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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宫咸鱼纪事 第75节

      我立刻拆开了。
    大宁朝状元、刑部侍郎的字,果然风骨刚劲,因是私书,不必求深求雅,赵方清写的每一个字我都是认识的。
    只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
    “我怎么看不懂?”
    冯静仪刚吃过饭那段时间,总是会懒洋洋的,她打了个哈欠,道:“我给他的纸条是用河东郡方言发音写的,他的回信想来也是如此。”
    我把信丢给她,道:“来,译读一下。”
    冯静仪展开看了看,道:“赵方清说,他可以把人带去清白司探望陈老先生,但他没办法把你弄出宫去,嫔妃不便出宫,他建议你委托旁人随他前去。”
    我道:“这个简单,直接把画像还给我长姐,让我长姐跟着去就行了,赵方清这信有这么多字呢,就说了这些事?”
    冯静仪道:“赵方清还说,他已经找到我母亲了,就在邻京县一个村子里,安稳又宁静,让我放心,他已为我母亲修缮了房屋。”
    我道:“邻京县也还算繁华,如此,你可放心了?”
    冯静仪笑道:“自然是放心了,从此我便再无什么忧虑了。”
    我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河东郡的方言?”
    冯静仪道:“我当年听赵方清说了他在河东郡的日子,觉得河东郡是个好地方,一直想着将来要带我母亲去河东郡生活,就特意跟他学了河东郡的方言……现在想想,我当初也是傻得可以,赵方清家里是当地一富户,他过的日子跟平民的日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在书信里简单地交代了赵方清的事,而后让顺子叫来了内务府那传信的太监,将两幅画像连同书信一起交给了他。
    传信太监展开画像一看,随即跪下了。
    “容嫔娘娘恕罪,这东西奴才带不出去啊。”
    我道:“传不出去?上次的信传的出去,这次的信传不出去,是少了银叶子,你就迈不开腿吗?”
    传信太监连连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娘娘错怪奴才了,实在是这画像太大,奴才藏不住呀,奴才微贱,不比娘娘千金玉体,奴才们每次出宫,都是有人搜身的,书信轻薄,还好藏些,这画像实在是藏不住,奴才带的东西一旦被人搜出来,奴才打板子事小,娘娘您触犯宫规、触怒龙颜事大啊。”
    我转头示意阿柳拿钱,阿柳立刻掏出银叶子放在传信太监手中。
    传信太监虽不敢不接,却没有把银叶子收起来,而是摊着手,托着那点银叶子,恭敬且谨慎,仿佛宫宴时端着放满食物的托盘一般。
    “奴才多谢娘娘,只是奴才真的做不到啊,若是只传书信,奴才一定为娘娘带到,可这画像实在太大了……”
    第97章 旅心
    我看了眼阿柳,阿柳立刻往他手里放了两片金叶子。
    那太监轻微地发起抖来,仍是不肯收。
    “娘娘,您就饶了奴才吧。”
    看来这是真不行。
    我看着那两幅卷好的画像,再看看那瑟瑟发抖连连磕头的传信太监,顿时就有些发愁。
    “罢了,你下去吧。”我道。
    传信太监如释重负地将画像书信还给阿柳,又将手中的金叶子和银叶子倒在阿柳手里。
    “多谢娘娘,奴才告退。”
    我和冯静仪一筹莫展地看着那画像。
    冯静仪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道:“奴才们进出要搜身,那就只有让二公主来了,公主总不会被搜身吧。”
    冯静仪道:“只能这样了,快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阿柳和小兰刚把东西收拾好放到桌上,却听外面有宫人道:“参见嘉嫔娘娘。”
    顺子进来禀报道:“二位主子,嘉嫔娘娘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收好,桌上随意地摊着书信,金银叶,还有那两幅画像,一看就是不能见人违背宫规的交易现场。
    不过这种事情,嘉嫔也干过不少,就算她看到了,想来也不会怎么样。
    我道:“她来做什么?”
    顺子道:“奴才也不知道,嘉嫔娘娘只说她是来找娘娘您的。”
    话音刚落,嘉嫔便笑嘻嘻地大步走进来,道:“容嫔,我来还钱!”
    我一愣,这才想起我年前还借过钱给嘉嫔。
    “顺子,上茶。”
    顺子立刻搬来一把椅子,又递上一杯热茶,宝儿将钱袋子递给阿柳,嘉嫔撩裙坐下,凑到桌子前来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我心里一动,道:“这是画像,这是书信,我本来要传给我长姐的,可是……”
    出于私心,关于画像的用途我便一带而过,只细细说了那传信太监的事情。
    嘉嫔道:“你要给你长姐传些什么东西?”
    我道:“这两幅画像,还有这封信,那太监非说这画像太大,藏不住,怕被搜身搜出来。”
    嘉嫔道:“那是你没找对人呀,你不能找普通的采办太监,应该找管事太监帮你传东西,管事太监就不太会被搜身。”
    我道:“原来如此。”
    嘉嫔道:“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后来帮我办事的那个小太监升成了管事太监,我才理清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反正我也要传家书出去了,这样吧,你把东西给我,我让我的人帮你递出去。”
    我道:“那可真是多谢你了,直接送到沈将军府便是。”
    阿柳将画像和书信交给宝儿,宝儿顺手将画像展开了些,露出其中一幅下面的落款,正是“旅心”二字。
    嘉嫔激动道:“这竟还是旅心大人的画作,看这字迹墨痕,似乎还是旅心大人的亲笔?”
    这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既然是沈辰请人画的,那位旅心画师画完画像,顺手签个名,落个款,应该也很正常。
    我道:“可能是吧。”
    嘉嫔道:“天哪,我买了旅心大人那么多画册,还从来没拿到过他的亲笔呢。”
    我道:“你要喜欢,就把这画像上的落款裁下来吧。”
    嘉嫔道:“真的吗?这可是旅心大人的亲笔,你认真的吗?”
    我道:“我认真的,你剪去吧,只要别破坏了画中人就行。”
    嘉嫔连连点头,道:“可以,好的,没问题,我亲自来剪,绝对不破坏画,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道:“好,你一定要把画像和信送到我长姐手里啊。”
    嘉嫔捧着那画像一角,一边细细端详着落款,一边道:“我知道,你放心,不过就传这么点东西而已,那太监反正也要出宫给我递信,跑哪儿不是跑……嘿嘿,真的是旅心大人的字迹。”
    冯静仪道:“你真是痴了,这旅心画师究竟有何高妙之处,能把你迷成这幅痴样?他画技很高超吗?”
    嘉嫔道:“技艺高超是一回事,关键是他这个人,旅心旅心,旅者之心,旅心大人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四季风景图,他曾踏遍天下名山大川,寄情山水,触景生情,情透笔墨,以个人之见闻,绘大宁朝各地四季风景,其笔下悠然开阔之境,足以看出其胸中丘壑。”
    冯静仪道:“绘大宁朝各地四季风景?听起来是挺不错,正好我最近书都看完了,你愿意借我们俩一本瞧瞧吗?”
    嘉嫔道:“你让小兰跟我去拿吧,要是觉得好,你们下次可以跟我一起买,唉……要是我也能像旅心大人那样游历天下就好了,到时候我也要画下各地风景,集合成册,也算是给这漫漫人生一个交代。”
    冯静仪笑道:“要真有那么一天,你的画册可得第一个给我看,像我和枸枸这种困在宫墙里的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外边儿新鲜刺激的东西。”
    嘉嫔道:“你是困在宫墙里的女人,我难道就不是吗?这御花园的风景,我算是彻底看腻了,难怪二公主当初要随二驸马游历天下。”
    冯静仪道:“御花园风景其实也是年年换的,你是看了旅心画师的风景画,见了外面的景色,养刁了胃口,御花园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园林了。”
    嘉嫔道:“所以皇上才要一个接一个地换美人,连风景看久了都会腻,更何况是人呢?”
    冯静仪道:“还好吧,李氏先前专宠数十年,杨美人也独得圣宠许久了。”
    嘉嫔道:“李氏是结发之恩的少年夫妻,杨美人是老来伴,人年纪大了,自个儿都不新鲜了,自然就不那么图新鲜了,我祖父年过半百后,也很少再纳新人了。”
    冯静仪道:“也是,年岁渐长,自然就有心无力了。”
    嘉嫔笑道:“有心无力?你在质疑谁?哈哈,现在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了吧?我先走了。”
    冯静仪道:“是该用午膳了,但我起的晚,不想吃,你去吧,小兰,你跟嘉嫔娘娘一起过去,拿旅心画师的画册来。”
    “是。”
    三天后,我和冯静仪午觉初醒,刚在院子里摆上茶点,内务府那传信太监就来了。
    “奴才参见容嫔娘娘。”
    “起来吧。”
    “谢容嫔娘娘,”传信太监递过来一个包裹,“娘娘,这是在沈将军府旁边铺子里买的芙蓉酥。”
    阿柳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我道:“有劳公公了,这铺子手艺好,本宫馋这芙蓉酥馋了许久,过不了多久,恐怕还要请公公帮忙。”
    传信太监道:“不敢当,不敢当,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阿柳,请公公喝茶。”
    阿柳立刻掏出银叶子递给传信太监。
    “多谢容嫔娘娘,娘娘万福。”
    “好了,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传信太监一走,我便把芙蓉酥丢给阿柳,迫不及待地回屋拆开了长姐的信。
    我将书信与画像交给嘉嫔的当天下午,长姐便收到了我传去的东西,立时联系了赵方清,赵方清与沈辰约了第二天下午去刑部清白司,我长姐也跟着去了。
    我长姐探望了祖父等人,据长姐说,祖父精神还好,只是瘦了些,祖父还交代了让我不要为此事奔波,更不能为此事去找皇上。
    我父亲瞧着情绪不佳,二姨娘却精神头十足,因我父亲和二姨娘是平民百姓,关押二姨娘的地方并不比祖父那儿彻底与他人隔绝,我长姐去时,二姨娘正跟着旁边不知哪一处的歌女吊嗓子,咿咿呀呀的,还念叨着要梳头更衣涂胭脂。
    赵方清作为刑部侍郎,理当以民生民情为重,加上最近他忙着议立新法之事,并没有接手我祖父的案子,因此,按例他是不能贸然去刑部清白司的,我长姐与沈辰为避人耳目,行事匆忙,问得并不仔细,只直接给祖父等人看了画像。
    祖父并不认识画像中的女子,连眼熟也没有,父亲说他不认识这卖花女,但仿佛在哪里见过她,二姨娘则反应激烈。
    长姐在信中说,二姨娘一看见画像中的卖花女,就直呼“红红”,我长姐告诉她卖花女名为钱阿丹,二姨娘却呸了一声,说这女子就是叫红红,和二姨娘是从同一个青楼里出来的,且跟我二姨娘一样,都是年幼时就被卖入青楼,而后边做丫鬟边训练,养大后才正式挂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