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样，这有什么不对？”莉莎抿了抿嘴唇质问道，口气不善。此时此刻，大概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有多么心虚。其实已经多少能够听出对方并不是在故弄玄虚，将餐厅定址在这里也许真的存在着什么问题，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对方却一清二楚。
    内尔看了眼莉莎，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道：“帕米尔区向东毗邻亚历克斯区，西南方向与摩罗萨斯区比邻，既然你们在餐厅选址前考虑过世家餐厅的问题，就应该知道，克罗德餐厅的总店就设在亚历克斯区的东南面，而摩罗萨斯区开设着克罗德餐厅的分店。也就是说，帕米尔区实际上是被克罗德餐厅包围着的。”
    “你所考虑到的这一点是不可抗因素，只要餐厅的选址仍在伊利亚星就必然会有这样的环伺，差别只在于环伺的餐厅隶属于哪个世家而已。相比起选择一个已经入驻了世家餐厅的大区，在环伺中还要正面与世家餐厅相抗，显然帕米尔区已经属于最好的规避选项。”作为餐厅选址的最初参与者之一，埃里克十指相扣，有条不紊道。
    莉莎的手在桌下抓着凌薇的，听了埃里克的说辞，一个劲儿的点头。两人当时就餐厅选址的观点确实就是这样，两害相衡取其轻嘛！
    内尔不可置否的略略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不过我想你们可能并不清楚，为什么帕米尔区至今都没有世家餐厅入驻。”
    “为什么？”这一次发问的是凌薇。桌下她捏了捏莉莎的手，关于餐厅的选址，最终做出决定的是她，无关莉莎和埃里克，是她确实喜欢这里才把饭馆定址在这里。所以无论是对还是错，莉莎和埃里克在这之中最多起到的也就是帮助和引导的作用，错总不会是在他们身上的。
    “亚历克斯区的克罗德餐厅总店，原因不用我多说了吧，无论规模还是每周的菜单更新，百多年传承下来的老店绝非那些连跟脚都还未站稳的分店可比。至于摩罗萨斯区的那家克罗德分店，现任店长正是克罗德家主的小儿子。”说道这里，内尔顿了顿，许是说得口渴了，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温润的茶液，浓郁的麦香令他的眉目舒展开来。这么好的饮品，也不知道凌家小厨是怎么弄出来的？
    一旁等着他下文的几人却多多少少等得有些心焦，最耐不住性子的莉莎开口催促道：“分店长是家主的小儿子，然后呢？”
    “据悉克罗德家主一直都有把摩罗萨斯区的分店规模化的打算，奈何他这小儿子不成气候，总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幺蛾子。于是乎，这个分店规模化的提议，屡次被提起又屡次被放弃。直到近年餐厅扶持计划在伊利亚星试行，这位克罗德家不成气候的小儿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也总算有了份拿得出手的成绩。”内尔扫视过听了他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的几人，嘴角弯了弯继续道，“当然，我也只是听说，克罗德家主打算在今年把那家分店规模化，朝摩罗萨斯区扩张。如果传言属实，那么新兴扩张的餐厅的竞争力无疑要比那些早已落成的分店强得多。另外，那位克罗德家不成气候的小儿子的某些手段也确实非常令人头疼。你们这里有常驻伊利亚星的应该多少知道一些，自从餐厅扶持计划在伊利亚星试行，近一年里无论是实打实的还是玩票性质的，其实新餐厅也开了不少。可最后的结果呢，好像十之八九都关门了吧，即便眼下没关门，只怕也是强弩之末，离关门不远了。”
    内尔的一大段话说完，手上茶杯里的麦茶也恰好喝完，他又给自己续了杯花茶轻啜慢品。显然，花茶的滋味与麦茶大相径庭却各有千秋，内尔个人更倾向于裹挟粮食芳香的麦茶，毕竟花茶之于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太过浓情小意，花香味太重，喝多了不免鼻腔发痒。不过总体上，花茶在口感上要比麦茶更清苦些，之前两个女孩在刚吃完甜腻的白米糕后就喝花茶，表现出的叫苦不迭也是可以理解的。
    凌薇在听完内尔的这段话之后，默默沉思了片刻，然后抓住了整段话中的核心重点问：“某些令人头疼的手段？”
    “是啊，那个什么小儿子用了什么手段，你的意思是新餐厅接二连三的倒闭与世家克罗德有关？”莉莎紧随其后，附和着问。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中，闪过的是好奇与忧虑并存的情绪。
    从内尔的言辞间其实不难听出他对那位克罗德家主的小儿子心存偏见，或许不知是偏见还有不屑以及不赞同。内尔是一个真正爱好厨艺与香辛调料的人，对于餐厅扶持草案的试行，对于一家又一家新餐厅的落成，他个人所持有的态度一如他从好友的口中得知凌家小铺的存在时一样，观望、尊重以及尽自己力所能及的支持。
    因此，他确实很看不惯那位不成器的小儿子的手段与作风。特别是在今天了解到凌家小厨真正的厨艺之后，他的内心更是惜才不易。他料想凌家小厨的手上必然掌握着一味不为人知的香辛料配方，乃至是一本完整的食谱，希望对方能将之研究透彻并发扬光大。数百年了，厨艺界除了没落下去的世家，没有任何一点一滴新鲜血液的流入。举凡有一点苗头，那些早已被利益所腐蚀的世家，便会联合起来将之打压下去。
    在内心深处内尔并不希望看到凌家小厨最终也落得狼狈收场，所以本不欲过多透露世家腐朽的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如果新餐厅扶持草案在他的地盘——翠鸣星试行就好了，这样一来凌家小厨就能把新餐厅落成到翠鸣星，虽然他不可能给对方提供过多的便利，却至少不会做出肆意打压的事，唉……内尔在心里不无遗憾的想。
    清了清嗓门，内尔决定好人做到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凌家小厨好好的说一说。
    听内尔如此这般的说完，凌薇和莉莎对视一眼，两人皆失语久久。
    “好黑暗啊！~”还是在几人说过的过程中一直在吭哧吭哧转战对她来说仿佛更好吃的红豆糕的可可率先感叹一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大餐厅挤兑小餐厅的手段，实际上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寻衅滋事、造谣生事是其中最末等的手段，挖人墙角则稍次之，而偷学招牌菜以菜品口味一较高下虽然依旧是行径卑劣，但用凌薇的眼光看来却算得上是正大光明的一较高下了。
    毕竟在凌薇固有的世界观里，餐厅的竞争其实就该是这样的，新菜式在上桌之后被对家偷学了去的情况在凌薇上辈子生活的那个世界屡见不鲜，除非那道菜品用料讲究、精致复杂又考究火候，否则被偷学根本就是必然的。而像凌薇上辈子打工的那种小饭馆无星级酒店，菜单上根本也没几道精致讲究的菜，多是与其他同类型的饭馆、酒店相同的菜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在竞争中拔得头筹，除了低价策略也就只有仰赖菜品的味道和口感了。
    凌薇失语的原因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听了内尔所说的那些手段，而是那位克罗德家主不成气候的小儿子竟然有着一条与她相似灵敏的舌头。一条可以将所尝过的菜品所有食材、配料、香辛调料以及火候一一细数出来的舌头。
    不过这样一条舌头出现在这个世界原本无疑是屈才的，毕竟这个世界有着条条框框的食品专利法，许多食材、配料以及香辛料或未被发现利用或被垄断，尝到嘴里的东西由于无从比照而变得无法辨认。更何况世家与世家间的竞争，也就是近几年才日益突出，在此之前互惠互利互不干涉的同盟才是世家餐厅间的相处之道。
    然而，如今的伊利亚星却不同了，新餐厅扶持草案的试行让为数不少的‘吃螃蟹者’闻讯到此落成自己的新餐厅。面对这些新餐厅，大部分世家餐厅的态度都是统一的，那就是能打压就打压，能连根铲除的绝不姑息。
    于是乎，克罗德家主小儿子的那条舌头便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新餐厅势力单薄，所能觅得的食材、配料以及香辛料都十分有限，事实上即便他们手里有新食材、新配料亦或新品种香辛料的货源，只要所划的信用点额度够高，还怕买不来消息吗？一道没有了秘密的新菜式，一条灵敏万分的舌头，仅需一口便能立刻打压下一家新餐厅。
    诚然卑劣，但凌薇内心却并未露怯。她开的可是私房菜馆，没有可点餐的菜单，菜式每日一换的私房菜馆。所以，对方能学走她的几道菜？更何况她还有香辛空间加持，出产于香辛空间的香辛料不但品质更好，在某种程度上它与外界同种类的香辛料，在味道上是有着细微的差别的。
    凌薇自己就有一条灵敏的舌头，所以对此再了解不过了。正因为他们的舌头灵敏，再微乎其微的差别也会被分辨出来，于是对香辛空间毫无所知的人，初尝香辛空间出产的香辛料，对于勾缠在舌尖上的似是而非的味道，大概就只有困惑吧！
    至于说挖墙脚，对方出高薪聘请有厨艺天赋者，那就更不必担心了。整个私房菜馆的工作人员，算上她自己再算上莉莎和斯诺，人也就这么三个，再来就只有非人类的私人家政小胖和小多了。而所有人中，凌薇自负有厨艺天份者就只有她一个，而她拼了命才构建出来的私房菜馆显然不可能为对方的高薪所诱惑。
    应对内尔所说的那些手段，凌薇简单的和对方说了一下自家的情况。
    今天第一次内尔脸上露出了讶然之色，微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成贵公子的常态。
    “那就好。”良久，内尔憋出一句。
    “不打算把餐厅规模做大？”鲜少开口的雷昂微微转动着手上的青白瓷茶杯问。