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奈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霍清绝会过来。
    她还特意探出头看了看他后面还有没有人一起。
    见她往外看的那个样子，霍清绝竟笑出了声。
    男人的声音轻轻地，震震的，笑到深处还低下了头，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格外的柔和。
    与平时的他有一点不一样。
    苏奈往前轻轻凑了凑，闻了闻周围的空气。
    果然，她闻到了一股子特别淡的酒香。
    “进来吧。”苏奈让开路。
    霍清绝一边笑着一边抬起头看她，那个眼神，谈不上多亮，却格外的深。
    门关上，苏奈说：“给你倒杯茶？或者咖啡？”
    霍清绝没有出声，他坐到离门最近的椅子上，于是便扭头看着窗外远处不知哪里绽放起来的烟花。
    他静静地看着，像是入了定一样。
    苏奈靠在一旁的墙壁陪他一起看，“在看烟花？”
    霍清绝却摇了摇头，“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上一次贴它是什么时候了。”
    它？
    苏奈顺着他的目光一起往窗户那边看，后来才发现他说的是窗户上她贴的那张小小的，精致的金色福字。
    “我为了迎合这里的习俗，特意买了一个，但是贴太多我又觉得扎眼。”
    霍清绝坐在那没动，房间里静悄悄的，唯有窗外的声音抽丝剥茧的挤进来。
    苏奈一时间摸不清他怎么了，便也不随意开口说话。
    她泡了一杯咖啡放在他身边的圆桌上，于是挽起袖子，戴上围裙进了厨房。
    进厨房之前，她还特意将电视机打开，找到春节晚会的台。
    窗外是烟花爆竹的声音，出租屋的隔壁是一些人家团圆准备年夜饭的声音。
    出租屋中，小德牧跟小银狐在地毯上玩耍嬉戏，时不时还汪一声。
    厨房里，是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
    这一道道谈不上多安静的声音，汇成了一幅画。
    一副，孤独的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画。
    霍清绝拿出香烟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他硬撑着点燃了烟。
    这样的节日，每家每户都是团圆热闹的。
    孙才也回去过年了，佣人们放了假。
    那个家，只剩下他一个。
    他应酬完回到家的时候，竟没有勇气迈进门。
    霍清绝在那一刻竟有些疑惑，从前的那些年他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今年却不行了？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打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按响了这道门的门铃。
    看见她一个人过年的时候，霍清绝竟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发觉她也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心里怎么会那么轻松。
    他应该希望她过得好才对。
    理由不必问，他自己也找不到。
    “霍总？”
    苏奈在一旁喊了他好几声，霍清绝都没有反应，他盯着窗外走了神。
    直到苏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霍清绝才回过神，“嗯？”
    “饺子你喜欢吃蒸的还是煮的？”
    霍清绝的睫毛轻颤，瞳孔也在震荡，他将目光挪到厨房里面。
    厨房里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许多配菜，它们将组成一桌年夜饭，迎接下一个年。
    “煮的吧。”霍清绝一开口，嗓子竟然哑了。
    苏奈转身便进了厨房，门一关，没一会儿，锅就开了火。
    他把香烟熄灭，脱下外套后慢慢的推开了厨房的门。
    两只锅都在炒菜，她却忙得过来，有条不紊，一点都不慌乱。
    霍清绝就那样看着，看着……
    他嘴角勾起一丝丝笑意，“苏奈。”
    “嗯？”苏奈回了下头。
    她拿起调料往锅里倒，锅子发出嘶拉的一声。
    霍清绝轻声开口：“可不可以让我每个除夕都跟你一起过？”
    他的眼底映着女人忙碌却优雅的背影，那样的美，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什么？”苏奈翻炒着菜，“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霍清绝垂眸掩盖住眸中浮现的情绪，挽起袖子走了过来，“我说我帮你。”
    苏奈抬眼：“你会做饭？”
    “我怎么就不能会做饭？”霍清绝笑着拿起另一只锅里的锅铲翻炒起来。
    他的动作总是那样的赏心悦目。
    每次苏奈看着他做什么，总觉得他应该是站在云层里的人，是需要让卑微的人、让活在黑暗里的人，仰望的。
    像她这种，只需要看着人家的背影。
    这不是自卑，这是自知之明。
    所以对于霍清绝这个老板，苏奈只有感激和钦佩。
    从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上来看，他是真的会做饭，不是那种半吊子。
    包括一旁配好的菜，他都知道要怎么切，不需要问，也知道要做什么菜。
    两人再也没开口，各自一只锅忙着做饭。
    等八道菜做完，已经一点多钟。
    苏奈烧水准备煮饺子。
    “我在里面放了硬币。”苏奈说。
    霍清绝挑眉，“你还知道这个？”
    “嗯，白天听门口路过的大婶说的，意思是谁能吃的，代表着新的一年有福气？”苏奈问。
    霍清绝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寻常人家里都这么做。
    霍清绝也是第一次亲身遇到这样的事。
    当年夜饭都准备好，两人面对面坐下，苏奈把小德牧和小银狐分别放在了两侧的椅子上。
    它们被苏奈调教的很乖，绝不会乱扒桌子。
    苏奈把煮出来的一大盘饺子放在正中间，她扬了扬下巴，脸上染着笑：“看看能不能吃到，没煮太多，你一定能吃得到。”
    霍清绝垂首轻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两人似乎并没有聊天的欲望，各自吃着饭。
    苏奈的视线落在他的筷子上，当他夹了一个饺子进嘴的那一刻，她停下了动作。
    霍清绝刚咬到一半就顿住，低头看饺子里面，然后将咬住的硬币吐在手心。
    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崭新的硬币。
    苏奈笑着鼓掌，洋溢着朝气的脸上尽是美艳，“恭喜老板，新的一年满满的福气。”
    霍清绝抬眼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触碰的那一刻，霍清绝真的笑了起来。
    苏奈却愣住了。
    她至今为止没见过霍清绝笑成这样过，眼睛弯起，牙齿也露出来，笑到眼底泛着一丝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