白茶爱慕晏离舟的心情也随着灵魂融入到了他的骨血里。
祁白茶喜欢晏离舟,顾沉戈也喜欢晏离舟。
他们是一体的,自然喜欢一样的东西,祁白茶能原谅晏离舟,他为何不能原谅晏离舟呢?
即使没有祁白茶的魂魄加持,他也不会对晏离舟出手。
他不会报复晏离舟,他只会疼爱晏离舟。
顾沉戈推开屋门,将冷冽的风雪关在了门后,他小心翼翼靠近里屋,白色床幔后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顾沉戈轻声靠近,大掌缓缓掀开白纱,晏离舟睡颜恬静,柔软的白发乖乖地贴在他周身,无论过去多少年,这张脸未曾变过分毫,依旧那般俊美无双。
顾沉戈屏住呼吸坐在床边,他近乎贪婪地欣赏着晏离舟。
这一年多来,晏离舟变了不少,自无漾死后,晏离舟的心神似乎也被带走了一小部分。
晏离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经常被梦魇笼罩,顾沉戈知道,晏离舟心里还有无漾,可他一点都不嫉妒。
无漾是他的分/身,晏离舟还喜欢无漾,证明晏离舟也在喜欢自己。
他没有无漾那般小肚鸡肠,他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寻得安慰。
往后余生,没有祁白茶,没有无漾,只有他顾沉戈,他会对晏离舟很好,让晏离舟重新喜欢上自己。
顾沉戈心疼地抚过晏离舟泛红的眼尾,晏离舟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背后又不知偷偷哭了多久。
他在为谁而哭,是祁白茶,还是无漾?
顾沉戈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俯身在晏离舟哭红了的鼻尖上落下轻吻。
祁白茶不是死亡了,他只是回归本体了,可惜无漾做得太过火,给他整出不少棘手的烂摊子,他现在还不能把真相告诉晏离舟。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把他的魂魄打碎的家伙躲在暗处,想要对他不利,在还没抓出那个凶手前,他决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晏离舟,晏离舟知道的越多,只会陷入险境。
没办法,只能让晏离舟再伤心一会了。
顾沉戈这么想着,他的唇渐渐下移,即将触碰到那双薄唇时,一道剑光在他眼前闪过,软糯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在做什么?
顾沉戈侧头,就见顶着鸡窝头的稚童凭空出现在晏离舟身边。
千山月伸手推开顾沉戈,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白胖胖的双手死死抱住晏离舟的脑袋,赤红瞳中射出凶光。
你个坏东西,你休想伤害阿离。
啧。
他突然有点怀念能管束住千山月的荼弥了。
顾沉戈在心中咂舌,他迟早有一天要把这把屡屡坏他好事的蠢剑给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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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千山月不止一次看到顾沉戈对晏离舟动手动脚了。他虽然懂得很多事情,但对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的。
剑灵的心思最是单纯,他没有想太深。
在他看来,顾沉戈碰晏离舟,摸晏离舟,无意间用嘴唇擦碰晏离舟都只是单纯在欺负晏离舟。
他要好好保护阿离,就算是阿离信赖的徒弟也不能染指阿离半分。
这么想着,他像赶苍蝇一样挥挥小手,奶声奶气道:你快出去,别打扰阿离睡觉。
饶是知道千山月没有恶意,他只是单纯的护主,顾沉戈还是因为他嫌弃的话语与动作,激发了内心潜藏的阴暗。
顾沉戈眸色渐沉,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眸能将所有颜色都囊括,稍有点异样都能将情绪扩大至百倍。因此,他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的情绪带给所有人,别人会跟着他的笑容而微笑,跟着他的悲伤而哭泣,也会被他阴狠的视线所震慑。
千山月猝不及防被顾沉戈的眼神吓到,他颤抖着小身体,抱着晏离舟的脑袋不敢吱声,他本质还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害怕间恰好忽略了顾沉戈身上熟悉的气息。
若他凝神细思,会发现,他曾在无漾的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眼神。
顾沉戈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曾经的顾沉戈被烙上魔物的名字,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恨不得将他驱逐干净。
他是活在阴暗巢穴下的虫子,他不甘一辈子躺在深不见底又肮脏的淤泥里。他渴望烈阳,只要让他抓住一丝机会,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能从无尽的深渊中一步步爬出来。
凭祁白茶与无漾的顽强就能印证,就算他们是不同的个体,烙印在灵魂中,骨子里的不服输却是一模一样的。
顾沉戈还不知道无漾拼死也要让自己灰飞烟灭的原因是什么,他召不回无漾那缕魂魄,但他能肯定,作为自己分/身的无漾不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结束生命。
无漾没有彻底消亡,他还给自己留了后手。
无论如何,他都会找回那缕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的魂魄,只有三魂归位,他的力量才会全数回归。
在无漾体内待了足足一年的祁白茶的魂魄复刻了无漾的记忆,他才得以窥见无漾与晏离舟的点点滴滴。
无漾说的没错,他有时候也会嫉妒千山月,能随时待在晏离舟的体内,与晏离舟同榻而眠,知晓晏离舟的所有心事。
最重要的是,能被晏离舟全身心的依赖。
顾沉戈压下心头躁意,对这把不会看人眼色的蠢剑越发嫉恨。
不过是一堆废铁罢了,哄骗小孩还不容易吗?
思及此,顾沉戈收敛心中的憋闷,冲千山月露出一抹单纯无害的微笑。
我怎么敢欺负师尊呢?
千山月不信,仰起小脸,小声质问道:那你刚才在做什么,我、我看到你拿嘴唇碰阿离的鼻子了。
顾沉戈:我在稳定师尊的神识,这是魔族的定心咒,你不懂吗?
这句话放在常人耳朵里不觉得有什么,落在心智偏稚童的千山月耳里,无异于挑衅。
千山月忘记方才的害怕,挺起小胸脯,一脸你在开玩笑吗?这世间怎会有我不知晓的东西的表情。
他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板着脸点头道:嗯,我思虑过度,脑子不甚清醒,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咒术。
还是你懂得比较多,我翻了许多古籍才找到这一个方法,你光是听到名字就知道了。顾沉戈话里带着自嘲,顺带将千山月给夸了一遍。
魔物都喜欢拿捏人的软肋,朝着最容易攻克的方向下手,能省点力气,顾沉戈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说几句话降低这把蠢剑的戒备心而已,他并不觉得丢脸。
果不其然,千山月立马被取悦,他抬高下巴,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他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一句,不就是定心咒嘛,我当然知道!
顾沉戈但笑不语,定心咒确实可以攻克梦魇。
只不过,定心咒用不着肢体相触,他是在诓骗面前的蠢剑。
他这几天一直在主峰的藏书阁中寻找能安抚晏离舟的方法,直到清晨他才找到,他连续几夜没有睡觉,他来不及休息,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一是担心晏离舟的身体,二是,他想晏离舟了。
顾沉戈无视千山月心虚的小眼神,伸手掰开晏离舟脑袋上的小手。
千山月防备心减轻,手被推开也没放回去,只拿一双红色的圆眼瞪着他,问道:你干嘛?
顾沉戈答非所问,反问道:师尊又做噩梦了是吗?
千山月立马就被他带进话中,点头道:阿离这两日梦魇更加严重了,昨夜他流了好多汗我怎么都入不了他的梦。
意思是,他也无能为力。
你要是能早点想起定心咒的话,师尊也不用受那么长时间的苦了。顾沉戈状似无意的一句话,话里不带嘲讽,却说的千山月满脸羞红。
千山月哼了一声,小声咕哝道:我、我这不也是当局者迷吗,我心急就想不出来办法哼,我不跟你说话了。
说多错多,他才不会暴露自己根本不知道定心咒是什么的秘密。
顾沉戈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笑道:丛霖师兄回来了,我来时他跟我说,他给你带了一些好东西,让你有时间就去找他。
晏离舟从魇山回来后,一直是闭门不出的状态,他偶尔会去山下走走,这寥寥几次根本不能缓解一匹脱缰野马想要奔腾万里的心。
千山月就是那匹野马,他得到晏离舟的允许后,便经常自个溜出去找其他峰的弟子们玩耍,短短一年半,他便与各峰的弟子们打成了一片。
千山月最爱缠着丛霖,最主要的原因是,丛霖会听他吹牛,每次下山都会给他买好吃的买好玩的。
千山月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犹豫道:可是阿离
有我在,你还怕师尊没人照顾吗?顾沉戈淡淡道。
千山月双眼放亮,小心翼翼跳下床,他个子太小,只能用肉感十足的小屁股撞撞顾沉戈的膝盖,夸奖道:那阿离就麻烦你照顾了,冲阿离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我知道你绝对是个靠谱的,阿离交到你手上我一万个放心。
顾沉戈露出一抹温婉无害的笑容,你放心吧。
得到他这一句话,千山月更加放心了,他完全忘记方才是怎么排斥人家的,交代完后就迈着小碎步屁颠屁颠出了门,那速度,生怕落下一步,他心心念念的栀子糖就被人夺了去。
顾沉戈双眸始终落在床上熟睡的晏离舟身上,等千山月的脚步声远去后,他才伸出手,细致地描摹晏离舟的眉眼。
他的手甫一碰上晏离舟额间的红痕,就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握住,紧闭的眼帘在他眼前缓缓掀开,如初春时节竞相绽放的粉嫩桃瓣,露出形状优美的轮廓。
沉戈清澈如水的眼眸被迷茫笼罩,晏离舟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这一名字,同时出口的还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喘息。
晏离舟与顾沉戈朝夕相处那么久,单凭走路的声音,淡淡的青竹香,他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顾沉戈没有对待千山月时的不耐,亦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手腕轻动,没有剧烈挣扎,而是顺势下滑,将自己的手指投进晏离舟的掌心中。
他是自愿被牢笼困住的野兽,他渴望晏离舟能紧紧束缚住他。
晏离舟眨了眨眼,顾沉戈的手很暖和,他喜欢这种温度,能化解他身上的寒冷。
他如顾沉戈希望的,握紧了顾沉戈的手,他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一声。
好暖和,好舒服
顾沉戈勾唇浅笑,他将笑声吞没,免得被晏离舟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