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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万安 第33节

      明治远还安排了明日,“你们明日便都下山吧,我还留在山上,继续找乘风。”
    谢氏提起这个就没有胃口,心里沉甸甸的,笑也笑不出来,“但愿乘风平安无事,不然,我这要如何同京里交代……”
    明月抿唇,只得放下筷子给谢氏顺顺气,安慰道:“表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山上还有青蛙一阵一阵的叫声,明治远叹了口气,抬手打了个蚊子,“不怕这天灾,就怕是人祸呀。”
    一桌人闻言都安静一会,旁人是心中担忧,明月却是愧疚于不能讲出谢琅玉的行踪,好在很快都讲起旁的,不再提及这些。
    第二日清晨,辰时不到,谢氏就把几个女孩叫醒了。把院子里打扫干净,物件都收拾清楚,明佳的牌位规制好了,等到巳时人多的时候,谢氏便把院子里的下人派出去,同亲近的几家讲了要下山,这才下了山。
    一路上遇见相熟的妇人,问起家中的女郎,谢氏都掀了车帘回话,笑道:“她有福气,叫青云真人搭救了,她是个灵光的孩子,青云真人喜欢,差点带了她入道……”
    妇人便连声道恭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这个大姑娘,我早就觉着她灵慧的。”
    谢氏就在车架上同那个夫人聊了许久,马车里,明月忍着笑不出声,身旁两个妹妹也跟着笑。
    明月明明只讲了自己叫青云真人搭救了,到了谢氏嘴里,明月都要入道了。
    待那妇人走了,谢氏把帘子打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回头见几个女孩正偷着笑,不由低声呵道:“有甚好笑!这是橘如家一个旁支的夫人,最是嘴碎,就是要同她讲,讲得整个苏州城都晓得了才好……”
    她这样讲,明月倒是想起张姨妈来,“舅母,张姨妈呢?他们一家也下山了?”
    谢氏叹了口气,“我们在山上遇袭,山下的人晓得了,都来搭手找人,你张表哥顶着雨寻人,我们都没事,他倒是病了,昨个早晨便下山求医了。”
    明月想起张思源的身板,确实十分单薄,不由道:“严重吗?”
    谢氏摇头,“应该无甚大事,就是寒气入体,回府将养了。”
    车架沿着修补好的山路摇摇晃晃,路上还遇见了赵侯修的关卡,有人上来查了马车,过后才放行。
    明月从车帘的缝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山上有许多侍卫,这该都是来找谢琅玉的。
    ·
    回了府上,谢氏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回了自个的地盘,做甚都容易。
    在山上心惊胆战好几日,生怕明月出了事,明月回来了她也不得空闲,无声无息地,就怕生出不好的话来。
    此番回了府,谢氏便叫人内门紧闭,所有人都喊来训话紧紧皮子,外门倒是照常开着,一应采买都照常,没叫旁人看出不好来。
    明月回了院子,也松了口气。几日未归,如今回来了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便也关起门来,给院里的下人都发了彩头,冲冲丧气。
    发了赏钱,便叫下人们都管住嘴,没得在外边乱传话,尤其是要瞒着老夫人。
    明月身上都是伤,并不想叫老夫人见了难过,预备讲自己摔伤了脚,待样子好看些了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夜里,明月叫翡翠扶着好好地洗漱了一遭,把头发打理好了,这才上榻,她无事可做,便捡了账本来看。翡翠在一旁剪烛火,轻声劝道:“姑娘可要爱惜身体,本就有伤在身,得好好养呢……夜里看字总是不好的,还不如白日看呢……”
    明月听得进好话,柔声应了,把账本放下预备睡去,谁承想,老夫人这时却来了。
    老夫人好几日未见明月,苏州又不眠不休下了这样大一场雨,府里好几个井都淹了,明月回来了却不来请安,她难免放心不下,着人出去打听,一听明月受伤了,她的心就紧着跳,跳得她坐立难安。
    老夫人身子不好,几乎有两三年没出过院子,现下却是一夜也等不了,立刻要来瞧明月,房里的人劝不住,只得扶了她,颤颤巍巍地便来了。
    明月还不晓得,榻边点了灯,账本搁在榻边的箱子里,突然帐子叫人一挑开,老夫人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榻前。
    明月一惊,立刻坐起来了,“这,您怎么来了呀……”
    明月要起来下榻,叫老夫人挥挥手拦住了。
    明月便支起身子,同李嬷嬷扶着老夫人,叫她慢慢艰难地坐在了榻上,明月连忙又给老夫人塞了个腰枕,老夫人这才好喘气。
    李嬷嬷松了口气,轻声道:“老夫人晓得您摔跤了,担心的不得了,就要来瞧瞧您。”
    老夫人坐都坐不直,不住地端详着明月,半晌没讲话。
    明月心里发酸,又有些气她这样晚了还要出来,“真是,都这样晚了,您太胡闹了,眼睛又不好,您再磕着碰着,我可怎么办……本就是不想叫您担心的……”
    老夫人瘦的几乎像个骨头架子了,并不回话,她年纪大了,眼睛里都蒙着一层灰色,看东西不太清白,此刻坐在榻边,只摸索着握住明月的脚,颤声道:“来,给外祖母瞧瞧,伤成什么样子了……都好好的,怎么独你伤了。”
    明月把被子掀开了,翡翠就候在在一旁,把明月脚上虚穿着的袜子轻轻脱了。
    脚背上缠着绷带,裹得也很松,明月不叫老夫人解绷带,故作轻松地笑道:“就是摔了一跤,山上下雨,路太滑了,我走得有些跳脱……叫门槛绊了一下,没事的……”
    老夫人摸了摸绷带,又去捏她受伤的手腕,红着眼睛道:“没事?哪里没事?都缠成这样了,你且解了叫我瞧瞧……”
    明月哪里敢给她看,故意笑道:“没事,真的没事,上了药呢,哪里好拆了看……这都多晚了,您说您出来作甚,我今个就是院里没收拾好,不然也得去瞧你的……过两日就能走路了。”
    老夫人噙着泪不讲话,心疼得厉害,在烛光下细细的揉捏她的手脚,“真没事?若是不严重,为何不敢给我瞧……”
    明月笑道:“我去上香,那门槛湿滑,我就是没注意……没事的,养两日也就好了。“
    老夫人突然掉了眼泪,恨恨道:“你骗我作甚!脖颈上老长一条口子,你如今扯谎都不眨眼的!”
    明月叫她嚷得一惊,又怕她气喘不过来,连忙给她顺气,带着哭腔道:“我,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就是怕您替我操心的,您身子又不好,我年轻,养两日也就罢了……”
    老夫人不听她劝,叫她把为甚受伤细细讲来。
    明月哪里敢叫她晓得,真要是气着了,明月真是后悔都没位处哭去。
    见明月左右攀扯,就是不讲缘由,老夫人便又去逼问翡翠。
    老夫人问话不留情面,翡翠的眼泪都流成河了,还是听自家姑娘的半点口风都不漏。
    翡翠早先还是老夫人院里出来的,这下倒是成了明月的忠仆了,老夫人不由含泪道:“打量着我老了,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明月听不得她讲这样的话,心酸道:“您,您何苦这样讲……”
    老夫人抹了把眼泪,又道:“你不讲,我自去问谢氏,她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啊,独独叫你伤着了……”
    这样逼问下来,扯这个讲那个,明月哪里受的住,到底还是讲了。
    老夫人听得直掉眼泪,两个手都攥成了拳头,咬牙道:“你且把绷带解了,我瞧瞧这伤口。”
    明月方才瞧过大夫了,身上的绷带都换了,脖子上的那条口子特别细,都结痂了,一般人都瞧不出来,老夫人本就眼睛不好,明月本以为她瞧不见的。
    唯独脚上的伤口,口子有些深,瞧着很可怖,万幸未伤到骨头经脉,日后却极有可能要留疤的。
    那刀口一露出来,老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抬手颤巍巍地挨了一下,明月连忙讲不痛,老夫人却哭道:“这哪里不痛,我,我看着我都要痛了……怎么这样深的口子,怎么这么深啊!这,这还长得好吗……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这……”
    老夫人难受得半天讲不出话来,恨不得划在自个身上,明月没忍住跟着掉眼泪,不住地道:“长得好的,长得好的,您放心……早就不疼了。”
    老夫人穿了个深色的小袄,带着防风的抹额,手腕细细的一把,瘦的像个影子,她年纪愈大,瞧着就越枯瘦,慢慢哭着不出声音,明月顿时心惊胆战,生怕她情绪上头喘不过气了。
    明月很快止住自个的情绪,擦了擦眼泪,起身把老夫人抱住了,柔声安慰道:“老夫人,我好着呢,我就是怕您这样,伤心难过多伤身子,您若是为我伤了身子,我真是,我真受不了……待我好一些了,自要去看您的,您好好喘气,不着急,我没事的……”
    李嬷嬷也连忙给老夫人拍背,揉她的手脚。
    这样老夫人也半天才喘过气来,红着眼睛咬牙道:“你舅母就这么放过她了!”
    老夫人方才那一阵,明月真是后怕得很,连忙叫李嬷嬷端杯热茶来,轻声道:“哪能啊……舅母倒是不晓得……我也找不出证据,只是觉着是她,加上那日谢表哥也讲是她,谢表哥若是不肯定,怕是不会轻易讲。”
    老夫人擦了眼泪,并不喝茶,眼神显出两分狠意来,她叫来翡翠,语气变得尖利,“姑娘的院里,你就管成这样?一点异样都未发现?”
    翡翠含着泪,一下就跪在脚榻前,“老夫人尽可罚我吧,姑娘受了难,奴婢只恨不得一齐去了,这院里这样小,奴婢日日守着,绝无一日偷懒,着实不晓得发生了甚……”
    老夫人看着她,厉声问道:“她不插手进院子,能盯上月姐儿?能这样就得手?”
    若说谢欢是为了明祁,老夫人打心眼里不相信,必是为了旁的。
    翡翠还不明所以,明月却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愣愣道:“那日来的时候,翡翠你讲带来的箱子乱得很……可走前明明收拾的好好的,就是乱也不该那样乱的,当时便觉着奇怪,但并未深究……”
    翡翠顿时也想起来了,连连点头,“这,这奴婢也记得,箱笼是单独搁了一个马车,送到院子里的时候,箱子外头都无甚磕碰,偏偏里头的东西却一团乱,奴婢还提了几嘴呢……”
    翡翠想到这,脊背一下瘫软了,哭道:“那时山上太乱了,奴婢忙着收拾院子,就没细想,二姑娘三姑娘的箱子都是一齐来的,却整整齐齐的,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老夫人瞪她一眼,不喜她这幅做派,“你起来,像什么样子!谁曾责骂你了不成!”
    明月也叫翡翠起来,又对着老夫人道:“是我犯蠢了,怪不了院里的人,她们同我一条心,也想不到旁的事情……”
    “谢欢想来是搜了我的箱笼,不晓得为何向我寻起仇来了……”
    明月嘴上讲不晓得,心里却情绪翻涌。
    她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枚玉佩,也是放在那个箱子里的。还有主持那日同她讲,寺中人多眼杂,还叫她行事谨慎……
    谢欢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枚玉佩才找人取她性命。
    明月勉强定住了心神,神色却有些惶惶。
    老夫人不晓得明月心里想甚,以为她心里难受,不由怜惜地抱着她,“这起子使下作手段,哪个闺阁女儿防的住,她打京城来的,郡主娘娘教养,人精堆里出来的,就是晓得是她也抓不到半分把柄……只一件事,那谢家郎君是甚态度?”
    老夫人当年就不是个软柿子,刚硬了一辈子,现下骨头都老软了,还想着为了明月再挺起来,替她好好收拾谢欢,这才能解心头的愤恨。
    明月很想把玉佩的事情也告诉老夫人,可看着老夫人发狠的眼神,想起每次提到那个男人,老夫人都气到浑身打颤……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下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想方才那样气坏了如何是好,明月是半点险也不想冒……最后也只轻声道:“该是公正的,那日就是他告诉我的,我回去的前一日,谢欢还写信给青云真人,讲要给我道歉呢,谢欢这样也算是认了的。”
    老夫人便立刻道:“就该要谢家那个郎君做主,这可是他们谢家的人,合该捆了发到庄子里受苦受难才好!”
    “我真是忍不下这口气,且等着,我明日就去找你舅母,还非得……”
    明月却不想她再伤神,同谢氏掰扯,晚年还要落个不慈的名声。且打蛇打七寸,明月愿意一点一点找打谢欢的七寸,自己的仇,自己来报。
    明月柔声道:“老夫人,您别插手,这事我自个来处理,我年纪是小,日后却总会遇到事情,你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总得叫我自己来……”
    老夫人放心不下,含泪道:“你老是叫我操心,我整日要为你担惊受怕的。”
    明月给她擦眼泪,“您就等等,还把我当小孩看待呢,我早不是小娃娃了,不会白受欺负……我要是制不住她,您再出马也不迟呀。”
    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应了,明月便叫翡翠去拧个巾子来,趁热给老夫人压了压眼眶,叫她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也不早了,您今个就在我这睡吧……这明个起来肯定肿眼睛……”
    老夫人不肯,要摸黑回去,“我压着你的伤怎么办?我一想便觉得心里烧得慌,这样长的一条口子,多疼啊,我的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明月叫李嬷嬷给老夫人脱鞋袜,笑道:“您这样轻,我还怕我压着您了……这口子瞧着严重,却不那样疼……”
    明月说着,又揽了老夫人上床,耐心地哄了许久,老夫人这才勉强睡着。
    老夫人就留在知春院睡了一夜,心里记着明月的伤,一夜没怎么翻身过。
    明月第二日又是辰时就起了,外头日头好,又是个好天气,明月还觉着挺奇怪的,那日在山洞里怎么就睡那样晚。
    明月手脚不方便,怕惊着老夫人,就没急着起身,就着照进来的日头,在床上看账册。
    当年明佳及笄的时候,明府还未发家,明大老爷那时才从京城里平调到苏州,家中状况一般,老夫人给明佳准备的嫁妆虽不丰盛,却也是用心了的。
    有两个铺子,一个卖布的,一个卖粮的,都是收计很好地段不错的位处。还有一个庄子,在城外,瞧着收成也挺好的。
    明月想着找时间亲自去瞧瞧,那打理的人也从未见过,起码该去认认脸……
    正想着呢,老夫人就醒了,明月便叫了一声李嬷嬷,嘱咐道:“倒不能在我这吃膳了,您且服侍老夫人回去,她要喝药的……”
    李嬷嬷连连点头,于是老夫人人还迷糊着,便叫李嬷嬷同小丫鬟搀扶着回去了。
    翡翠后脚回来了,两只眼睛还肿着,倒是不记老夫人的仇,道:“奴婢都提了膳呢,怎么不在这用了算了。”
    明月叫她服侍自己洗漱,边道:“喝药都是其次,可以拿到这来喝,就是用膳要在抱厦里,她腰又不好,这样吃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