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娟外婆坟前那未燃完的纸钱，现在差不多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两根红烛还有一小半在燃烧。
    回过头来，大爷吐槽了一句：“小姑娘也真是的，不知道东西没有烧完，张大姐收到的会是残缺的钱吗？”
    说完，他瞪大眼珠看着陈十一，诧异道：
    “对了，小伙子，你怎么还没报治安？”
    刚才的他光顾着跟陈十一讲故事了，差点都忘了他们到这儿来是干嘛的。
    陈十一揉了揉额头，敷衍道：“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说等会儿就过来。”
    “打过了？”大爷嘴里叼着烟，手电筒的光又射到了陈十一脸上：“什么时候？咱们不一直都在一起吗？我怎么不知道？”
    眼角轻微抽了抽，陈十一看着手电筒的光有些无奈：“您刚才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可能太认真，没注意吧。”
    大爷眉间轻蹙，眼珠子往上扬了扬，陈十一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又好像没有。
    自己也有些记不清的他，糊涂的点点头道：“打过了就好，他们过来还得有一阵呢。”
    “那什么，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十一眼睛眨了眨：“您马上就要说穆惠欣为什么会投井的原因了。”
    老爷子听完愣了愣，随后一拍脑袋，夹着烟的手对着陈十一一阵虚点，“哦……对对！我想起来了，说到那闺女进了厂是吧？”
    听到老爷子又绕了回去，陈十一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不过这回他倒是没等陈十一继续发问才开讲，而是紧跟着就道：
    “这一进厂，那姑娘就出去了两年。”
    “小穆夫妻俩就时不时在村口等着自家闺女什么时候回来，兴许是老天觉得他们可怜吧，那天还真等回来了。”
    “小姑娘长变了，长高了，也长漂亮了，也会打扮了。”
    “长到我们这些平常没事儿就守在村口的老头子，差点都没认出来。”
    “但是当爹妈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的闺女。”
    “他们俩应该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吧？至少我很久没见他们那样笑过了。”
    老爷子笑了笑，轻吸了一口烟，轻到那火光都只是点点亮了一下。
    让烟在嘴里停了一阵，他才一口气长长吐出。
    “回来的，可不止小姑娘一个人。”
    “她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男朋友，夫妻俩脸色当场就变了。”
    “那闺女才多大？那年才刚满二十吧？二十要是搁以前可能都结婚了，但是现在，夫妻俩觉得还有些太早。”
    “最重要的是，他俩害怕自家闺女被人骗了，毕竟，孩子还小，又没怎么学好。”
    “可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可能再往外赶，你说对吧？”
    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说太没意思，老爷子终于舍得跟陈十一搭了句话。
    陈十一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老爷子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没在意陈十一为什么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老爷子继续回忆道：
    “就这样，四个人回了家。”
    “我不知道他们回家之后聊了些什么，只是当天晚上天还没黑，穆惠欣就带着男朋友匆匆走了。”
    “走的时候满脸不开心，甚至带着怒气，而那个男的，脸上满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带着莫名的意味，老爷子捻了下手中的烟，对着低矮的坟包摇摇头叹了口气。
    “从那以后，小穆两口子再也没到村口巴巴的望着了……”
    “村里本来就没多少新鲜事儿，仅有的故事大家都恨不得追根究底。”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穆惠欣带回来的那个男娃，其实是我们临近村子的。”
    “只是听说，那户人家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哦，对了，好像那小伙子家后面也出什么事了，不过我不是太清楚。”
    简单的提了一句，大爷的话题又回到了穆惠欣的身上。
    “这闺女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她奶奶七十大寿的那年了吧。”
    “那年，村里回来了好多不常回来的人。”
    “徐娟，还有她妈妈。穆惠欣，同样带着之前跟她一起回来的男朋友。”
    “可能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过大寿，所以那一次张家姐姐办得很热闹。”
    “我们这些村子里的人，不少都跟着去了。”
    带着别有意味的眼神，大爷看了陈十一一眼，接着道：
    “那次酒宴上，穆惠欣和她爸妈大吵了一架。”
    大爷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似乎坐得久了，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夜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衫，身后是摇曳的烛火，他抿着嘴看着低矮的坟头。
    “也是那一次，我们知道了当初两代人因为什么，不欢而散。”
    “以至于，让原本一直去村口守候的两口子，再也没去过。”
    陈十一感觉大爷讲了这么老半天，应该是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轻声问道：“所以穆惠欣的死，和这两次的吵架有关系，对吗？”
    “要说关系的话，肯定是有关系的。”
    “这姑娘的死，一部分是和她交往那个男娃的原因，一部分就是父母的原因了。”
    大爷的话里，陈十一好像听出了一些惋惜。
    “那次寿宴上，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一定要嫁给那个男娃。”
    “但是小穆夫妻俩可是去邻村了解过的，男娃一家子风评都不好，所以坚决不同意。”
    “为此，小穆两口子差点和闺女断绝关系。”
    皱了皱眉，陈十一有些难以想象，这姑娘该是有多么的要强，竟然都到了要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地步。
    而她对那个男人又该用情有多深，才会做到这样。
    但是，大爷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徐娟的角色，对方又为什么会把徐娟抓走？
    或者仅仅只是一场意外，因为今天徐娟回来拜祭了外婆，对方刚好遇上。
    夜风好像比刚才更大了一些，本来就快要燃尽的烛火，因为这股风彻底熄灭了。
    大爷不得不打开了关上的手电筒，随后他在两个坟包之间来回照了照。
    “又过了大概半年吧，这一次，穆惠欣是一个人回来的。”
    “夫妻俩看着这次只有闺女一个人，本来以为她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