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也觉得咱们还是应该上门道喜才是，毕竟是正经亲戚，而且如今妹夫也已经是刑部郎中，打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曹俊礼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钱氏。
    他们进京是为了陪着曹衍考试，顺便过中秋，谁知刚来就遇到这件事。
    钱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他们叶家如今发达了，难怪当时在临城就敢拒了咱们家的求亲，现在你们这样巴巴的贴上去，是嫌丢的脸还不够吗？”
    钱氏心里真是憋屈得不行，当初本以为曹家开口，叶家定然能应下婚事，谁知人家不但拒绝了，反而还升职做了京官！
    她本来还想趁着中秋时羞辱一番曹氏，好出了心头这个恶气，现在却还要反过来看她的脸色，她要是能心气顺了那就怪了！
    “娘！您怎么能这样说？灵表妹不喜欢我那是她的事，被拒绝也是因为我不够优秀，您怎么可以怪到姑姑一家身上？”曹衍被钱氏的话说得一阵烦闷，心口起伏不定。
    “你这个笨蛋！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人家说话！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你也不想想，先前在临城的时候，他们叶家算什么？”钱氏被自己儿子气得肝疼，这个不省心的！
    “闭嘴！钱氏，如果你再这样说九娘一家，那你现在就收拾行李回淮阳去！”曹俊礼听不下去了。
    哪怕叶家再不是，那也是他亲妹妹的夫家，何况人家现在发达了，指不定哪一天就比曹家更有权势。不说巴结人家吧，至少也要维持亲戚间的正常走动才是上策。
    可这个蠢妇，一口一个当初，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来的当初？
    钱氏被曹俊礼这一声怒吼吓得差点碰翻茶盏，猛地站起来指着曹俊礼的鼻子骂道：“好啊，是我枉做小人，我为了你们曹家的颜面操碎了心，你们父子倒好，竟然来指责我的不是！既然你们那么厉害，我回娘家去总行了吧！”
    说完抬脚就走，曹衍和曹俊礼面面相觑的互看一眼，怎么这就走了？
    曹俊礼也是一时情急，见钱氏真的走了，连忙对着曹衍道：“明日一早你备一份礼去你姑姑家。”
    说完就去追钱氏了，当家主母不在，让他在京城怎么方便？
    曹衍丧气的垂下了头，如今他和灵表妹只怕更是不可能了吧？
    莫名的，曹衍脑海中竟然突然出现了当日在丞相府，叶芷灵和三皇子一起弹琴吹箫的画面。
    他不由苦笑道：“唯有三皇子那样的人才配得上灵表妹吧？”
    叶家人完全不知道曹家竟然为了来贺喜之事大吵一架，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为叶芷灵庆祝。
    第二日一早，曹家就派人来叶家贺喜了，只不过曹衍并没有亲自来。
    叶伟伦回府跟叶芷灵相处了半日，就又匆忙的回了书苑，科举在即，他也不敢分心。
    到得七月十六这一日，叶芷灵被叶胜轩亲自送去了玉华书院。
    因为考了最后一名这样尴尬的名次，叶芷灵对未来的书院生活毫无期待。
    不能选择班级，只能从甘草班读起。
    早知如此，她当日真不该留白那么多题目不答，唉！
    慢吞吞的步入教室，叶芷灵打眼一看，教室里已经来了十多个同窗，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这些人中看到了熟面孔。
    “叶小姐，恭喜你挤进玉华书院啊！”郭婉宁也看见了叶芷灵，皮笑肉不笑的走过来说道。
    她用“挤进”两字，直白的嘲讽叶芷灵吊车尾。
    叶芷灵挑眉，绿意不是说郭婉宁不在名单上吗？怎么今日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记得当日考完，郭三小姐与我有一赌约，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前二十的名单里并没有郭三小姐吧？那赌约不就是我赢了？郭三小姐现在见了我不回避，是想爽约？”不管如何，她叶芷灵岂是这个草包小姐随意欺辱的？
    郭婉宁又羞又急：“你……我是二十一名！第十八名的元姑娘家中有事不能进学，我才递补上来，如今你我是同窗，虽然我输了赌约，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退学回家？”
    周围已经有一些闺秀围了过来，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郭婉宁毕竟是京城人士，郭尚书在朝中又有一定的势力，这群半大的少女中自然有跟她交好的。
    “是啊，叶小姐，你不能这样得理不饶人嘛，宁妹妹只不过是随口跟你打个赌，你这样追究到底，岂不是太没有大家小姐做派？”
    叶芷灵看了一眼说话之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脑子不怎么好。
    “这位小姐，当日我跟郭三小姐的赌约是如何定下的你可知道？我本不愿应下赌约，是郭三小姐一直坚持我才勉强答应，如今她输了赌约就想要赖账，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叶芷灵背脊挺直，说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她相信那天她们打赌之时，现场肯定有人看到，她就不信所有人都会为郭婉宁说话！
    “叶小姐没说错，当日我也在场，亲眼看见郭三小姐逼着叶小姐应下赌约。”
    这时，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从人群中走到叶芷灵身边，轻声细语的替她证明。
    叶芷灵感激的朝她一笑，然后转头看着郭婉宁：“郭三小姐，人在做天在看，不是我想要逼迫于你，而是做人也应该讲信用，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赌约，你是不是就更应该遵循？”
    郭婉宁被叶芷灵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尴尬的楞在当场，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都聚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坐好！山长就快过来了。”
    第八十章 齐山长
    少女们无心再多说，迅速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叶芷灵看了一眼避开她目光的郭婉宁，拉着刚才为她证明的姑娘一起坐在了后排的位置。
    “多谢你为我说话，不知你的名讳是？”叶芷灵浅笑着对姑娘道。
    “我叫尹雨晴，今年十三岁，我爹是国子监祭酒尹天正。”尹雨晴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柔，让人忍不住的就想专心听她说话。
    “原来是尹大人家的妹妹，我是……”
    叶芷灵正打算自我介绍，就听尹雨晴微笑着道：“我知道你，牡丹花会上你的牡丹诗得了魁首，还跟三皇子琴箫合奏，你是叶大人家的嫡女叶芷灵。”
    叶芷灵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出名的一天，看着尹雨晴浅浅地笑了。
    这时门外传来夫子恭敬的声音：“齐山长，今年的新生都在这里了。”
    众少女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处。
    哇！没想到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是玉华书院的山长！
    大家心中惊叹不已，一个个的眼睛都盯着齐山长看。
    叶芷灵也很意外，因为这个齐山长的美貌几乎跟她不相上下，看来玉华书院果然不简单。
    齐山长早已习惯了众人的注视，沉稳从容的走到讲台边，平静的扫视了一圈后，才对着众人道：“从今日起，你们都是玉华书院的学生了。”
    众少女心中俱都激动不已，她们拼命读书考取玉华书院，为的就是有个好前程，能在相看人家之时找到一个好人家，如今愿望实现，怎能不激动？
    “你们是不是以为进了玉华书院就万事大吉了？以为从书院毕业就可以找个好人家嫁掉？”齐山长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讲话完全挑明了说。
    众少女大多羞涩的低下了头，只有寥寥几人目光清澈明亮的盯着齐山长。
    齐山长眼睛微亮，又继续说道：“世事如若真的如此简单，玉华书院也不会存在这么长时间了。”
    “凡是没有通过考核的学生，都不会得到玉华书院的承认，所以如果你们不用功，不努力学习，你们心中所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少女们被她一番话从羞涩中拉了回来，有些茫然的面面相觑。
    不是说只要考上就可以高人一等的吗？难道她们还要过着更辛苦的日子？
    “你们可知此次考试的策论题为何出的是论高贵的？你们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答卷的吗？”齐山长又抛下一句话。
    叶芷灵眨眨眼，怎么那道题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那她当时胡乱写的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了？
    “在书院中，人人平等，所有的学生都不能仗势欺人，更不能想着出了学院再报复，一经发现，书院永不录用！”
    这一番话说得坚决无比，让人止不住的心颤。
    那些原本还想着靠身份在书院中横着走的人瞬间歇了心思。
    叶芷灵更意外了，前世她对这个书院只闻其名，完全不了解，现在误打误撞的进来之后却发现跟她理解中的女子书院有很大的出入。
    “这一次考中前三的人可以选择就读班级，如果继续留在甘草班，就不必找李夫子登记。另外，谁是叶芷灵？”
    就在叶芷灵分神乱想的时候，齐山长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所有人都往叶芷灵这边看过来，早上她和郭婉宁那一通针锋相对，也让她的名字被众人熟知。
    “学生叶芷灵，见过山长！”叶芷灵起身行礼，动作流畅自然。
    齐山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口道：“你到前面来，将你考试时的策论题答案读给大家听听。”
    叶芷灵一愣，策论？就是那篇她根据自身经历随手写的何为高贵？
    众少女全都眼神复杂的看着叶芷灵，心中唏嘘。没想到这个考了二十名的少女竟然能得山长看重，也不知她写了怎样的策论？
    叶芷灵顶着众人各种目光走上讲台，结果齐山长递过来的她的试卷，虽然不知齐山长让她当众念出自己的文章是何意，但也不能拒绝。
    “何为高贵？古有品性高洁之人，择茅屋而居，观天地之精华，习自然之雄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出身无可更改，奋力拼搏以正其名，谓之为高贵……古人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然今人自大，视庶人如草芥，以身份为高贵，然乎？”
    一篇几百字的策论洋洋洒洒的写了半张纸，叶芷灵轻灵的声音念来如同最美的曲子，话中深意自有人体会。
    齐山长默默的看着锋芒毕露的叶芷灵，她是因着这份策论才将叶芷灵评为第二十名的。
    玉华书院建成已久，可除了每一届的山长外，所有人都渐渐忘了玉华书院兴建的初衷。
    当年开国皇后是想让女子在此学习各种生存知识，让女子的地位不至于被男子死死的压制。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忘了这件事，只一心为名才来考取书院。
    这一届的叶芷灵却从策论中让她看到了希望，总算有人不是为着名利才来的玉华书院了。
    这篇策论明面上是考学生们的才华，可实际上却是以此来看一个人的心性，叶芷灵的文章说得有理有据，对现实也有深刻的体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叶芷灵的文章念完，下面一片寂静，她也不以为意，毕竟她说的和在场众人心中所想怕是会有很大的出入，他们不震惊才怪。
    “回座位吧！”齐山长示意叶芷灵。
    “你们可知玉华书院为何会有在书院中人人平等的规定？”
    “谁言女子不如男？我们身为女子，更应该自立自强，自尊自爱，互相帮助。如果在书院这样单纯的环境都还要分三六九等，那这世上岂不是再也没有女子的立身之地？”
    叶芷灵钦佩的看着齐山长，能当着这么多学生说出这番话来，为世间女子正名，这个齐山长的确是位好夫子。
    少女们内心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这还是她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第八十一章 名声传出
    齐山长的训话完毕后，夫子让少女们选了自己喜欢的课程，除了四书五经，音律，棋艺，女红是必学课程外，还有厨艺，武艺，算学等供众人选学。
    叶芷灵选了武艺和算学，尹雨晴竟然也跟她选了一样的课。
    开学第一天，叶芷灵大大的出了风头，齐山长亲自夸赞她文采出众，思想异于常人，让她的名声很快就在书院中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