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原本没有干扰她的师兄约莫是察觉出了危险的气息，拽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师妹，别喊了。见好就收吧。”
    他知晓身边这个师妹一向在灵蛊岛上顺风顺水，因此难得出门一次，就也有些眼高手低。不过他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因此并不多加干涉。
    只是他们此行所携带的灵石并不多，而且刚才拍所需的东西已经花了大部分，其实所剩无几了。如果她失手拍下那对于他们来说没有用的月玄乳，肯定是付不出灵石的。
    女修欲张的嘴顿了顿，似乎被他说动，可她下意识朝霍雪宁那头瞥了一眼，却对上了一双眼睛，竟是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屑，顿时不满冲昏了头脑：“一千两百！”
    “师妹！”金丹男修不满地喝了一声，却没能阻止她的冲动。
    “一千两百一次……一千两百两次……一千两百三次，恭喜这位仙子拍下月玄乳！”拍卖主持微笑着数着次数，宣布了这个结果。
    热火上头的女修顿时像是被人用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
    “不是……我……”她眼睁睁看着拍卖会的侍者托着月玄乳向她靠过来，请她支付灵石，“我……”才慌忙看向一旁的师兄，却见对方一向笑眯眯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阴云。
    “请仙子支付。”侍者弯着腰，朝她笑道。
    “我……”她有些语无伦次，“没……不是……”
    侍者微笑的脸顿时换上了另一副表情：“哦？您是说您付不出吗？”
    女修嗫嚅着说不出话。
    “恶意竞价是万器阁绝对不允许的，您应该知道这个规矩。”侍者冷冰冰地诉说着事实。而他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也不知何时显出了两个黑衣修士，看气势竟有元婴修为。
    女修顿时再不敢动，只能把求救的眼光投给自己师兄。但她师兄又怎么会为此得罪万器阁，便只当看不见。
    两个黑衣修士便伸手拿人，径直将她拖了出去。
    .
    灵蛊岛女修被带走的时候，霍雪宁正淡定地看着拍卖会进行下一件拍品的展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一旁的沈无尘倒是瞧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不多时，她的旁边便有一位拍卖会的侍者到来，笑着向她赔礼致歉，并邀请她拍卖会结束后暂留片刻，会有管事前来为刚才的情况负责。
    霍雪宁点点头，对方就恭敬地退下了。
    待到一切结束，那侍者也如期将她二人领到了隔间，由这次主办者万器阁的负责管事，来同她商讨月玄乳的归属。
    “这是万器阁的过失，竟然让这样的宵小进了会场，给仙子带来了麻烦。”管事显然对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因而说辞也一套一套的。
    霍雪宁摆摆手：“无妨。”
    她先前就知道这万器阁，既然能在这修仙界里屹立不倒，长久经营，显然是有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在的。像是这种大型的拍卖会，如果不能严加管控，那么在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就会大祸临头。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对方也没有令她失望。
    “这是仙子竞拍的月玄乳，”管事的将原本放置月玄乳玉瓶的木匣放到了桌面上，“不知您是否愿意以当时您最后一次报价的价格拍下？”
    霍雪宁也没有大砍价，只是提出以一千上品灵石的价格购入，毕竟这也是近几年的高价了。
    管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倒是没有犹豫太久，点头应下了。显然对方在万器阁的位置还算是高，可以自主决定拍品的价格。
    霍雪宁对此很满意，便痛快地支付了灵石。
    管事那头也笑着收着，恭敬地送她和沈无尘出门。
    .
    结束了此行的目的，霍雪宁顿时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顺利回到丹天门，尝试着用月玄乳来解决掉丹田里的麻烦。
    不过身后的沈无尘，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沈师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无尘看向她：“应是入秘境。”
    也是来了此地才知道，原来已经有大宗门的长老级别的人物，推算出了秘境确切的开启时间，大约是在两日后。
    秘境的入口在此地不远处的一片空旷山谷里，开启时大约能一次进入数千修者，但境界范围应该是限制在元婴中期及以下。
    沈无尘作为一个元婴初期的散修，想必本来也是准备入内寻找机缘的。
    但是现如今他遇上了霍雪宁。
    她闻言，虽然心中早有猜测，还是不由得动了动嘴唇：“可否不去？”
    虽然只有她知晓，但其实那秘境可并不像是众人期盼的那样美好。如果对方可以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
    沈无尘略有诧异：“可是你还需我陪你去做什么？”
    是了，霍雪宁想起来，对方不过是因为如友斋的阴阳契约符，才留在她身边的。而他们当初定下契约的内容，也不过是要沈无尘作为陪护者，跟着霍雪宁一起行动直至拍卖会结束而已。
    在这之后，对方要去哪里，又怎么是她一个小小的陌生金丹期能管得着的呢？
    霍雪宁心中烦闷，脸上也不免带出了几分。
    对面的沈无尘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也没有追问。
    两人就这般在喧闹的路上站着，却好像安静地可以听见一根针的落地。
    .
    “既然如此，那就有缘再会吧。”霍雪宁沉下了心，还是做出了决定。
    其实这个秘境在原书中就登场过，当时也是引发了轩然大波，如果不是开启时间短，中州以外的几个州也想派人来分一杯羹。但其实这个秘境乃是数千年前一位堕入邪道的修士最后的墓葬，是他为了给修仙界留下诅咒而设立的机关冢。
    原书中的修士们进去后，就直接和外头断了联络，足足被关了十几年，才有人陆续发现了机关，从中逃脱。也正是从那些逃脱的人口中才得知，原来秘境里根本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也没有所谓前人留下的遗宝，只有无穷无尽的机关和毒药。
    后来还是中州几个大宗门的长老们联手，才重新强行打开了秘境，将里头的人放了出来。
    好在这秘境虽然恶心，大部分的修士却都只是受了些伤，并没有几个真正陨落的。
    当时的剧情里，原男主楚余泽因为把逃脱的原身强行抓捕了回来，未免他的计划失败，因此一直没有离开洞府半步。虽然得知秘境现世，却也在权衡后放弃了。
    因此反而是躲过一劫。
    这一回霍雪宁提前将秘境弄出来，就是为了让他也被关入其中，虽然多半只能让其受伤，却也是拖住了对方的脚步。
    这十几年便是她寻求反击道路的时间。
    因此秘境的确不是好去处，但现如今她又不可能将其中奥妙向沈无尘托出……不过以他的实力，便是入了其中大约也不会如何。
    “等等。”身后沈无尘的声音倒是比霍雪宁离开的脚步更快。
    霍雪宁站住身，回头看他：“沈师兄可还有什么临别赠言？”
    她心里告诉自己，对方又不像是她一样，拥有完整的记忆。如今只不过是个相处了没几天的雇主，即便算的上是普通友人，又如何能管那么宽呢？
    可是胸口还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块儿，大约是从她睁眼来到这世界，再也见不到那枚戒指开始吧？
    沈无尘一时无言，像是只是遵从本心将她喊住，却不知道话该往里接一样。良久，他才在霍雪宁露出不耐的表情前开口：“你可是要回去灵芝镇？我送你。”
    .
    霍雪宁从客栈的床铺上起身，掐了个清洗的法诀，整理了仪表。
    昨日自拍卖会回来后，因着沈无尘提出要送她一程，两人就先行回了云盘镇稍作休息。
    乘坐巨飞舟回去也不是什么有危险的事，但对方既然提出了要送行，霍雪宁也不会拒绝，只是这脸上涂抹了这么多天的易容浆，也是时候去掉了。
    原男主此时多半已经在秘境入口附近了，她这张易容了的脸也被云盘镇一些买过焰灵丹的修士认识，还不如换回自己的样貌，反而不引人注目。
    重新恢复样貌的霍雪宁用法诀凝了面镜子，仔细瞧了瞧，只觉得数日未见自己，好似有点陌生，但再去细看，又觉得自己就是如此，从来没有变过。
    “沈师兄，可以出发了。”她伸手敲了敲对方的屋门，门便应声打开。
    沈无尘微微低头，就撞入了她的眼眸，只是一瞬间，她好像从那双眼睛里瞧见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沈无尘微微失语，只是怔忪着看着她的脸。
    “怎么？”霍雪宁有点好笑，“沈师兄这便不认识我了？”
    沈无尘抿了抿唇，似乎藏起了什么情绪：“并非如此。我……大约的确见过你。”
    “……什么？”霍雪宁感觉自己没听清楚，不由得追问道，“在哪里？”
    沈无尘看了眼四周，摇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便带着她回了客栈厢房，布下隔音结界。
    霍雪宁沉默又焦急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也许你难以相信，”沈无尘缓缓开口，“我曾在进阶元婴时，在渡劫的心魔幻境里见过你的样子。”
    “渡劫心魔？”霍雪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按照书中的修行体系，每个像是金丹元婴之类的大阶段，进阶时都需要度过天劫，才能正式成为下一阶的修士。而天劫除了一般的雷劫，还有心魔一关。
    若是她有朝一日在这世界里修炼至金丹期大圆满，应该也会迎来天劫。
    但她的的确确是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沈无尘的心魔幻境里，毕竟按照时间来看，那会儿她应该还没穿过来……难道是原身？
    “你渡劫之前认识我？”霍雪宁追问。
    沈无尘却肯定地摇头：“没有。”见她一脸怀疑，便又加了一句，“我亦未曾去过灵芝镇和丹天门。”
    按照剧情，原身的确是鲜少离开灵芝镇，那次会在那么远的地方遇险，也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去追逐一只成精的灵植才造成的。
    “那你先前所说的，觉得我名字熟悉，也是因为幻境？”霍雪宁想到了这一层。
    其实这些她曾经看过的小说，不可能每本书里都刚好有一个女配叫霍雪宁，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她的确记不清别的名字，这书里的人也都将“霍雪宁”这个名字认下了，因此她一直没有细细深究。
    如今想来，也许原身根本就不叫霍雪宁，是因为她来了，所以他们才唤她的名字。
    沈无尘对此倒是颔首承认：“是。”
    “那你能给我说说你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霍雪宁问出口才想起，这种个人的心魔，怎么看都应该是对方的弱点和秘密，这样直截了当地问，怎么会有答案？
    于是趁着对方开口前，她赶忙改口：“只说和我名字或者脸有关的部分，若是太过隐私，不提也行。”
    沈无尘看着她的眼睛，倒是没有觉得冒犯，只是脸上有点无奈：“并非我不愿说。只是，我记不得了。”
    霍雪宁得到了意外的答案，心里却有了些许猜想。
    如果说对方幻境里的那个形象真的是她，那么会不会幻境的内容，其实是前两世的事情？难得说这个世界才是对方所处的真实世界？前面的两个世界，就像是下凡历劫、幻境试炼？
    霍雪宁脑子里越发胡思乱想起来，惹得她眉头紧皱，心情愈发低沉。
    沈无尘倒是没有出声，只是瞧着她不快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微动。他的确在那个心魔幻境里见过她，也的确不记得到底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但对于面前女子的亲近感，却从见到她的那刻起就没有停歇过。
    先前不知其真容时，只觉得这样貌与她姓名略有不协，如今再看，便有浑然天成之感，仿佛一切终于回归了原位。
    分明未曾谋面，却为何能成心魔？
    沈无尘只知曾经数百年的岁月里，好像都没有能解答这个问题的钥匙存在。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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