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明天的早自习还有第一节 早课。”
    班主任点了下头，“没问题。”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过你怎么请假？”
    段野抬头看他，“有点事。”
    他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觉得，明天的一切都应该是积极的一面，是好的一面，这样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他来请假，而不是迟到早退。
    班主任也不好追问太多，“好。你去忙。”
    第二天天还没亮，段野就出门了。
    从他家到永福寺有一班直达公交车，他坐的是最早的一班，等到了寺庙底下时七点钟不到。
    永福寺在很高的半山腰。
    需要游客香客爬上很多级台阶才能到达。
    这样早，除了段野以外，还有很多人，他们一起爬台阶，有一个年迈的老人更是爬上一步就在嘴里念叨一句“保佑翠芳手术成功”。段野从来不信这些东西，连寺庙都是头一次来。
    等到了永福寺门口，冬日的太阳也升了起来，似乎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尽管江雨茉从来没跟他说过她的压力，但他也能感觉到她所有的情绪，她的不安她的惶恐，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她会考不过。她不说，他也不会问，不想给她更多的压力，有时候看着她强撑着冲他笑，脸上却难掩疲倦，他心里很酸很涩，但从头到尾，他也不会说“考不上也没关系”这样的话。
    他希望她一直都好，得偿所愿。不愿意成为她的绊脚石，哪怕言语上也不可以。
    段野排着队，终于领到了他的那三根香。
    来到了殿中，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雕塑，他神情虔诚，在心里默念着。
    保佑她能通过艺考。
    保佑她能考上她喜欢的大学。
    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安好。
    来这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期盼，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别人，都盼望着菩萨能够听到，这对于众生来说渺小的心愿。
    拜了菩萨后，段野又去求了一道符，无比珍惜的放在了离胸口最近的位置。
    宁静的寺庙里有和尚在敲钟。
    钟声悠远，段野第一次无比的期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佛。
    第52章
    可能是为了能有个好的结果。
    从前不信神佛的段野在回去学校的路上，做了好几件力所能及的好事。在公交车上，看到打着哈欠去上班的上班族，主动将位置让给别人，有人身上没有零钱，他也从口袋掏出硬币帮人家付了，甚至下车后，看到有外地人大包小包的问路，他也上前耐心地跟人讲说，还被人拉着问宁城有哪些值得一去的景点以及有哪些物美价廉的餐厅宾馆，他都一一回答了……整个过程用了快二十分钟……
    学校里，不止赵正跟郭世超感受到了段野今天出奇的耐心。
    周寂也有这样的感觉。
    以往他跟段野说话，说十句，可能就只得到三四句回应，今天呢，他问一句，段野就回答一句。
    周寂装模作样的看向天空，欠揍的说道：“出奇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正跟郭世超都憋着笑意。
    坐在课桌前的段野微微收紧了拳头。
    已经在菩萨面前说了那些话，这几天，至少一直到她艺考结束，他都得规矩一点，这样菩萨才能看到他的诚心。
    郭世超笑过之后，压低了声音对赵正还有周寂说道：“我估计段哥是在为茉姐攒人品，茉姐马上就要去省城艺考了。”
    周寂：“……”
    他摸了摸头，一脸狐疑，“这样管用？”
    郭世超：“不是管用不管用的问题，是他心里也急，不做点什么得憋坏。”
    赵正感慨道：“还是我段哥深情似海。”
    周寂却琢磨着，再观望观望，如果江雨茉艺考过了……那等到高考前，他也要为宁知芋攒一发人品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真的管用啊？？
    不管有没有用，段野都这样做了。
    明天江雨茉就要在她父母的陪伴下前往省城了，段野一直挨到晚自习结束，才匆匆忙忙的去她家楼下找她。今天一天江雨茉都没来学校，老师也都知道她要考试，给了她几天假。
    江雨茉收到短信的消息，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响，偷偷摸摸出了门。
    已经是一月初，晚上气温极低。
    天气预报还播了，这几天可能有雨夹雪。凛冽的寒风像是要吹进人的骨头里，江雨茉从居民楼出来就打了个冷颤，还没反应过来，段野就已经将他准备好的热水袋塞进了她的怀里。
    好像是希望这个热水袋代替她，给她温暖。
    江雨茉抱着热水袋，抬眸看他，眉梢都是喜色，“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呀？”
    段野嗯了一声，拉开羽绒服的拉链。
    他的羽绒服里也有口袋，动作格外轻柔地从里面拿出一张黄色的符来递给她。
    江雨茉一边疑虑一边接过来，这张符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她捏着，“这是？”
    段野温声回道：“永福寺的符，听说挺灵的，你拿着。”
    话到此处他词穷了。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保佑你艺考通过”，他担心他这样说会给她压力，迟疑了又犹豫了，这才说道：“是平安符，在省城那边注意安全。”
    “原来是平安符。”
    江雨茉倍加珍惜的也将这张还带着段野体温的符放进了口袋里，抬起头来，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一定会天天带在身边。”
    “考完当天就回来吗？”段野问她。
    “不是，可能会晚一两天。”江雨茉想起什么，高兴极了，“还没跟你说吧，我妈妈在省城买了新房子，正好这几天有一些手续要办，我爸妈就说，等我考完了还可以去新家看看，当然那只是毛坯……”
    段野微微诧异，“叔叔阿姨买了房子？”
    “恩，”江雨茉喜气洋洋的，“之前就想跟你说，但总是忘记。我舅妈也给我表哥买了，都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不是同一栋楼，长辈们说，这样我们以后都互相有个照应。”
    段野也为江雨茉开心。
    但想到什么，又问她，“已经决定好了以后就留在省城了吗？”
    以后……
    现在他们能想到的就是在省城念大学。
    江雨茉犹豫，“我也不太清楚。看到时候能选择什么学校吧。”
    段野轻点了下头。
    “时间不早了，”段野看向她，“一切顺利，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
    江雨茉转身往居民楼走去，还没走上一楼的台阶，又转过身来，鼓起勇气朝着他小跑过来，他还是在原地等着她。
    他担心她摔倒，已经伸出手要去接住她。
    “段野，谢谢你啊！”江雨茉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今天晚上天空中所有消失不见的星星都在她的眼中，“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挺紧张的，但今天看到你，好神奇，我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考得好，还是考得不好，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宁城等着她。
    段野目光沉沉地看她，伸出手来，他是很想、很想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最终还是克制着，将手掌抚在她的发顶，慢条斯理的为她理顺了被寒风吹乱的头发，“放心。”
    我会在这里等你。
    江雨茉怀揣着满腔的、快要溢出来的欢欣喜悦回了家。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样的心情，只见她妈陈女士坐在客厅里等她。
    江雨茉吓得魂飞魄散，低叫了一声，“妈！”
    干嘛这样吓人，灯都不开！！
    江母悠悠走了过来，再幽幽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
    江雨茉：“？”
    她红着脸为自己反驳，“妈妈！我就是下去拿个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江母好奇地问，“什么东西让段同学大晚上的送过来，”她的语气突然危险起来，“是不是吃的，你刘老师都说了，艺考很关键，这些天你不可以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要是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
    江雨茉为段野辩驳，“才不会呢！他送的不是吃的——”
    本来没想告诉父母，但这会儿也担心妈妈会误会段野，她忙不迭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平安符，“他是给我送这个。”
    江母接了过来仔细看起来。
    少顷，唇角有了抹笑意，“倒是有心了。”
    永福寺的符每日都有限供应，除非一大清早天没亮就过去，否则是求不到的。
    江雨茉得意得不得了，微扬起下巴，“那是肯定的！”
    江母又将这符放回了女儿的口袋里，“茉茉，我跟你爸爸从来都没想过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出息成就。”
    “？”江雨茉听明白了，气结不已，“妈妈！”
    怎么能将实话就这样说出来呢？
    “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学期为什么突然要考艺考，但我跟你爸爸还是支持你所有的决定。”江母放软了声音，目光温柔地看着唯一的女儿，“茉茉，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健康开心，所以不要有压力，你尽力做好，结果如何不用担心。反正一切都有我跟你爸。”
    江雨茉怔怔的。
    “好了。”江母的温情似乎也只维持了几秒钟，“赶紧去睡，明天一早上车。”
    “哦……”
    江雨茉傻乎乎的往房间方向走去，快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看向在黑暗阴影中的妈妈，轻声道：“妈妈，我超级爱你的。”
    说完这一句话。
    她脸涨得通红，跟有什么追杀她一样，飞快溜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