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宿舍里， 好几个都没回来，走廊上三四个人抱着搪瓷碗吃饭， 有不少人每天去食堂打饭只打米饭或者馒头，不要任何菜， 而是回到宿舍里，吃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辣椒酱、腌辣生姜、酸豆角以及别的腌咸菜。
    “尝尝我带的萝卜。”
    “吃我的姜……”
    因此每到饭点的时候，宿舍楼里会浮起不少腌咸菜的气味，秦柔拿着热水壶去打了一壶水，楚歌问她要了一杯开水泡茶， 自己趴在床上看杂志。
    赵珊珊和孙红苹回来了， 孙红苹假怀孕的骗局早就被揭穿了， 还是她自己说的，刚开学， 各种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骚动了起来， 谈对象的谈对象，她也看着眼热， 到处宣传自己还是个单身女青年。
    “我还没结婚没找对象呢！”
    孙红苹倒也是脸皮厚的，“开学那天我就想跟你们开个玩笑。”
    “咱们都是能考上大学的才女， 你们应该都能看出不对劲吧，我要是真怀孕了， 我怎么可能去睡上铺？所以我就想大家伙一起开个玩笑。”
    赵珊珊道：“幸亏你没怀孕， 真要是怀孕了， 咱们也受罪。”
    知道孙红苹是假怀孕之后， 宿舍里的其他人倒还安心了不少， 有个孕妇在宿舍里的确麻烦。
    “一楼宿舍住了个孕妇，闹得可厉害了，夜里上铺放了个屁，都说吵着她了，翻书吵着她了，吃咸菜她闻不惯……”
    “这样闹腾起来，别的人还怎么住，就该让她一个人住。”
    赵珊珊和孙红苹都在学校里谈起了对象，赵珊珊谈的是医学院的，孙红苹找了个特别能说会道的中文系男生。
    孙红苹找的这个男对象家里条件不怎么好，叫做柳强生，以前是下乡知青，还结过婚，孙红苹又嫌弃他的过去，又喜欢他的能说会道，整天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特别懂浪漫。
    孙红苹经常在宿舍里念柳强生写给她的情书，惹得好几个没谈对象的人羡慕不已。
    结了婚的也羡慕。
    除了秦柔外，宿舍里还有三个人结婚生了小孩，过的是茶米油盐的日子，没什么浪漫，就这样凑合过日子，跟婆婆妯娌吵吵闹闹。
    “还是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好。”
    “谁能想到会恢复高考呢，早知道我也不结婚了，如今在大学里，能找个更好的男人。”
    “怎么？难不成你也要跟家里的离婚了？”
    “不了不了，我都有孩子了。”
    孙红苹得意地看了秦柔一眼：“说起来还是秦柔你最可惜，你来学校多受欢迎啊，偏生你早就结婚了，还生孩子了。”
    “如果你等到大学来找对象多好，多得是好男人等着你来挑。”
    “是啊。”赵珊珊搭腔道：“之前还有个干部子弟，要是秦柔你跟他谈对象，据说他那边有关系，能帮你安排去好厂子，指不定你将来还能当个女厂长呢！”
    “当不成女厂长，还能当厂长夫人啊！”孙红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孙红苹虽然在笑，心里却是焦灼不已，虽然柳强生让她感受到了恋爱的滋味，奈何他的家庭太差，孙红苹也羡慕人家能找个条件好的对象。
    得亏这个秦柔老早就嫁人了。
    “我很满意我现在的丈夫。”
    楚鸽道：“嫁个军官也挺好的。”
    “是吗？可是军人长期在外，不容易见面吧，军嫂挺不容易的，除非能嫁个首长什么的，秦柔，你丈夫是营长吗？”
    “他之前是大队长，现在在军校里学习。”
    “哦，果然是营长啊，大队长一般是营级吧，成了营长才刚能随军吧，你以前也不容易。”
    “你弄错了，小秦她男人是海军，海军大队长起码得是团级干部。”
    “是吗？那你男人岁数多大了？”
    “刚过三十。”
    “他是不是经常在海上不回家啊？你孩子认得爸爸吗？”
    “他是经常飘在海上。”
    “海军工资补贴很高吧？”
    “还行。”
    ……
    知道秦柔嫁了个团长后，其他人很是好奇，但是秦柔嘴巴紧，也不怎么说自己男人的事，在学校里认真学习，不去参与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
    陆琰周末也会带着女儿来陆三姐这里跟秦柔会面，当然啦，在陆三姐这里，就不方便进行夫妻生活，因为秦柔不太好意思。
    陆哥只能郁闷地把媳妇儿往家属楼里拖。
    很快一个学期就过完了，七八年夏天又是一场高考，九月迎来了新的学生，到了年底开了一场会议，第二年一场春风吹向大地。
    到了七九年，社会上的变化更大了，尤其是在广城的街道上，多了不少外国人的面孔，许多外国人，归国华侨，都要在国内投资办厂，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各种工厂都在这一片春风中开了起来。
    过去医疗专用的冰柜冷冻机械，如今也开辟了民用生产线，做出了上下双层绿色小冰箱，陆三姐买了一个放在家里。
    广城的商店里更是能买到国外进口的各种彩色电视机、照相机、录像机、洗衣机……国外进口的东西很贵，家电更贵，一下子几百上千块都没了。
    以前人们领着几十上百的工资，已经对手中的工作十分满意，而到了现在，就那几十一百的小钱，拿在手上根本就经不起花销。
    以前是钱攥在手上，票少，家里攒着一堆的钱，想买东西都买不着，而现在市面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觉得啥都想买，这手里的钱也太少了！
    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跟上这股子春风赚钱了，人家农村里搞承包土地，城里的就去找运输公司承包两辆车，来来回回几个地方跑长途运输，跑一趟就能挣个几百上千块。
    不仅是跑运输的赚钱，还有街边路上摆地摊的，好家伙，这会子的地摊多种多样，有修手表的，修自行车的，卖衣服的，卖零食小吃的……到处都热热闹闹，人们处处都在花钱。
    引进来的外国电影和外国音乐也在影响这人们的日常生活，开始有地方播放起摇滚乐，更是出现了音乐厅这样的新鲜场所。
    很多音乐厅都开在宾馆的附近，还有些就是宾馆开设的音乐厅，从外面引进来的新潮歌曲出现在街头，不少人爱上了去音乐厅随着乐曲舞动身体。
    ……
    当然，有些地方热闹，有些地方兴盛，也就意味着另外一些东西冷清，它们开始凋零退出市场。
    首先是国营饭店人流减少，因为街边各种小摊贩路边摊的出现，愿意去国营饭店吃饭改善生活的人变少了，人们有更加多样的选择，去吃个路边摊，去吃人家的街边小饭馆，便宜实惠又好吃。
    类似文工团这样的文艺组织也要开始退出人们的视线，大家不爱看文工团的表演了，大家要去看新潮的外国电影，去音乐厅跳舞，有更多的娱乐活动，还看什么文工团啊，不少地方文工团也开始由国营转变为私营承包，团长带着演员们到处走穴赚钱。
    七九年下半年，秦柔回了一趟琼州岛，她打算在临水开办一家珍珠养殖厂。
    这一年，南海海洋研究所在鹿城创立了热带海洋生物实验站，正在开展海水珍珠养殖的研究探索试验，秦柔计划跟实验站的人员合作进行海水珍珠养殖。
    为了打破几个国家称霸珍珠大国的局面，我国早在六十年代就在开始研究探索珍珠养殖技术。
    在珍珠贝中，白蝶贝是珍珠贝中最大的一种，用这种珍珠贝养出来的珍珠形态大质量好，深受人们喜欢追捧，鹿城实验站的人员正在攻关实验的技术就是白蝶贝大珠人工育苗和插核技术，此时恰好在最后阶段。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珍珠是怎么形成的，有天然珍珠，也有人工养殖珍珠，其实比较起来，天然珍珠和养殖珍珠实际上也没太大的区别。
    天然珍珠的形成是一种意外，就好比是一个自由自在待在海里飘啊飘的珍珠贝，有一天，意外一个砂砾子飘进了身体里，它就觉得哎呀好讨厌哦，努力分泌出一种物质来包裹这个沙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珍珠。
    人工养殖珍珠，就是人工育苗，人工插核，给珍珠贝塞小石头。
    第118章 、试验站
    临水珍珠培育试验站。
    “你真的想开珍珠养殖厂？”姚昌泰疑惑地看向眼前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女人点了点头， 她说：“我想养殖珍珠。”
    姚昌泰是南海大型珍珠养殖核心技术研究员，负责珍珠贝的育苗养殖工作，他们如今正处在技术攻关最关键的阶段， 只不过还没有太多实际成功的范本。
    “现在试验站的技术还不成熟，珍珠贝的养殖不容易， 我们站里养殖的珠母贝并不多……这项技术还没有成熟，并不适合推广应用。”他们试验站若是能成功攻关大型珍珠养殖插核技术， 培育出大型珍珠，这一项技术肯定会在国内推广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现在，他们试验站的技术并不成熟，究竟能不能大批量推广养殖成功， 这还是个未知数， 还要靠未来几年的不断试验研究。
    “我们合作养殖， 试验站的技术人员给我们技术指导，我们养殖过程中也能给试验站提供资料数据， 这会是一场合作共赢。”
    姚昌泰笑了：“当然， 你想要养殖珍珠，我们试验站的人自然无比高兴， 只不过咱们搞科研的拿国家工资，试验失败对于我们个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可你若是要开珍珠养殖厂，这些都是你的个人行为， 若是最后珍珠没有养育成功， 害得你血本无归。”
    “这些国家不能来给你兜底。”
    “眼前的珍珠养殖技术还不成熟， 我们也不能跟你保证能养出好珍珠……”
    如今在珍珠养殖方面一切都是未知数， 究竟能不能培育出好珍珠， 珍珠怎么销售出去，谁也说不准。
    眼前的女人当真十分大胆，在这种时候向他们提出愿意参与珍珠养殖，就连村里人，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珍珠养殖技术，也没有兴趣了解，对于村民来说，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功夫养什么不能吃的珍珠，还不如打鱼摸虾。
    秦柔点头：“这些情况我都了解，我是岭南大学企业管理系的学生，我说想要开珍珠养殖厂并不是脑子一热胡乱做下的决定，而是做了详细的了解，我在学校里看了不少资料，岭南大学的生物试验站……”
    秦柔自然是有备而来的，早先决定要开珍珠养殖厂后，她就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赶上这么一个好时候，必须得抢先啃下第一口大蛋糕。
    对于现在的科研人员来说，他们还觉得技术不成熟，可秦柔却是参观过后世珍珠博物馆，了解过珍珠养殖历史，还实际参观过珍珠养殖厂，知晓怎么养殖珍珠，她已经掌握了成熟的养殖技术。
    她得抓紧时间第一个办厂，等到八五年后，这里的珍珠养殖厂就会遍地开花，大大小小上百家，各种小作坊盛行，到时候鱼龙混杂，想要打响名声就难了，她得在一开始，就为自己的珍珠品牌打响名声。
    “只要你想清楚了一切利害关系，我们试验站的人愿意给你合作，关于技术指导方面，我们会给予配合……”姚昌泰带着两个研究人员与秦柔商议起了合作开发珍珠养殖的事情。
    珍珠试验站的人不会拒绝合作，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攻关这项技术，将来也会在国内无偿推广，就跟杂交水稻的推广一样。
    他们国家想要变成珍珠养殖大国，就需要更多的人参与支持珍珠养殖事业。
    眼前这个叫做秦柔的年轻女人，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试验站很重视与她的合作，若是放在别的人身上，试验站还不一定会选择合作。
    因为秦柔是岭南大学企业管理系的学生，她本身就是高学历人才，学的还是企业管理，跟普通的民众相比，她本身有能力，更有学校人脉来进行科学珍珠养殖管理。
    他们这些技术人员只负责技术攻关，可若是将来技术推广，还需要像眼前秦柔这样的人才，她比普通的养殖户更加专业。
    放手一试又如何？
    “我带你来仔细参观我们试验站的养殖中心。”
    秦柔在试验站待了半个月，详细了解学习白蝶贝养殖技术，同时她根据后世的养殖模式，提出了几个建设性的意见让姚昌泰等人惊喜。
    姚昌泰夸赞她：“你的确是诚心想要学习养殖珍珠，跟你这样的人合作，我们试验站的人也可以把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放下。”
    他们的技术已经成功了，只不过不够成熟，还需要各种试验查漏补缺，筛选出一种最完美的培育养殖方案。
    “谢谢，我也是被你们科研人员的认真钻研感染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秦柔脑海里面的珍珠养殖方案更加完备，她已经把能想到的各种问题都详细询问了专业的研究人员。
    现在就看实际的养殖过程的。
    这边的研究人员更着重培育出大型珍珠，也就是体态大超过十五毫米以上的超级巨型“珍珠王”，而秦柔是开珍珠厂的，目标是养殖普通型海水珍珠，需要的是大量六到十二毫米左右的高质量圆形微瑕珍珠。
    珍珠这种东西，形态越圆，个头越大，瑕疵生长纹越少，这样的珍珠也就越值钱。
    十二毫米以下的珍珠价格比较亲民，再往上价格越来越贵，至于超级巨型珍珠，是用来放博物馆拍卖展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