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爱很爱他。
    很爱。
    哪怕到了现在不想在一起，也还是很爱。
    可……
    这种爱是单纯的无法遏制并且不加掩饰的，但并不代表在这样爱的前提下，她就需要忘记掉那些所谓的过去。
    是。
    他现在的确是很爱她，而且为了她牺牲掉了自己的事业和前途。
    但……
    她又何尝不是呢？
    这么多年日日夜夜的午夜梦回里，她总是能想起他的脸庞，想起当初这个说爱她的男人，当着她的面亲手放弃了她。
    她接受爱，也接受恨。
    所以，没办法当作什么都不在意就这么在一起。
    她说服不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其实不是爱而不得，而是当初那个说很爱很爱你，甚至为了你可以不要自己半条命的男人，后来轻易地放弃了你。
    于是啊。
    后来久别重逢后，却又出现在你面前，问你为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
    呵。
    她真的好累啊。
    “周时凛。”
    她闭了闭眼，说话的嗓音都哑了不少，“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选择题都有可以后悔的机会的，做了的事就是做了，不管你承不承认，都不能当作它没发生。”
    而且……
    她也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周时凛的眸色猛然一震，盯着她的脸庞，当初他亲手把子弹打到她胸膛里的那一幕豁然出现在脑海里，他的瞳孔都近乎涣散。
    “笙笙。”
    他就这么附身，直接扣住了她的脸蛋。
    吻了下去。
    阮笙平日里在这种事情上是很不愿意配合的，甚至只会拒绝，可偏偏今天喝了酒，面前的男人力道又出奇地重。
    “唔……”
    她皱眉的同时，被迫扬起了下巴。
    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吻。
    ……
    深夜寂寥。
    韩庭之坐在病床前看着女人苍白的脸颊，视线缓慢地从她的脸颊辗转到了腹部，好半晌才微微抬手隔空摸在了她的肚子上。
    好久。
    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可在知道她怀孕之后，的确是很久都不能完全冷静下来。
    他其实，已经没想过会有孩子。
    毕竟……
    时隔七年，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他们会有重逢的机会，只不过是他暂时还没有遇到过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所以不想将就。
    或者准确来说，他的心腾不干净，根本没办法去爱别人。
    “唔……”
    睡梦中的江暮夏像是做了什么梦，微微皱眉过后全身都蜷缩在了一起，下意识就这么捉住了韩庭之的手，“不要走……”
    “……”
    韩庭之看着她那明显没安全感的模样，微微皱眉后还是稍稍凑近了她。
    “不走。”
    他就这么附身，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会陪着你。”
    一直。
    韩庭之这段时间其实很疲惫，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那股子疲惫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在知道了她的那些过去后，反倒是平坦了下来。
    七年。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
    几个三年。
    他们之间蹉跎又蹉跎，彼此耽误又耽误，之前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占据了几乎一大半最年轻却也最成熟的时间。
    甚至……
    这段时间，占据了一个人生命中的几乎三分之一。
    “夏夏。”
    他就这么顺了顺她的发顶，说话的声音都柔软地不像话，贴在她的耳畔，带着近乎于沙哑的呢喃，“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为了孩子和我……快点好起来……”
    他等着。
    等着她好起来。
    ……
    江暮夏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明显很疲惫，眼底的乌青显而易见。
    而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里。
    “……”
    她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就这么轻手轻脚挣脱开男人的手下床。
    动作很轻。
    韩庭之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床铺，心里瞬间涌出前所未有的慌乱，起身的瞬间就朝着外面的客厅跑了过去。
    可……
    在看到拐角从洗手间出来的女人，脚步骤然顿住。
    “怎么了？”
    江暮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形也跟着他僵硬在了原地，“你……”她的语调明显迟疑了一下，“是怕我走了吗？”
    “……”
    韩庭之的表情缓和下来，主动走到了她面前。
    “怕你受伤。”
    他的声音沉地很，视线都跟着落在了她那平坦地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上，“毕竟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
    江暮夏微微抿唇，视线都跟着垂了下来。
    “我们谈谈。”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在旁边的床沿坐了下来，“关于孩子的事。”
    “嗯。”
    韩庭之主动跟在了她身后，嗓音低沉到带着明显疲惫的沙哑，“等你出院，我们就去民政局复婚。”
    “……”
    江暮夏睫毛颤了颤，“你想通了？”
    “嗯？”
    男人就这么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我跟你复婚是迟早的事，而且你难道打算孩子出生之后，没有父亲吗？”
    江暮夏微微抿唇，视线落在了身侧的床褥上。
    “韩庭之。”
    她深吸了一口气，“孩子的事，我之前想过要不要告诉你。”
    男人挑眉，“然后？”
    “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她微微咬唇，说话的声音都明显低沉了不少，“七年前离开你的时候，我妄想症最严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情绪出不来，这段时间我因为怀孕的事情停药，所以很多时候，情绪不由自己控制。”
    她垂下眼睑，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我们分开吧。”
    那一瞬间，韩庭之的表情瞬间就愣住了，“什么？”
    “分开。”
    江暮夏抿了抿唇，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我们分开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再复婚。”
    “……”
    韩庭之的目光有明显的波动，“这就是你思考过后，最后得到的结果？”
    “是。”
    江暮夏没否认，强忍着对上了他的眸。
    “我不想把负面情绪给你，你还有自己的工作，韩家也需要你，感情的供需都是有限度的，”她的呼吸紧绷，格外敏感，“这是我能想到的，关于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
    “……”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夏夏。”
    韩庭之皱眉过后，直接附身捏住了她的下巴，垂眸看着她，“那如果我不愿意，一定要跟你复婚呢？”
    江暮夏的眼眸，就这么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不怕吗？”
    她的手都在发抖，只不过藏在了他没发现的地方，“我现在这还是好的情况，不好的时候我会自残，甚至会摔东西，会不相信你。”
    而……
    这些之前的时候，她都是极力隐忍的。
    加上药物。
    曾经在那郊远的乡镇别墅里，她将近半年的时间足不出户，每天就是把自己藏在阁楼的小柜子里，周围连窗户都没有。
    她甚至忍不住自残。
    阮笙看到心疼，没办法才给她绑在了床上。
    一日又一日。
    之前虽然有妄想症，可从来都没有他们分开那段时间那么难受，甚至她下意识觉得过往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引起的。
    自罪妄想症。
    她觉得她是有罪的，因为他们的那些过去，她是在算不得清白。
    甚至可以说……
    黑地一塌糊涂。
    在没有遇到他之前的人生，虽然说的确是肆意妄为地很，可生命力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等到遇到他之后，这段缺失的东西重新找回来，她也没办法做到像之前那样随心所欲。
    这一路走来，她弄丢了很多东西。
    亲人，朋友。
    权势。
    大概是这七年多的时间见过了世界上各形各色的人，也知道好好活着有多不容易，所以才不至于把所有的情绪压垮在一根稻草上。
    可……
    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她是不适合再继续下去的。
    很卑劣。
    她矛盾到如果继续跟他在一起，那么未来将近半年多的折磨会让彼此都难受，甚至有可能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可如果不在一起，她又会觉得有些遗憾。
    “你觉得……”
    韩庭之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蛋，还有那紧张到下意识抿起的唇角，“你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江暮夏瞬间愣住，“什么……意思？”
    “夏夏。”
    那温热的呼吸就这么堵住了她的唇，带着莫名的沉哑气息，“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你很正常，很健康，如果你还是因为七年前同样的理由而不要我，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二次伤害，只会让我更加难受，更加不相信爱情吗？”
    “我……”
    江暮夏的心里有所动容，可呼吸还是微微僵硬的，颤抖地厉害，“可我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大概……
    是当初那半年生不如死的时间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所以本能地觉得遇到这种事情就应该自己一个人解决。
    阮笙那段时间怀孕，明显力不从心。
    “就只是这个原因？”
    韩庭之唇瓣的笑意就这么挑了起来，嗓音染了笑，“可是夏夏，孩子我也有份，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再次不要我，你会把我逼疯掉，到时候说不定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得病，这样的话，两个疯子不是绝配，嗯？”
    江暮夏的瞳孔几乎是瞬间紧缩。
    “韩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