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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生香 第8节

      这和太监,又有什么分别。
    妓.女用身子和花言巧语取悦男人,他们这些小倌儿也差不多。不同的是,他小时候读过些书,脑子也算灵光,在奉承之余,他总会用最贴心婉转的话,来帮那些达官贵人出主意,谋算计。
    十五岁时,他便帮着知县老爷陷害排挤同僚、步步高升,做假计簿、侵吞贱民田地,贪了不少税银。
    知县老爷大手一挥,将他从象姑馆赎了出来,认了他当干儿子,夜里搂着他亲热,淫.笑了声,复叹道:好在你这小倌儿出身卑贱,否则有招一日让你入朝当官,岂不是要把天下给搅和翻了?
    后来事发,知县老爷判了斩监侯,抄家流放,他亦被投入牢狱。
    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只有老鼠与无穷无尽的刑罚伴随着他,更可恨的是那些恶心的狱吏,瞧他相貌俊美,对他百般欺辱。
    横竖都是一死,他心一横,煽动刑徒暴动,杀狱卒,劫官吏,从县牢杀出条血路逃了出去,此后占山为王,当起了山贼。
    可很快,官府的人就攻打了上来,将他围堵在悬崖。
    眼前是碎尸万段,背后是粉身碎骨,除了死再没别的选择。
    谁料在生死攸关之际中,他看见了从官兵群中缓缓出来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气质高贵清华,是那么的英武不凡。
    这中年男子用鞭子指了指他,笑道:好小子,有种,本王今儿保你一命,随我走罢。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自称本王的中年男子叫李元义,皇帝嫡次子,被封为襄阳王,此番燕国蛮子犯境,王爷奉了皇命督军豫州。再后来,他随着王爷上战场、杀蛮子、宿疆场,大败燕国,好不威风。
    王爷看重他,不仅让翰林学士给他教医卜星象和音律书算,而且还亲自教他读经史、把着他的手练字,让他学着看中外大臣的奏疏题本,给他讲如何批答,又给他教如何利用牵制臣僚、如何放权收权,后来更是将天下第一奇功秘籍《含藏心经》给了他。
    他脑子不算笨,过目不忘,领悟力远比常人要强,没几年就将这许多本事学了个精通。
    还记得主子抚着他的头,叹道:汝若为吾儿,李家何其幸哉!
    后来老皇帝驾崩,王爷继承大统,成了九五之尊,统御百官,君临天下。
    再后来,他化名班烨,九年前来到了燕国,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所以,主子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不能背叛的信仰。
    ……
    “大伴,在想什么呢?”~
    庭烟摇了摇男人的袖子,小声问。
    “没什么。”班烨笑了声,默然无语。
    “你还没回答我呢。”
    庭烟嘟着嘴,小孩儿似得腻在班烨怀里,娇滴滴道:“我要当你媳妇儿,你愿不愿意嘛。”
    班烨仍是笑着,不回答,只是轻吻了下小丫头的顶发。
    去年,他瞧见庭烟在院子里给杜鹃花浇水,活泼灵动,人比花娇,心思一动,便写了首词。
    “溶溶雨,小庭青烟起。
    阶上嫩蕊那堪踏,轻拈起,从此眉间心头、难相忘。
    此身飘零何处寄,沽酒煮剑烫愁肠。
    醉否,醉否,遗梦乱红深处。”
    班烨低声吟着词,不禁痴了。这首词他把着丫头的手,给她教了很多遍,可这小傻子总是记不住。是啊,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从此眉间心头,再难相忘。
    只不过头上还压着忠孝两座大山,爱不得,怜不得。
    “丫头,我那天说骑马划船……是跟你开玩笑的,真傻,竟当真了。”
    很快,班烨就恢复往日那般冷静淡漠,试图给庭烟讲清楚他的意图:“我做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日后主子取你小豆子时,千万忍着,不要惹他动怒,更不要想着算计他什么,等我把燕国的事办完了,就到东京来接你,记住了?”~
    听了这话,庭烟登时瘫坐在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弃在闹市的孩子,孤零零的,连哭都多余。
    “我明白了。”庭烟咬唇,呆呆道。
    “明白什么了?”~班烨微笑着问。
    “梁帝让你来燕国,看着我长大,然后顺手亡了我的国。”庭烟哀叹了声,不喜不怒。
    正在此时,马车停下了。
    庭烟叹了口气,偷偷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眼,外头黑黢黢的,正前方是个小小的庭院,并不华贵,墙是用石泥砌成的,老木头做成的大门上贴了副对联,上面的字倒是遒劲有力。
    好像是公孙宜的字。
    还记得贞说,公孙老师生大病了,而今正在府里拿人参吊着半条老命,也不晓得能不能过了今冬。
    “大伴。”
    庭烟扯了下班烨的袖子,怯生生道:“咱们不是回宫吗?为什么来这里。”
    “先前跟你保证过,你很快就会见到公孙宜,大伴向来说话算话。”班烨双手背后,着看大门上的对联,笑的温和,眸中带着股兴奋。
    瞧见这抹温暖的笑,庭烟不禁浑身发抖,因为以前若是看到班烨这样笑,定是要给她讲睡前的杀人故事了。如果是别人倒罢了,可是胖胖的公孙老师最和蔼可亲了,笑的时候每根白胡子都在颤,一辈子忠心耿耿,不争不抢,干嘛要杀他。
    “公孙老师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你肯定弄错啦。”庭烟拽着班烨的袖子往车上走,打了个哈切:“好困,想回去睡觉。”
    “不行。”
    班烨反手抓住庭烟的右手腕子,强行将女孩拉扯进院子。
    “干嘛呀。”
    庭烟咬唇,使劲儿挣扎着,可右手腕上有旧伤,疼得要命,她几乎是被班烨拖进小院的。
    借着屋檐下昏暗的灯笼之光,她看见这个小院并不大,最上头并排两间土房,一间住人,一间厨房。
    靠近东墙那边用石头垒了个猪圈,肥猪许是听见有人进来了,不耐烦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在小院正中间有个石碾子,上头放着个簸箕和小扫帚,闻见股辣辣的味道,似乎白天刚磨过辣椒面。
    只听吱呀一声,上方的门被人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个矮胖老头,他手里端着盏小油灯,身上穿着老旧的寝衣,脚上蹬了黑色棉鞋,头上戴着木冠,虽说已是花甲之年,可面相儒雅,目中透着坚毅,正是老师公孙宜。
    如今瞧公孙宜,哪里像是重病垂死,明明好得很么。
    公孙宜起先还诧异,听见大门巨响,还当是强人来袭,出来一看,门外头站着一双男女。男的面容俊美,眸中煞气十足,这般气势张狂,除了班烨还会是谁;而那少女清瘦懦弱,相貌极妍,只不过言语动作稍有些幼稚天真,畏畏缩缩不敢看人。
    “孩子,你是?”~
    公孙宜皱眉,瞧着这女孩身形动作极熟悉,好像他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公主学生。老人端着油灯走近仔细打量,呼吸急促,手一抖,灯油竟溅出些许,惊道:
    “庭烟,你,你的脸。”
    “老师,我是不是变好看了。”庭烟甩开班烨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公孙宜身边,围着老人转了两圈,扯着自己的大辫子,笑道:“前不久我来葵水啦,大伴给我吃了十三寒,我流了很多血,几天就变样子啦。”
    “是,是么。”
    公孙宜面有痛色,他知道燕国皇室女子胎记的之事,但要恢复好颜色,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庭烟短短几天就褪干净来胎记,想来吃了不少苦。
    心里虽极怒,可终究不敢发作,公孙宜恭恭敬敬地给班烨行了个儒礼,一如往常那般谦卑,笑道:“不知大人深夜到来,老朽有失远迎,还请您恕罪。”
    班烨白了公孙宜一眼,冷笑道:“公孙先生,您老不在府里将息着养病,怎地躲在这等偏远破旧之处,让本座好找啊。”
    公孙宜躬着身,眼珠子不禁四下乱瞟,暗道:班烨这厮手眼通天,既然找到这儿了,怕是已经知道老夫把那人藏在此处了。
    罢了罢了,老夫和那个人的两条贱命死不足惜,莫不要将小公主牵扯进来。
    只见公孙宜忽然挺直了背,整了整衣衫,又将冠正好,跪下恭恭敬敬地给庭烟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臣先太子太傅公孙宜,给公主磕头了,老臣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再也不能教公主读书了。”
    听见这话,庭烟哭的好不凄惨,使劲儿地拽班烨的袖子:“别杀人,我害怕。”
    “庭烟,不许求这个梁国奸人。我以前给你教过什么,你可以没有傲气,但绝不能没有傲骨!”
    公孙宜暴喝一声,两指指着班烨的门面,勃然大怒:“他是斑烨根本就是梁帝安插在燕国的细作。班烨,你承不承认!”
    “去梁国查了一年,公孙老师查了不少东西啊,想必老师定然知道梁国豫州赵氏灭族惨案了?”~
    公孙宜听了这话,手不住地哆嗦,暗骂:这阉狗果真查到了那人的底细,并知道那人被老夫藏在此地了,算起来,那人与庭烟还有点渊源,眼下若是落在了班烨手里……
    班烨冷眼瞧向公孙宜,果然,老头听见他这话,登时愣在原地,眼睛满是悲痛与恐惧,缩在袖筒中的手哆哆嗦嗦,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哪里还有方才指责乱臣贼子的大义凌然?
    “哼!”
    班烨冷哼了声依旧气定神闲,他四下瞧了番,看见厨房的灶还红着。斑烨想了想,一把将庭烟拉到厨房里,反手将门从外头锁上,沉声道:
    “丫头,我有几句要紧话问你老师,你听不得,厨房里暖,先在里头呆一会。”
    “开门啊,你又关我。”
    庭烟使劲儿拍打着门,她不知道班烨到底是要问公孙老师话还是要杀人。忽然,脖子一凉,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将她往后一拉,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只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口,让她叫唤不得。
    “谁?”~
    庭烟吓得腿发软,身子绷得紧紧的,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才哼哼呜呜地挤出几个字:“救命,大伴救命,有鬼。”
    只听一个清冷动听的男声忽然从背后响起:“小公主别闹,我不是鬼,我呀,是你的好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班烨这段背景昨下午临时增的,发给小哥看,小哥说不太好,于是再再修,这个是最终版本。
    2、本文丁男12岁,田令为丁男授70亩口分田,40亩永业田(可以传子孙与买卖),耕牛一头授30亩;斑烨家有永业田与牛,所以烂赌鬼大伯抢他
    3、昨儿下午填成《小庭杜鹃红》
    溶溶雨,小庭青烟起。
    阶上嫩蕊那堪踏,轻拈起,从此眉间心头、难相忘。
    此身飘零何处寄,沽酒煮剑烫愁肠。
    醉否,醉否,遗梦乱红深处。
    第10章 、毒计生
    庭烟此时吓得语无伦次,她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脚软的要命,这个捂她嘴的男人自称‘好哥哥’,难道真的是被二叔砍掉头的太子哥哥?是他回来了?
    察觉到庭烟并未闹腾,后面的那个人终于松开手。
    “太子哥哥,是你吗?”~
    庭烟哽咽着转身,谁料却看到身后站着个比她高出不止一头的女子。
    这女子看着二十来岁,穿着青色棉袍,身上有股浓郁的药味,容貌甚美,肤如凝脂。但若细看,眼前这女子虽说清瘦,可肩宽腿长,有喉结,眉宇间英气勃勃,鼻梁挺拔,唇角勾着抹似有似无的坏笑,明明又是个男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